宿安言有些焦急,谢闻道:“耽搁几日就耽搁几日吧。”
“陛下……”
谢闻看向宿安言,“皇叔,就算是我想赶回去,也没办法啊。”
这么大的雪,山路走不动另说,还有可能遇见雪崩,宿安言想了想,只能点头。
朝堂重要,谢闻的性命更重要。
这场雪一直下到第二日上午才堪堪停住,行宫里的宫人忙着扫雪,谢闻和宿安言站在回廊,静静地看着。
天地间都是一片雪色,谢闻不怕冷地俯身攥了个雪团在手里,他想了想,还是放下雪团,用手拢了一层细碎的雪上来,落到宿安言的头发上,他的眼角眉梢都浸润在雪色的清冷里。
“陛下……”宿安言猝不及防,刚想说谢闻孩子气,但猛然想起,谢闻不喜欢。
“什么?”
作弄的人是他,如今手在宿安言身上这里拍拍,那里拍拍的人,还是他。
雪沾到谢闻的手上,登时化开,他的手掌湿漉漉的,还嫌不够冷,谢闻又拢了雪到自己身上,他摊开手笑着说:“这不就白头偕老了吗?”
看见两人身上的雪,宿安言神色微动,咳嗽了一两声,被谢闻推进了殿内。
被殿内的热气一熏,两人身上的雪就化了个干净,仿佛刚才谢闻说的白头偕老也跟着飘散。
宿安言沉默地坐在床边,谢闻担心宿安言会着凉,拿了东西来擦宿安言的头发。
宿安言迷迷糊糊记得,那日晚上,谢闻也是这么给他擦头发的。
谢闻的手不老实,碰了碰他的脸,宿安言看过去——
“其实皇叔不用这么纠结。”
宿安言动了动唇,出来一句:“什么?”
“皇叔试着爱我,就不用为难了。”
第104章 摄政王(完)
“试着爱你?”宿安言的声音有些晦涩,在谢闻看过来之前,他就抢先低下了头,他不安地摩挲着衣角,艰难道:“臣不会爱人。”
谢闻的笑容淡了些,他没想到不止小皇帝不会爱人,宿安言也不会爱人,这样只会互相折磨到白头吧?
谢闻伸出手,摸了摸宿安言的头发。
宿安言还在自顾自地说话,“臣是孤儿,原本应该漂泊一生,偶然遇见了先帝,才有如今的身份……”
说到最后,宿安言更加茫然无措,“臣不知道怎么爱人。”
那些对于小皇帝的看管照顾,也算不上爱人,就算是,宿安言一时也绕不过来,他连怎么爱人都不知道,更何况将那些关心全都转换成爱意。
“没关系,”谢闻揽住宿安言的肩膀,往他身上靠,让宿安言被支撑住,他道:“我会教皇叔的。”
等到他将宿安言教会了之后,宿安言就可以用这些来爱他了。
023陷入沉思,爱也是可以教的吗?
它们绑定的宿主,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坚持走原本的剧情,但谢闻处理的方法好像不太一样。
第三日,谢闻带着宿安言从行宫返回,他已经耽搁了三四日朝政,但朝中有了不小的动静,是谢闻下朝回来,亲口告诉宿安言的。
宿安言问:“什么动静?”
“兵部尚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辱骂天子。”
辱骂天子?
宿安言想明白之后,他都顾不上兵部尚书为何突然发疯,只是担心地看着谢闻:“陛下,你没事吧?”
皇叔第一反应就是关心他。
谢闻的心情本来就没有多差,现在更好了。
“我没事。”
听见谢闻这样说,宿安言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想起来问:“兵部尚书为何要辱骂陛下?”
谢闻勾唇看向宿安言:“因为我说,摄政王乃国家之幸,杀不得。”
宿安言一怔,“只是这样?”
兵部尚书虽是粗人一个,但谢闻说他杀不得,兵部尚书碍于天子权势,一定会让步,他不会干出来辱骂谢闻的事情。
更何况,兵部尚书一开始就不想要宿安言的性命。
“什么都瞒不过皇叔,”谢闻拉着宿安言的手,他神采奕奕道:“我还告诉满朝文武,想迎皇叔做皇后。”
谢闻能够感受到手中的僵硬,宿安言愣愣地看向谢闻,“陛下你方才说什么?”
“皇叔不是听见了吗?”
“陛下。”宿安言挣脱开谢闻的手,直接跪到了地上。
但谢闻心意已决,他走到宿安言的面前,将宿安言拉了起来,宿安言一个不稳,跌进谢闻怀里。
宿安言闻着谢闻身上的味道,听见他说:“我正在教皇叔爱人。”
谢闻低头看着宿安言,“皇叔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
宿安言是答应了谢闻,会试着爱他,但他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如此迅猛。
仿佛原本操控全局的执棋手,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在礼部选定的好日子里,摄政王宿安言摇身一变,成了谢闻的“皇后”。
与谢闻一同住在长乐宫中。
……
距离封后大典,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长乐宫内的那些树,经历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纷纷开始发新芽,抽新枝,长乐宫内一片春意盎然。
只除了宿安言,他还是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
谢闻要立宿安言为皇后的时候,也担心了很多,甚至连023都跳出来提醒他,这样会把宿安言逼死的。
可谢闻想,倘若一开始不发狠,将皇叔和他关联起来,他和皇叔只会越来越远。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宿安言还好好活着,他的皇叔迟早会重新生出血肉。
“皇叔。”谢闻下了朝之后,快步走到宿安言的面前。
“陛下。”
“我带皇叔去一个地方。”
谢闻拉着宿安言来到了曾经埋酒的那棵梨树下,梨树已经开了花,风里有着梨花清幽的香气。
“陛下是想将埋的酒挖出来?”宿安言问。
“是。”
谢闻递给宿安言一把小锄头。
宿安言蹲下来,感叹时间过的好快,以前说要与谢闻并肩等待一个又一个春日,如今第一个春日已经来了。
他们还会有下一个春日吗?
宿安言觉得手背微凉,他目光聚焦,才发现是谢闻寻了落下来的梨花,一片一片地往他手背上贴。
谢闻这还不是孩子气?
谢闻凑过来说了句什么,宿安言气红了脸,“胡闹。”
将那些梨花都抖落下去之后,宿安言的手指缩了缩,他这些日子和谢闻相处惯了,和他同吃同睡,他们偶尔也会交缠在一起,谢闻说,接触,也是爱人的一部分。
他强忍着羞耻打开身体,谢闻一直在教他。
他却苦闷自己怎么也学不会,但眼下有什么在冒芽,不止谢闻期待以后的春日,他也开始期待,他期待的还是依旧和谢闻在一起的春日。
当初埋的不算深,很快谢闻的锄头就碰到了酒坛子,两人一起,冬日里埋下去的坛子就被启了出来。
“皇叔有闻到酒香吗?”谢闻抱着坛子凑到宿安言的鼻子底下。
宿安言鼻子翕动,他仔细闻了闻,“没有。”
清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要是有的话,大概这坛酒也不能要了。”
“皇叔说的是。”
表面上看谢闻还能回答,实际上已经被宿安言的笑迷得找不着北了。
用晚饭的时候,桌边点着两盏小灯,那坛梨花白赫然也在桌上。
“陛下……”
谢闻正要喝,宿安言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是知道谢闻碰完酒最后是什么样子的,他心内有些忐忑。
“皇叔怎么了?”
“无事,陛下请用。”
最后宿安言还是妥协了,就算是喝醉了,谢闻估计也不会胡闹到什么地步,顶多像上次一样亲亲他。
“我给皇叔倒?”谢闻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但他注意到,宿安言的杯子里还是空的。
“好。”
宿安言双手捧着杯子,听见酒液倾倒的声音,梨花的香气慢慢荡开。
宿安言不由得猜疑,这难道真的是埋在树下之后,得来的香气?
“皇叔在想什么呢?”谢闻曲起手指轻碰宿安言的头顶,“这酒里的香气,是因为酿造的时候,用的就是梨花。”
“要选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梨花,这样香气才会留的更久。”
“嗯,”宿安言喝了一口,他看谢闻已经有了醉意,于是轻声道:“臣知道了。”
谢闻喝了两杯,宿安言喝了一杯,但宿安言看起来比谢闻醉的要厉害些。
这酒给宿安言的脸上了颜色,白里透红,像在霞光中,看染着露珠的梨花。
梨花会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