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嘴好软。」
“......”
陈青获一定是疯了,沉默留给吴砚之,情话倒进[链锁]里。
「好想从嘴里幹你。」
甚至用肮脏的语义王占污了妖怪语空灵的语调。
“你!!”
吴砚之也不顾自己本应装作听不见妖怪语,扬起一巴掌——
却被陈青获猛地握住手腕。其实他的每一掌陈青获都能避开接住,用脸还是用手,全凭意愿。
单人床动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吴砚之没有停过挣扎。而陈青获贴得很近很近,自上而下俯视他,漂亮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邪气。
他吻他。舌钉抵进唇缝,水声更甚。终于外套半解挂在肩畔,衬衫扣子也被扯得半开半合。
虽然确实是昨晚没做完的后半程....但...
吴砚之瞪红了眼,他真的要掏桎梏了。一回首,却见陈青获好看的眼睛穿过他,穿过黑暗,定定不知注视何处。而湿润早已泛滥成灾,从泪腺,顺着脸颊,到了吴砚之手指尖。
吴砚之轻轻抬手接住,眨了眨眼。放到嘴里抿了一口,咸。
真的是泪。又苦又咸的泪。
他注视着小狐狸团子到挺拔矫健的青丘九尾,再到男人陈青获,第一回 见其掉泪。
他甚至想起[上面]判处陈青获死刑的那天。处刑地就在青丘万年樱,陈青获跪在他诞生时蹲坐的树桩前,处刑者本该是直属上司饕餮,饕餮嫌脏手拒绝。石涅想接,却被鲲抢先。
鲲的兵器是一尊比他身形还要巨大的四方镇狱锤,锤头由陨铁锻造。钝刀子割肉,陈青获不可能留下全尸。
鲲抡起巨锤:「欺诈巴蛇,劫掠囹圄,你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揭。九尾狐,你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巨大的方形阴影悬置颅顶,遮住了一方悬日。场下看戏众妖噤若寒蝉,而陈青获轻轻摇头,望向围观人群最末的石涅,勾唇笑:
涅涅——
石涅并不想读他的唇语,拉紧兜帽,闭眼转身就走,走出一步,万年樱下接连响起血肉骨粉碎的噪声。
没有惨叫,没有咒骂,没有悔哭,只有无声的笑意,梦魇般缠着石涅一步步走向洞庭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吴砚之想陈青获怕是真的疯了。
先是侵犯他这个“人类”,又是在[链锁]里吐字,最后还莫名其妙哭。
哈!陈青获终于彻底疯了!
还是世上真有什么能让陈青获掉泪?吴砚之心脏跳得飞快:“泪,为什么。”
陈青获骤而回神,将他猛地推远:“我到底在干什么。”
“......?”
陈青获悻悻甩了甩脑袋,弯腰拾起满地凌乱的衣物,将自己的披在身上,将吴砚之的摔在床上,“我真的疯了...”
吴砚之顾不上穿衣,追着爬起:“掉泪,为什么——”
陈青获提起裤子,打断他:“不为什么。就算真为了什么,也不是你该问的。”
“我不该问?你——”你连极刑都没为我掉过一滴悔泪,你还敢为了什么掉泪。
陈青获再度打断他:“你以为自己是谁?”转而故作惊异地笑了,“喂,你不会以为我真喜欢你吧?”
吴砚之一怔哑声。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陈青获笑得很无奈,“我对你上心,只是和朋友的赌约而已。”
“......”
“然后现在,我不想玩了。”
“......”
吴砚之呆得好像个死人,陈青获提着衬衫进了浴室,“其实这栋房子、这条街都归你我也无所谓。”
“说白了,囹圄就是换个地方续租而已。”
浴室门合上,随之响起水声哗哗。
吴砚之扯了扯嘴角,提上外套穿好。原来这间屋子,也不是那么寒冷不可耐。
与此同时陈青获在一墙之隔的浴室里,一拳打在水泥壁上。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竟然为了把暗处的蛇逼出来,要强行侵犯了吴砚之。
是的,他想如果那真是他的蛇,在[链锁]里听见他为非作歹,一定会提着桎梏,气势汹汹杀到眼前。
到时候,他和吴砚之被双双腰斩也无所谓。等他重新睁开眼,他要告诉姓汪的、姓许的,只有他老婆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黑暗逼仄的小房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一只气上心头的妖怪要破门捉奸。
只有人类醺红了面庞,半推半就地挣扎,偏偏还像极了石涅。而他在那个瞬间,恨透了所有人类。
或许石涅早就死了。他只是看到谁,都觉得有石涅的影子。
或许他根本不爱石涅。他只是爱那种高傲不可一世、残忍令人发指,却有时犯蠢的一类家伙。
洗完冷水澡,什么火都要消了。陈青获挂着满身水汽走出浴室,发觉吴砚之站在他的收藏柜前。
“你怎么还在。”
吴砚之转过身,缓缓展开左手,一滩青白的骨片簌簌落地。 吴砚之毁了那枚本就支离破碎的蛇的颅骨。
石涅最后存在的痕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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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还有!
第31章 山茶花曝尸荒野
陈青获睁开双眼的时候,看热闹的妖怪已经全散光了。
甚至连一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任他曝尸荒野,积了满身樱瓣。他从毯子厚的樱花里坐起,坐了半晌,从花瓣里捞出一条轻盈的、细腻的、暗淡的狐狸尾巴。原来死亡不过就是一场疼痛的长梦。
他醒了。
[上面]那班妖怪给他定罪的时候,考虑他年轻无知,以及“陈青获年轻无知,你石涅难道就没有罪过”,只夺了他一条性命。且立下死令,往后陈青获再敢犯禁,不论轻重缓急,直接“斩断余命”。
“斩断余命”是石涅的说法。总之就是要把陈青获先杀后杀再杀再杀,且由他亲手行刑。
对了,石涅。涅涅。
该去找涅涅把一切说清楚了。
陈青获摇摇摆摆爬起,踉踉跄跄往外走去。他要见他。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石涅!」青丘的邻居灌灌如是说。
「你懂什么。」陈青获不理会他,手边一大捧并蒂白山茶。那是一捧足足有他八条尾巴宽的白山茶束,每一朵都花枝饱满,并蒂相连。他花了不少时间在花野精挑细选的。
石涅喜欢花。尤其青丘的花。
「我懂你在痴心妄想!陈青获,现在所有妖怪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青获用花藤轻轻地缠绕他那条死掉的尾巴,分出耳朵,扎出尾巴...俨然一只小狐狸的形状。
石涅喜欢毛茸茸。尤其是毛茸茸的狐狸。
「知道都怪你陈青获玩弄了石涅的真心!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被下等妖怪凌辱玷污?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磨得满身蛇鳞只剩血肉?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些烂事会妖尽皆知?!如果不是你,他会——」
陈青获笑了笑,抬眼望向他:「闭嘴。」
金色眼眸熠熠生辉,灌灌瞪大双眼,不再能说话了。
陈青获温温笑了,重新垂下脑袋,双手整理小狐狸造型,对它说:「你要替我向涅涅好好道歉,知道吗。」
谁掐着嗓子说:「放心交给我~」
「他可能不想见我。但他拒绝不了毛茸茸。」
是他掐着嗓子说:「他那么喜欢你的尾巴,一定也喜欢我。」
「你说,涅涅会原谅我吗。」
「会的。他一定会原谅陈青获的。因为...陈青获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他分心,灌灌就解了蛊惑,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九尾狐!!我告诉你!!石涅早死了!死在洞庭! 」
洞庭,陈青获曾经与石涅偷闲来过一回。石涅原身是洞庭喜水的小蛇,自从继任典狱长,就几乎没有回来过。那次石涅扑腾钻进水里,泡了整整一天。烟波像轻纱笼着他潮湿的面庞,青色的眼,漆黑的发。陈青获笑他浑身湿透,而他鼓起脾气,把陈青获拉下小舟,他们在水波的瑶霞里牵住互相,而后吻了湿漉漉的彼此。
陈青获左手抱着花藤狐狸,右手抱着一大簇并蒂山茶。怔怔立在洞庭湖畔。他看见水平如镜的洞庭湖泊,竟整座干涸见底。
他看见深黑的胆汁像毒沼,将湖底布得坑坑洼洼。
他看见满池的蛇肉残肢散落,阳光斜射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不知道有多少下等妖怪伏地翻找——他们在泥泞里寻找残留的肉块,胡乱塞进嘴里只求个修为长进。
反倒是桎梏无人识货,蜿蜒散在角落,锁链兵器延伸的尽头,是石涅被分食至只剩骨头的头颅。眼眶是两个黑漆漆的洞,排排蛇牙一颗不剩,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到底...
花束落地,碎了满地白色残瓣。
「涅...涅涅。」
而后是手扎狐狸抱偶,沾了一身泥泞。
陈青获动了动唇,在[链锁]里唤石涅。一开口,空气中蛇血、泥土和死亡交织的味道就冲进嘴里,呛入肺腑。
「典、典狱长。」你说话啊。
「典狱长大人。」你应我啊。
「石涅。」
沉默令他五脏六腑都绞痛,一声干呕,前倾伏地。
不可能啊。天爷,那可是万年的巴蛇啊,谁能把万年妖怪伤成这样。就算,就算肉身被他迫害得奄奄一息,就算精神被他折磨得憔悴欲碎......
不。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