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盐想跟上去,被霍琚一个眼神给定在原地,气呼呼跺脚,“小气鬼!”
姚师傅家距离霍垚家有一段距离,远远就能瞅见烧窑升起的烟。
姚师傅儿子在外面同人交谈,老妪再三嘱咐:“你们可别错过日子,我家老三娶亲急着要用。”
姚师傅儿子耐着性子反复应承,“不会错的,您放心好了,日子到了您来取就是,保管烧得漂漂亮亮,叫新娘子喜欢。”
老妪这才满意地付了银钱,挎着篮子离开。
“霍婶子您要烧什么东西吗?”姚师傅儿子脸上堆满笑上前。
霍垚摆手,指了指身旁两人,“不是我,是我侄子夫夫俩,你可得算个好价钱。”
姚师傅儿子满口答应,“那是当然,您放心我家的价钱多公道您是知道的。”
“可不是,否则我哪愿意把我侄子他们介绍过来。”霍垚乐得合不拢嘴。
这人情世故打交道的本事,凌息二人还有得学。
“我们能看看之前的成品吗?”凌息询问。
姚河闻声偏过头,到嘴边应答的话突然卡住,旋即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回复:“能……能。”
方才顾着和霍婶子讲话,这会儿才注意到霍婶子的侄夫郎生得跟神仙似的,年纪轻轻尚未成亲的毛头小子立马红了脸,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霍垚在旁边当乐子瞧,霍琚阴沉着一张俊脸,活像阎王现世,把姚河激得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冷汗如雨下,差点没摔个屁股墩儿。
妈呀,他是霍婶子的侄子?
咋像尊煞神一样?
神仙般的小夫郎嫁了个这样凶戾的汉子,岂不是成天挨欺负?
想到此,姚河蓦地生出股英雄救美的勇气,未等他开口,就见娇娇弱弱的小夫郎伸手戳了下煞神的脸,姚河瞳孔紧缩,这和捋老虎胡须有什么区别!?
小夫郎不要命了吗?
霍琚抓住凌息的手指,垂眸用眼神询问:做什么?
凌息没急着收手,他发现近来霍琚越来越喜欢抓他的手了。
“别吓唬小孩儿。”
姚河听小夫郎叫自己小孩儿,心霎时碎成一瓣一瓣。
霍琚却敛去周身寒冰,顺势将凌息的手握在手中,“好。”
目睹全程的霍垚捂嘴偷笑,小夫夫感情真好,距离三年抱俩不远了。
第62章
“酒坛底部印上‘望岳酒坊’四个字。”凌息思索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个名字。
取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诗的名字《望岳》,酒坊的标识是一座简笔画的山峰。
姚河接过凌息递上前的纸,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有力,非寻常人能写出,画风简单却有意境,二者搭配可谓天作之合。
姚河惊讶地抬头望向两人,到底没忍住追问:“请问写字之人是?”
凌息弯了弯唇角,冲霍琚扬了扬下巴,姚河年纪轻,未能遮掩住情绪,目瞪口呆地看向霍琚。
他以为霍琚肯定是个粗人,指不定还有暴力倾向,谁曾想对方竟能写出如此气势磅礴,龙飞凤舞的字。
姚河陡然记起祖父从前对自己的教诲,切莫以貌取人,轻看任何人。
“好字,好字!”姚河回过神连连夸赞,又指着上面的简笔画问:“这种画法我倒是头回见到,似乎并非写字之人所作。”
纵使姚河年纪轻,却得了家中真传,没有看走眼,字是霍琚写的,毕竟凌息不擅长写毛笔字,写出来大概率是鬼画符,画则是凌息画的,他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技法。
凌息指了指自己说:“画是我胡乱画的,见笑了。”
对上凌息漂亮的凤眼,姚河结结巴巴摇头,“没……没有,画得很好。”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背脊发凉,像有冰锥子抵在他身后,“我……我待会儿就交给我爹,大概明早能烧制出,你们先来看看成品,若是满意再大规模烧制。”
这是一单大生意,姚河自然得认真对待,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另外开炉单独烧制,十里八村过来烧制器物要的量都比较少,不值当。
“行。”凌息应承下来。
两边商定好价钱,凌息付了定金,这会儿定制东西与现代不同,定金给了不会退,权当是原料钱和师傅的辛苦费,如果生意谈成了需要当场支付剩余的钱款,没有买家最后收到货才付钱的情况。
毕竟小本生意,如果所有人都拿到货再付钱,这些工匠铺子早倒闭了,只有做大买卖的商户才愿意最后结钱,他们往来的大多是高门大户,鲜少会拖欠银钱,加上他们家底丰厚,自然不存在底层商户的烦恼。
“既然明早能拿到成品,今日就别折腾回去了,在家里住一晚。”霍垚安排道。
凌息二人对视一眼,欣然同意,“好,麻烦小姑了。”
霍垚笑骂道:“跟小姑客气什么,晚上给你们炒鸡蛋吃。”
在农家,鸡蛋是一盘难得的荤菜,寻常人家是要攒着拿去城里卖钱的,他俩上门两手空空,小姑好吃好喝招待着,二人双双感到心虚。
凌息一拍脑门儿,“我咋给忘了,我给姑父带了一坛子酒来着。”
“带什么酒?酒可不便宜,要我说你俩就是年轻不懂事,日子哪能这么过,你姑父又不爱喝酒,给他买什么酒,浪费钱,能不能退掉?”霍垚闻言立马扭头噼里啪啦数落两人。
凌息连声补救,“小姑您别生气,酒是自家酿的,外面可喝不到,特意带来给你们尝尝。”
霍垚停止数落,眼睛微微张大,“凌息你还会酿酒?”
凌息咧开嘴角,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会一点点。”
霍垚惊喜万分,“我就说大郎娶了个福星,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凌息咧开嘴角,“我不会的东西可多了,小姑这是用果子酿造的酒,你和小盐巴也能喝,待会儿一定要尝尝。”
“哎哟,我和小盐巴也能喝?”霍垚面露惊奇,“我到现在还记得成婚那日喝合卺酒把我辣得不轻,这酒我当真能喝?”
凌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拍拍胸脯保证,“放心小姑,味道是甜的,保管你喝一口就能爱上。”
酒居然有甜口的,霍垚越发好奇起来,生出迫不及待的心情,“好,我一定尝。”
三人回去后,周盐第一时间缠上来,围着凌息打转,尽管头皮被表哥盯得阵阵发麻,依然顶着压力坐在凌息身边不肯挪窝。
“师父,四师兄的轮椅到底该怎么改进?”
凌息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首先要解决轮椅过于笨重的问题。”
到凌息的时代,制作轮椅的材料有许多种,价格低廉的采用普通金属,价格高昂的则采用新型材料,具有记忆性,即使撞上坚硬物,也能迅速恢复原型。
操控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电动手控模式,新能源AI模式等等。
搁这儿谈那些都太遥远,改良出一个使用者能自己推动的轮椅就不错了。
范佟的轮椅是木头制作的,十分笨重,他的妻子每天推上推下非常辛苦。
首先排除金属材料,没别的原因,太贵了。
凌息记得历史上似乎有藤椅款式的轮椅,竹子和藤蔓作为原材料都比较轻便。
“会不会不结实?”周盐担忧道。
“你家竹子做的椅子不是用了很多年吗?”凌息自家就有霍琚用竹子做的躺椅,使用感受挺好的。
周盐想想也是,不再怀疑师父的提议。
“两个轮子太大,灵活性也不高,可以改成四个轮子,做小一点。”凌息指着不远处范佟的轮椅说。
而且由于两个大轮子,轮椅被做得很高,想必舒适度也不如何,假如不小心摔下来,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随着凌息这里改改,那里画画,新的轮椅诞生。
“哇!!!师父你太厉害了!我怎么想不到!?”周盐亲眼看着凌息修改,跟着他的思路走,深刻体会到凌息的智慧,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在周盐的惊呼声中,周顺和徒弟们纷纷微上前,其中属周顺和范佟最为震惊。
他们一个是轮椅的制作者,一个是轮椅的使用者,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凌息的这番改动有多妙。
范佟张大嘴巴,半晌未能说出话,前脚刚说可以改进,后脚凌息就把轮椅改出来了,这……这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难不成凌息真如周盐所说,是个神仙?
周顺一贯沉稳的目光渐渐灼热,猛地转头看向凌息,凌息被他看得如芒在背,尴尬地扯扯嘴角,“姑……姑父?”
周顺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高壮的身躯如一堵墙挡在凌息面前,霍琚皱了皱眉正要上前,就听周顺开口:“凌息,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弟?”
“啊?”凌息搞不清状况,姑父咋突然要收他做徒弟了?
令全场震惊的话还在后头。
周顺目光灼灼地盯着凌息,“往后我干不动了,就由你来接替我。”
如果大徒弟邹旺在现场,必定会破大防,他日思夜想,费尽心思琢磨的继承人位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周顺给出去了。
然而,剩下的几位徒弟,二徒弟醉心技艺,三徒弟脑子里只有干活吃饭,四徒弟半路出家不愿占周家任何便宜,小徒弟,他还是个孩子。
总的来说,他们对谁做继承人没所谓,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凌息当然有所谓,他深吸一口气,脑袋摇成拨浪鼓。
周顺眼神随之暗淡,“也是……以你的天赋,我没能力教你什么。”
凌息急忙叫住他,捋了捋思绪开口:“姑父,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有更想做的事情,所以……抱歉不能答应您。”
周顺目光落在凌息身上片刻,眼底的落寞散去,“没关系,是姑父唐突了。”
周盐偷偷扯了扯凌息衣袖,好奇询问:“师父,你更想做的事是什么啊?可以带上我吗?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他坚信只要跟着师父走,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厉害!
被拒绝的周顺驻足,背对着凌息,故作不经意地竖起耳朵。
凌息眉眼舒展,唇角上扬,绽开灿烂的笑容,声音爽朗:“当然是种田啊!”
没错,凌息的梦想就是种田,万顷良田,不愁吃喝。
所有人:“……”
这还真是相当朴素的愿望。
周顺扶额,身体摇摇欲坠,霍垚忍笑将他搀进屋,“你别折腾了,你那么些个徒弟,老周家的手艺如何也不会失传。”
周顺感慨道:“我只是不希望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断在我这代,以后下去没脸见祖宗。”
霍垚戳戳他皱在一块儿的眉心,“你啊,顺其自然吧,就是因为你执念太深才容易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