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 第2章

旋龟:“巴蛇?‘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巴蛇,就是前任典狱长?”

“是啊。我告诉你啊,那条蛇...他心肠歹毒,手段狠辣,还好死了,不然我们到现在都得住在深山里。”

“这么可怕?”

“是啊。”

“难怪要在他忌日开趴。”

一直在默默摇酒的陈青获也被逗笑:“怕他寂寞啊。”

右手一推,玻璃盏划过一道利落的直线,停在旋龟面前:“喝了这杯酒,忘了那个仔。请。”

旋龟:“谢谢获老板!”

陈青获轻佻勾唇:“失陪。”

狸力在身后喊:“又去猎艳啊?!”

陈青获一笑而过,抽纸擦去手上水汽,走进酒池。身边不断有男男女女推搡而过,也有人挽住他手臂,在耳边吹气:“获老板...你对我用那招了吗?不许哦。”而他的视线在彩灯下逐渐阑珊,不知不觉已无法聚焦。

旋龟饮了一口忘仔奶酒,啧啧称奇:“获老板,好手艺!是好妖怪。”

狸力拍桌朗笑:“呵呵。我告诉你,九尾狐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他那双狐狸眼睛你千万别对视,有百分百让你入迷的招数,一千年前巴蛇就是这样中了招...被骗身骗心骗事业,自己也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旋龟刚想说话,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哐——!!”

地动山摇,吧台震颤,循声回头一看,囹圄大门竟被整个从外破开。

酒池里跃动的人群戛然而止,只剩那动次打次的音乐还在继续:“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陈青获脑壳一疼,每次都想问囹圄看门狗兼DJ,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汪亦白你到底什么口味。

再看门口,竟有一群黑衣男子鱼贯而入,明明大晚上,各个还带着深不可测的墨镜。

妖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干什么?”

“拍戏?”

“谁知道?”

虽然带着墨镜,可依旧能看出为首那男人气场尤其阴森,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威严,只一看就是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的角色。

旋龟:“这气质...不会就是你说的巴蛇吧。”

狸力:“你傻啊,他妥妥是人类啊。不是妖怪。”

男人双目在墨镜下锁定了陈青获,彼时九尾狐正被一男一女各挽住一边手臂。

“哈?”

被面对面挑衅的陈青获莫名其妙,这群闯进来的人类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谁的地盘。现在满屋子可都是《山海经》里的妖怪啊。

然而妖怪律法有两条规定,不得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不得对人类使用妖力。

这里是监狱,虽然在办party,但典狱长在众人面前知法犯法,还不至于。

不过陈青获也没有“滚”过去,从左拥右抱里挣脱开,理了理领口站定。“我是囹圄老板。你找哪位。”

黑发男人语气里的温度比他刚刚经手的冰块好不了多少:“找你。”

“找我?”

陈青获上下打量来者,漆黑的中分碎发散在额前,衬得肤色更是白皙,不知眼镜下有怎样一双刻薄的眼,鼻头小巧,嘴唇丰满,精致得仿佛手捏的人偶,倒是没有他这个人那么讨厌。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动真爱,把我哄回来...”

陈青获瞪了一眼DJ台后的傻狗,“能不能换一首。”

“好的获老板!”汪亦白默默播了一首剑拔弩张的《十面埋伏》。

黑发男人身后忽然冒出个棕发墨镜男,轻轻咳嗽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吴砚之。鸿舟岛的吴家人。”

“姓吴的?”“获老板怎么惹上了姓吴的?”在场妖怪窸窸窣窣。

吴氏一族是浮川市最大的名流望族,官场商界、学术业界都有布局,家族兴旺,富甲一方,据说背后还供着个老神仙,哪怕是妖怪也得忌惮姓吴的几分。

陈青获轻笑一声,好歹他也是千年九尾狐,囹圄典狱长:“所以吴少,有何贵干?”

吴砚之面无表情:“囹圄,由我接管。从今往后。”

语气决然,不容反驳得让陈青获好气又好笑:“嚯?凭什么。”

吴砚之惜字如金,那个和他一伙的棕发墨镜男又出面了,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件:“吴先生已经将这一整条街的商铺都买下了,你们的酒吧也在合同范围内。”

音乐骤停,汪亦白在dj台大惊:“等等!这条街上不就囹圄一家商铺?”

“嗯。”吴砚之淡淡道。

不容置否一个语气词,让那张饱满小嘴都油然刻薄。

不过依照人类的规矩,囹圄确实是租住在这儿,如果吴砚之要陈青获搬,他还真得搬。

搬是好搬,然而这块地非同一般,簌落山地脉支流众多交汇于他们脚下,对他关押妖祟、捉拿逃犯都行了大方便,算得上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

汪亦白的声音从识海里传来:「获老板,要动手吗!」

陈青获:「先等等。还不到关门放狗的时候。」

先弄清这班人到底打什么主意:“这地方偏僻,囹圄都做回头客生意。我倒是好奇,吴少怎么会选中这里。”

棕发墨镜男语气欢快:“我们打算盖一座殡仪馆。”

吴砚之:“嗯。”

“?”陈青获眼皮跳了两下:风水宝地盖死人活儿,暴殄天物啊。

那个叫吴砚之的男人忽然扬起脸:“那儿,什么字。”

棕发墨镜男随他视线看去:“嗯...沉痛哀悼,前任典狱长暴毙一千周年,暨热烈庆祝,现任典狱长上任一千周年派对。”

吴砚之又放下脸,注意力终于被吧台上层层叠叠的花圈吸引。他手指一僵,大步冲到花圈前,一把摘下墨镜,仔细端详起那张黑白蛇遗照:“这、这..。”

陈青获默默走近,望见吴砚之墨镜下那双绝非善类的眼,眼尾上挑,目光凛冽。此时盯着那张遗照,瞳仁震颤。

那是他对象的遗照,被这样仇视,陈青获彻底烦了:“怎么,我祭奠自家宠物蛇你也要管?”

吴砚之沉默半晌:“...宠物蛇?”

陈青获莫名其妙:“宠物蛇。”

吴砚之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默不作声,缓缓抬起右手,不经蓄力,一拳挥出。打碎了相框,打穿了遗照,打散了花圈。过程中他面不改色看着陈青获,用他的暴行诠释杀鸡儆猴。

鸦雀无声。并且在鸦雀无声中,吴砚之带着他的一班手下甩手走人,留下满地玻璃碎片和花圈残瓣。

人去楼空半分钟,棕发墨镜男又探头进来:“那个...明晚之前,把东西清空!”

在场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嗫嗫:“啊。前任典狱长的遗像...只剩个洞了。”

再看陈青获,已经默默往打印机重新打印了一张黑白高清1080p《动物世界》截图,放进打碎的相框:“老公你还是安心地去吧。”

虽然修好了遗像,不过这场追悼会算是办不下去了。闲杂人等道了一句“下次再喝”便各自退散,留下的只有囹圄核心骨干三位,典狱长九尾狐,陈青获:“这姓吴的,显然是冲着囹圄来。”

看门狗狡,汪亦白:“获老板!我们真要搬吗!”

情报员婴勺,许小听……

“许小听呢。”左看右看不见人,陈青获无奈扶额,“又不来上班。”

第3章 奋斗奋斗外卖小蛇

许小听在《山海经》里的记载是婴勺,一只白羽红眼的鸟。在囹圄负责收集人间妖祟作乱的线索。只是隔三差五以寻找怪谈为借口拒绝上班。好在囹圄妖怪之间有一条交流内线,巴蛇当年取名为:链锁,方便典狱长随时随地逮住监狱里的囚犯问话。

“老公,多亏有你。下次多给你上几炷香。”陈青获抱着巴蛇的遗像左看右看,真是奇了怪了,先前觉得至少有七成相似,可忽然发现原来一点儿也不像。

该说不说,甚至...还不如吴砚之刚刚那一瞥恶毒的蔑视有味。

想起吴砚之,陈青获情不自禁“呃”了一声:想什么呢。居然把那个臭屁恶劣小少爷和自家呆萌黏人蛇联系在一起,他真是疯了。

想着想着,链锁接通。

陈青获:「许小听,帮我查个人。」

磨蹭半天,识海里才响起一道懒散无力的女音:「怎么又要上班啊……?不是昨天刚上完班吗……」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会说人类的语言。最初各个种族语言不通,妖怪们便缔结约束,让彼此可以通过神识直接交流,形成了许多类似“链锁”的电话内线,使用的是一套妖怪语。

陈青获抱着遗像向后靠在吧台桌沿:「告诉你个好消息。编号653.13.5没捉到。所以查完这个人,你就可以放假了。」

许小听支棱起来:「好耶!——所以,你要查谁。」

「鸿舟岛吴家的吴砚之。查查他的底细。」

「吴...砚...之。好蠢的名字。」

「许小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好听。」

「神经病。」

「某些鸟,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囹圄重犯来着。」

「呃...吴砚之...我查查。你等等啊……」说着许小听的语气又开始有气无力,半晌后道,「查到了。吴家族谱里确实有吴砚之这个人。不过...呃,他的生平,有点搞笑。」

「说。」

许小听清了清嗓,她工作中会自动换上另一副机械的报幕腔:「吴砚之,早年在国外生活,回国后送了半年外卖,坐过一个月牢,不久前刚放出来。」

这...这都什么。陈青获想起吴砚之一张好看的臭脸:「他犯什么事坐牢?」

「...砍人未遂。」

「?」

同一时间,一辆回城的四座轿车。

吴砚之双手环胸,埋在副驾驶座椅靠背,浑身散发着尚未消解的怒气。身旁司机表情复杂:“那个陈青获...竟然没认出你。”

这个棕发男人叫何月逐,是个道士兼入殓师,和吴砚之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亲非亲的关系,简而言之,目前他们是盟友。

“正常。”

看吴砚之面无表情,读不出喜悲。何月逐轻声说:“就算你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他也不能完全认不出啊。”

吴砚之看向窗外:“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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