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被报复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有什么理由打人啊?谁会帮你说话?说说,为什么打架?!”陈继牵着周絔行的右手,指骨处一片血肉模糊,他一边问一边嘶气,好像受伤的是自己,动作很轻地给人上药。
周絔行默不作声。
喻司里去小练习室,意外看到陈继,问他为什么笑得比哭还丑,陈继摇头不回答。喻司里不是好奇的人,过去把他拽起来跳了段舞,明朗一下心情。
郁气随舞动蒸发,陈继好受许多,再有笑意时就好看了。
就是在那时候,舞蹈社里的一个人突然冲进小练习室:“喻哥!陈继那个弟弟——陈继你在这里啊!那这就好办了!你弟弟和人打架呢!那个人好像是你宿舍里的,没人敢上去拦!我看着你弟能把人打死,要不你快去管管吧!你弟下手也太黑了,他平常是不是打黑拳啊。真的牛丿逼克拉斯——”
宿舍楼和图书馆之间的街道很多人来往,发生点事围观者愈积愈多。有人找就近学院的辅导员,还没来;有人上前拉架,拉不住。
旁边“别打了别打了”的劝解声此起彼伏。
遥遥一看跟呐喊助威似的。
陈继焦急地挤过人群,跑上前用一句严厉的“周絔行——住手!”结束胶着的战况。
“我问你为什么打架?哑巴了啊?”陈继丢开棉签,拆白纱布,坐在宿舍桌前的凳子上,看直接坐桌面的周絔行,“张嘴说话。”
拳头砸在人身上不会血肉模糊,周絔行失去理智,有两拳砸在了地上,血迹洇出一片。
“他骂我。”周絔行低声。
陈继呵道:“骂你?没这么简单吧。”
“我什么时候骂他了?!”
质问与一脚踹开宿舍门的声音刺耳,章奉胳膊夹了板子,横着吊在脖子上:“周絔行你嘴里有实话吗?我骂你了吗?!我好好地走路去图书馆,不是你突然发疯打我的?咱们两个直接对话了吗?!我都没看见你!”
6 2 1宿舍外面有几道身影经过,不是刚回来就是刚出去。但陈继知道,大家只是为了显得更自然地看热闹。
其他两个室友也在,表面看手机,实则耳朵早竖起来了。
其中一个室友埋怨:“嚷嚷什么啊,你能不能小点儿声,打游戏呢队友都被吓一跳。”
对手机说句抱歉,把游戏麦关掉,又不耐烦地啧了声。
章奉委屈地眼红:“我嚷什么啦?!还不能问个明白?!”
“你那门牙说话费劲,先消停会儿吧。”
门外路过的人不知是谁“噗呲”笑了一声,意识到不对又赶快收音,若无其事地回寝室。
“还嫌丢的人不够?”陈继蹙眉,“先关门吧。”
章奉冷笑謯娽道:“我丢什么人?我被打成这样巴不得让大家都看看呢,不然没公道!”盛气凌人地追问周絔行,“我刚才的话你认不认?是不是你单方面打我,我根本没和你说话,更别提骂你了!”
更年期的校医例行公事地让章奉挂水,章奉拒绝。
被其他同学架去医务室时他看见陈继带周絔行回宿舍了。现在伤重,他偏要招摇过市用这些伤告诉大家周絔行有多狠,学校必须开除他。
周絔行站起身。
章奉握住门把手后退,嗓音更尖利:“你还想打我!快来人啊,有人杀人了!”
“坐下。”陈继一个眼神让周絔行收起全身的刺。
换他站起来说:“你是没骂他,你骂我了吧。”
章奉瞪眼:“我没......”
陈继打断他道:“骂我,你不是找打吗?”
“你说什么?!”
“开学第一天,我和絔行在楼梯间说话——如果你非觉得我们是吵架那就随你开心。”陈继过去把门拉得更开,不在乎人尽皆知,“我们说话的时候,当时只有你看见了,最近学校里有关于我和絔行的风言风语,是从哪儿传出去的我想你心里有数。谣言不止,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早就懒得计较了。没人出来解释制止,你却洋洋得意当没这回事儿是吗?”
“你们打架,学校里已经知道了,絔行会得到处分,这是他该得的教训。”陈继推章奉出宿舍的门,友好地说,“你伤成这样还是先回医务室输液,不消炎不行,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我们全负责。谣言的事我会追究到底,今天你们为什么打架,我也一定会知道。旁边那么多人呢,我不信你能把他们全收买,我听不到真相。我倒要听听你说了我什么,能让絔行把你打成这样。关于我个人的名声,现在全校皆知的我和生活中的我完全不同,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还有絔行和喻司里学长的名声问题,范围太广必须追究。到时候你该拿的处分好好地用双手接着,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一、个、都、跑、不、掉。”
宿舍门关上,走廊里探出的脑袋看见章奉脸色苍白地转身下楼,应该是回医务室了。大家伙儿面面相觑,眼睛里很明显地达成一致——陈继好特么帅!
“牛丿逼。”室友扔了手机鼓掌道,“继继你真帅啊。”
陈继:“......”
要不是知道刘炀不在这,陈继还以为是他在说话。
另一个室友瘪嘴说:“姓章的被家里惯坏了吧,让人办事的时候从不说谢,跟理所当然的一样。刚开学我还给他带早饭,要求不算多,带就带了。后来要这要那一堆臭毛病,搞的我懒得理他。敢情造谣的事儿是从他这里出去的啊?幸好我神智健全,没有像煞笔似的被带歪。”
一个月下来,6 2 1的宿舍氛围不错,偶尔陈继觉得章奉确实有点事儿多,不愿深交。剩下两个室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陈继和他们吃过几次饭。
闻言陈继失笑。
“食堂晚饭开始了,去吃饭吗?”睡陈继对面的何乐问道。
陈继说:“你们去吧,我们两个现在不适合出去。”
“也是,那我和节青先去了啊。回来给你们带饭吧。”何乐下床穿鞋。
陈继说:“行,谢了。”
张节青嘿道:“客气。”
“没人了,安静了,跟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陈继坐回到椅子上,左小腿翘起耷在右大腿,一副审查犯人的模样。
周絔行说:“收拾东西。”
陈继:“嗯?”
他的疑惑在周絔行站起来用没伤的手伸向他睡觉的床铺,猛地一掀中焦急起来。
“诶诶诶诶......”陈继出手制止道,“怎么了啊?干什么?为什么收拾东西?”
“明天周末,但今天晚上没课,现在就可以收拾,”周絔行强势地说道,“跟我搬出去,回我们校外的家住。”
陈继拽着他不松手:“那么急干什么啊?事情没解决完,你的伤......”
“——陈继。”周絔行打断他冷声喊道。
这声名字,要是19年没见过的生物学父亲突然出现这么叫陈继一声,也不会让他觉得比此时此刻更惊悚。
他心脏一抽,没敢答应。
“几次三番了,不要再敷衍我。”周絔行抽出自己的手,把陈继按到凳子上,手掌紧紧捏着他的肩膀。
周絔行伏身弯腰,以上位者的姿态凝视剥夺陈继的呼吸,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会把东西收拾好,找人把它们全搬到家里。我只有一条要求......”他又叫了遍名字,说,“陈继,你听话一点,别逼我。”
“今天必须跟我走,不能拒绝,听懂了吗?”
第18章 18
何乐和张节青回来时,靠阳台的床位空空如也,只剩一张床垫。
“这饭......给空气吃吗?”何乐把打包的两份晚饭举起来疑惑自问,和张节青面面相觑。
正说着,陈继的消息弹了过来。他对晚饭的事一再道歉,然后说明天中午请他们出去吃饭喝奶茶。
何乐回复:【客气。那这两份儿我和节青吃了,别浪费。】
陈继:【好。】
天色是一点一点变暗的,犹如白纸上的铅笔灰,叠层加涂后夜色降临,几点星星摇曳。
路灯在夜色里发芽生长,开了灯花,照亮马路。
陈继收了手机,看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把他和周絔行在学校打包好的东西从车后座拖出来。
“往哪儿走啊,先生。”其中一个男人问。
周絔行带路:“这边。”
他一把捏住陈继的手腕,往校外的家里走。这栋房子从买到手,陈继是第二次过来。
上次是参观,这次是久居。
宿舍的东西很少,两个行李箱而已。男人把它们推进屋,接过周絔行的钱就离开了。
一黑一白的行李箱紧邻,恍惚间陈继还以为是一个多月前他们刚来学校报道的时候。
“说好了,回来住可以,但得分房。”房门落锁,陈继生硬道,“我住客卧。”
周絔行:“嗯。”
陈继好心地解释:“好不容易你才稍微习惯了独立睡觉,不能功亏一篑。”
周絔行:“嗯。”
事已至此,一再的拒绝引起逆反,周絔行都以下犯上不叫哥改叫名字了,把陈继唬得没敢反抗。稀里糊涂地回来前,他记得最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就算不住宿舍,他们也不能同睡一张床。
周絔行答应得倒快。
有了保证,陈继的心落定一点,痛快地收拾东西,没矫情。
风止,心自然能静。
“我订了外卖,离得近,很快就到。”周絔行说道,“有你爱吃的煲仔饭。”
陈继摸摸肚子,感觉到一阵胃空:“好。”
房子不是独栋,在六楼,楼上楼下都有人,被人间的气息包围。三室两厅的布局规格,主卧客卧相邻,一墙之隔,另一间客卧在小客厅对面,周絔行把它改造成书房了。
穿过大点儿的客厅,是个半圆形的露台,晚上出来看月亮看星星,是个很好的吹风场所。
露台上有一张圆桌,两张椅子,金属的细栅栏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灯带。闪烁时与天上星相辉映,仿佛陷在梦里。
如果再养几盆月季玫瑰,盛放时馨香四溢,陈继绝对会产生这是一所婚后爱巢的错觉。
“这些灯带谁弄的啊?”陈继在小圆桌上吃饭,晚风吹得很舒服,问道,“怪浪漫的。”
周絔行面不改色:“我。”
“咳......”一口煲仔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陈继难受得闷嗽起来,不一会儿脸都红了。他推开连忙过来拍他后背的周絔行的手,接住他递到嘴边的水,猛灌了几大口,顺气,“不是......你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不知道啊?弄这些干什么?”
“我提一次搬出来,你就搪塞我一次,我什么时候过来布置的,又总共回来过几次,你当然不可能知道。”周絔行倒了第二杯水递过去让陈继喝,“哥,大学生活刚刚开始,就已经迷了你的眼睛。你真的还在乎我吗?”
陈继撂筷子,像个年长几十岁的长辈般:“小行,这说的哪里话,严重了啊。”
周絔行不再辩:“嗯。”
“又不是和女朋友同居,和亲哥住,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陈继嘀咕。
周絔行面无表情:“你不是我亲哥。”他抬眸定定地看着陈继和他毫不相像的面容,“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陈阿姨也只有你一个孩子。”
“......脾气这么大。”陈继暗自腹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