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语速飞快,“回将军,有将士在瞭望塔上观察到高句的船只持续在咱们海域附近徘徊,渠校尉已经过去交涉,暂且不知后续情况如何。”
“狗日的高句,成日鬼鬼祟祟,藏头露尾,老子迟早把它那小地方给踏平了。”盛弘新额角青筋暴起,命人牵来马匹,他要亲自去一趟。
“霍兄,你随我一同去灭灭高句的威风。”
霍琚面沉如水,微微颔首,“好。”
凌息自然不会让他们落下自己,三人快马加鞭飞驰前往军营。
双脚刚刚落地,凌息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两边已然开始打起来了。
“不是说渠校尉去交涉了吗?怎么打起来了?”盛弘新抓住路过的小兵询问。
小兵一见是自家将军,涕泗横流,气急败坏,“将军您可算来了!那狗日的高句硬说咱们窝藏了他们国家的重要逃犯,让咱们把人交出去,渠校尉与他们争辩了几句,他们一口咬定咱们故意窝藏逃犯,挑衅他们国威!”
于是两边就打了起来。
“妈的!”盛弘新面色铁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句人真把自己当傻子对待。
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开战,当真以为自己怕他们不成。
“一起。”霍琚拽住独自往前冲的盛弘新。
盛弘新冲他颔首,拍了下他的手臂,“拜托你了。”
霍琚骑上马回头望了眼凌息,凌息咧开嘴角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霍琚眸中泛起笑意,策马离开。
视线中霍琚的身影消失凌息神色陡变,吩咐方才送信的士兵,叫他去宁王府把柳仲思柳大夫请来。
邵正平被霍琚派去接霍垚一家来闭城,既然皇帝千方百计要霍琚死,那么使出什么手段都不稀奇,担心牵连小姑一家,霍琚决定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护着比较安全。
凌息环绕四周,发现瞭望台的位置上面没有人在,估计上前线去了。
少年身姿轻盈矫健,犹如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接近猎物,优雅地爬上最高处。
凌息视力优于普通人,比他们看得更远更清晰,不过按照这个距离想看清敌军船上的情况,还是有点困难。
“啧,没有超视镜,来个望远镜也行呀。”
凌息所处时代的科技能在这座山头看清另一座山头花丛里蝴蝶的颜色,并且非常清晰,他姑且不指望这会儿的技术能做到那样,普普通通的望远镜倒是可以实现。
原本一边倒的厮杀在盛弘新和霍琚加入后开始反转,霍琚虽然率领的一直是陆战,但他拥有足够多的率军经验,以及卓越的军事才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盘散沙凝聚在一起。
凌息望见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不愧是他男人,真帅。
视线移动,无意间扫到一个黑点,凌息眯了眯眼睛,树林里有个人在踉踉跄跄奔跑,既不是朝着军营的方向,也不是朝着海边,而是朝着树林深处。
凌息的目光顺着他奔跑的路线挪动,穿过树林,翻越一座山,山的另一头飘起袅袅炊烟,显然有人家生活。
电光火石间,凌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高句居然没撒谎,真有逃犯跑到大盛来了,这位引起两国战争的始作俑者,想要悄无声息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凌息双脚一蹬,直接从三米高的瞭望台上跃下,飞奔向树林,身影迅速消失。
目睹一切的将士们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沙沙沙——”
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格外频繁,男人侧耳聆听,眉头紧拧,总感觉今天的树林尤为活跃,不似往日安静,心脏跟着树叶发出的声音越跳越快,砰砰砰撞得他胸腔发疼。
男人捂住渗血的伤口,哪怕双腿虚浮无力,仍然努力催促自己跑快点,再跑快点,一股不祥的预感莫名将他笼罩,仿佛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
他艰涩地吞咽唾沫,额头冷汗流淌进眼睛,刺激得眼膜泛红,呼吸逐渐加快,鼻翼大张,瞳孔在眼眶中剧烈震颤。
来了,来了——
耳边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倒计时,他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咬出血印子,脸色呈现尸体般的灰白,明明汗流浃背,手脚却冷到僵直。
“找到你了。”
清越的少年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落下,男人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118章
凌息眼见着男人被自己一句话吓晕过去,纳闷儿地挠挠头,自己长得很吓人吗?
他的脸不是走到哪儿被夸到哪儿吗?
抬腿踢了踢晕倒在地的男人,没眼光。
男人肩头的包袱掉落在地,凌息从微微散开的缝隙处窥见一抹耀眼的金色。
跨过男人晕厥的身躯,将包袱口扯开,满满当当一大袋金银珠宝差点闪瞎凌息的眼睛。
好家伙,怪不得高句要通缉他,逃命还偷这么多,也不怕累赘,此人的贪心程度可见一斑。
扒拉开面上覆盖着的金银珠宝,下面放着一团布料,应该是件衣裳,花纹略眼熟,凌息拎起衣服用力一抖,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赫然是件道袍。
这逃犯居然是个道士?
亦或者,他打算以道士的身份逃窜?
凌息不太感兴趣地把道袍扔到一旁,继续翻找里面的东西,瓶瓶罐罐挺多,打开嗅了嗅,味道各有不同,可惜他都不认识,思索会儿把剩下的放回去,万一有迷药啥的,自己中招岂不可笑。
“这是……”凌息眸子闪了闪,拿起那块眼熟的东西仔细研究。
的的确确是硝石没错,凌息仿若翻找冬天囤积粮食的松鼠,反复掏着包袱里的东西,而后掏到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几块黄色晶体状的东西,眼瞳倏地放大,旋即浮现狂喜。
是硫。
虽然凌息的时代已经淘汰掉火药一类热武器,但网络上曾流传过一句话“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据说制造出的爆.炸物威利堪比核-弹。
说起来,貌似古代道士沉迷炼丹,日常炸炉,那其实就是无意间发生了化学反应导致。
凌息眯了眯眼睛,盯着地上昏迷中的男人若有所思。
既然落到我手里,只能算你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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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被自家压着打的大盛,今天居然跟他们打得有来有回,甚至隐隐有要压过他们的势头,高句的将领隆起眉心,表情冷肃,“那边还需多长时间?”
亲卫得到消息上前禀报,“回将军,事成了。”
身材魁梧却不算高的将领抬起手,“收兵!”
主船上的士兵打起旗语,其它船上的人看见,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要逃!”渠校尉憋了一肚子火,哪能任由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即命令舵手调转方向追击。
“回来!”盛弘新大喝一声,然而距离太远,渠校尉根本听不到。
“妈的!”盛弘新用力攥紧拳头,吩咐手下,“给渠校尉带领的队伍发信号,叫他们别追了。”
夜幕四合,海上本就危险重重,他们还得提防高句设下埋伏,着实不是追击的好时候。
士兵面露难色,“将军,现在光线太差了,我们距离渠校尉的船只数百米,他们恐怕很难看清咱们的旗语。”
“将火把都点起来。”盛弘新当机立断。
“是!”士兵立刻领命下去行事。
“不对劲。”霍琚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动,浓墨似的眼瞳如此刻的海水般幽深。
“怎么了?”盛弘新侧头询问。
霍琚沉吟片刻,道:“高句退得太快,来去过于匆忙。”
盛弘新不以为意,“高句就是这样,三五不时跑来挑衅咱们,又不敢正面开战,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你常年驻扎在西北不清楚,我们早习惯了。”
哪怕听了盛弘新的话,霍琚野兽般的直觉仍认为高句此次出战不简单,哪儿哪儿都透着怪异。
剑眉微拢,眸光透出狠厉,黑夜下的大海平静地散发着危险信号,咸湿的海水飞溅到男人过分英俊的面庞上,带来一丝清凉。
霍琚眼底寒芒乍起,掷地有声吐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什么?”盛弘新不明所以。
霍琚来不及和他多做解释:“回去,我们中计了。”
男人健步如飞,盛弘新险些没跟上他的步伐,霍琚沉着脸命令舵手调转方向,舵手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盛弘新,盛弘新暂时没弄清楚具体情况,但不妨碍他相信霍琚的判断。
这可是大盛威风凛凛的战神,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霍琚。
“按照他说的做。”
“是!”舵手收到指令,马上开始行动。
霍琚见船调转方向,这才有空跟他讲明白:“如果我没有料错,高句应该同海盗合作了,你把大部分兵调来抵御高句,其它地方守卫稀疏,海盗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盛弘新闻言脸色陡然煞白,“不……不可能…… 高句好歹是一个国家,怎么会与海盗合作。”
哪有正儿八经的国家跟一群强盗同流合污,传出去不怕污了名声,拉低身份。
霍琚神色冷沉,“我们来的路上发现很多田地荒废,除了闭城及周边城镇繁华点,其它地方人烟稀少,百姓穷困潦倒,一年又一年的掠夺下,海盗能抢的东西越来越少,势必要将手伸向别的地方。”
盛弘新瞳孔紧缩,心脏好似突兀被人硬生生剜出来,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被抢,还是合起伙来抢别人,答案不言而喻。
高句不是不能与海盗抗衡,只是比起两败俱伤,把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同时又能谋取利益,何乐而不为。
愤怒几乎冲昏盛弘新的头脑,浑身血液逆流,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感觉自己像头发疯的牛,即将失去理智,想要毁掉视线所及的一切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穷,发展不起经济,改良不了军备,何至于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年年上书朝父皇要钱,年年被驳回,礼部哭穷,借口找了一箩筐,父皇斥责他已经二十四,应该学会为君父分忧,而不是只会找麻烦。
听闻父皇寿辰将近,特意命人建了座摘星台庆贺,以求仙人下凡赐他长生。
又闻父皇的宠妃姚美人,不,因为诞下小公主,如今已升为昭容,姚昭容爱听碎玉之声,父皇为讨她开心,赏赐整整三箱上等玉器,供她摔着玩。
朝廷官员中饱私囊,脑满肠肥,争权夺势,结党营私,个个处心积虑,掏空心思往上爬,却无人肯低头看一眼大盛百姓生活在何等水生火热中。
过往种种没放心上的荒唐之举,通通涌上大脑,一幕幕如一刀刀凌迟着盛弘新,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跳。
那些钱若能拿给将士们换精良的装备,购买米粮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他大盛的好男儿一腔热血,吃苦耐劳,何愁不能打得高句和海盗哭爹喊娘,再不敢来犯!
“盛兄,会有办法的。”霍琚拍了拍盛弘新的手臂,拉回他即将崩断的理智。
盛弘新艰难地自齿缝中挤出一句:“能有办法解决,早解决了,都怪我太无能。”
假如他有霍琚平定乾坤的本事,或者有凌息聪明绝顶的脑子,势必能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