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 第95章

但是他身上那种特殊的、令人情不自禁地屏气凝神的气场,却是颜珩舟所没有的。那是属于帝王的不怒自威。季聿不敢掉以轻心,拱着手。

就听李昭漪道:“季大人才学过人,机敏擅断。孤有一问,想要请教大人。”

他顿了顿:“现如今,江南盐引一案引发诸多非议。想必大人也有所耳闻。孤想问的是……”

“季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呢?”

*

李昭漪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倏然一静。

季聿的背后一点一点地渗出冷汗。

应召入京,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行不会好过。但李昭漪的问题真正出口,他仍然觉得困难。

江南盐引案是什么案?

这案子案情根本不复杂,之所以拖到今天,无非就是两个字:

争权。

云顾两家同气连枝,现如今为了一个陈年旧案撕破脸皮。个中缘由谁都不清楚,但有一点大家清楚得很。那就是云殷、顾清岱,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云殷掌兵权,说来优势极大。但他年轻,且因着过往种种,在朝中有些被孤立针对的意思。

而与之相对,顾清岱为人圆滑,顾家树大根深,在朝堂之上有极大的话语权。只要云殷不是想直接豁出去出兵一把掀了整个摊子,一时半会儿,这事就完不了。

这半年来,云殷似乎也没有要撕破脸的意思。就这么干耗着。

李昭漪这话不是在问这个案子怎么解决。

案子的结果从来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究竟要怎么结,他其实是在问,他该站云,还是站顾。

这个问题的答案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

现如今,种种迹象都表明,当今的陛下对于平南王是有信任的。

师生之谊也好,像传闻中那样两人有隐秘的关系也罢。相较于顾氏,小皇帝显然更倾向于拉拢——或者说是讨好云殷。

这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说一千道一万,云殷掌着兵权。

只要他愿意让小皇帝当这个傀儡,他们就能达成愉快的合作关系。至于之后这个合作关系会不会破裂,那是之后的事。

而李昭漪和顾氏非亲非故,没了云家,顾氏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先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又何尝不可。

人人都说顾氏要倒了,原因也在于此。

李昭漪的信号足够明显,动机也很好理解。整件事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反而成了“李昭漪居然会把答案这么明显的事,拿来问一个知府。”

这事怎么都不该问到一个小小的知府身上。

但是季聿跪在那里,满身冷汗,却没有荒谬的感觉。

他心里隐隐约约地埋着一团火,这点火若是用得不得当,可能会将他自己送往毁灭之地。但是面对着眼前二人,他却仿佛突然没了胆怯,搏一把的念头占据着他的脑海,理智和冲动撕扯,让他紧紧地攥着掌心。

在某个时刻,他突然俯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他颤着声道:“请陛下恕臣无礼,臣以为……此事还应从长计议。燕朝苦党争已久,已是沉疴顽疾,若是未触及根本,此案姓云还是姓顾,结果又有何差别?!

平南王心思深不可测,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还请陛下务必,三思!”

他说完,对着李昭漪长长地作了一揖。

殿内鸦雀无声,颜珩舟垂了眼,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昏暗的监狱内烛火悠悠,云殷的面前,一身玄衣的男子被绑缚在刑架之上,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情。

某些时刻,他突然笑了一声。

“云殷。”他声音嘶哑,“我是真佩服你。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居然还敢喜欢上李家人。”

“喜欢也就算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敢放他走……让他长出羽翼,你难道不知道,李家人都是天生的撒谎精,就该被打断双腿,锁在床上,不然,他们永远学不乖吗?”

“你算计了一辈子的人心,我真不敢想,你居然还会犯这样的错误,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真信了那小雀儿被你折辱强迫成这样,一朝得了势,还会乖乖地对你予取予求?”

“云殷,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第61章

文政殿内,渠州知府季聿伏跪在地上,背上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自刚刚他冒死谏言开始,就没有人再说话。长久的沉默让他脑海里的想法逐渐虚无,他开始回想自己过去失败的一生。

他家虽不算穷,但也不是大富大贵。供他寒窗苦读也不容易。

本以为高中之后能大展宏图,进了京中才发现,天子脚下,是各个世家高门子弟的天下。他们年纪轻轻便通过各种门路身居要职,像他这种人,反而挤不进他们的圈子。

很快,他因不够圆滑而被贬谪。

他原本想着,做好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这一辈子也算无憾,但今日见到李昭漪,他才意识到,他心里的那点心气从未被磨灭。

在他心里,云殷和顾清岱,从来都是一样的。

他们就是当年他入京看到的那群世家子弟的缩影。无论披上怎样冠冕堂皇为国为民的帽子,实际都是世家在争权夺利,于朝堂于天下,谁占了上风,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相反,现如今云顾的联盟破裂,刚好能形成一定的制衡。

如果能趁机将权力慢慢收回君王的手中,李昭漪又有能力重整江山,那将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确定李昭漪会不会这么想。

不知过了多久,李昭漪开了口:“你觉得,顾氏不该查么?”

季聿的心一凉。

“……不是不该查。”话说到这里,也收不回去了,他索性一鼓作气,“只是平南王手握兵权,云顾两家同气连枝,他突然借着陈年旧案将矛头直指顾氏,让人很难不怀疑……

他的居心。”

“或许是。”李昭漪慢慢地说,“想为君分忧?”

季聿:“……”

陛下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平南王真想为君分忧。”他破罐子破摔地道,“首先就该将兵权还归给陛下,现如今的云氏铁骑眼里可还有君主,陛下心里应当清楚。”

说白了,现如今,燕朝最大的问题就是云殷这个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连顾清岱都得往后稍稍。

只要有云殷在,李昭漪就永远不可能做到真的亲政。因为朝臣忌惮的首位一定是云殷,而不是羽翼未丰的小皇帝。

这话已是十成十的直白了。

一旁的颜珩舟都停止了喝茶,只是,他看向季聿的眼神饶有兴趣,一点也不像被指大逆不道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这个眼神太过诡异,季聿在某个瞬间几乎产生了一丝恍惚。

但是李昭漪的下一句话拉回了他的神智。

他说:“爱卿说得很有道理。”

季聿愣了。

他抬起头,发现李昭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

他秀丽的侧脸掩在阴影里,表情很温和,丝毫没有要问罪于他的意思。

季聿迷迷瞪瞪地被他扶起来,看着他温柔干净的眼眸,一时之间竟有从地狱切换到美梦的,不真切的实感。而很快,他就听到李昭漪开了口。

“那么。”他道,“先生愿意助孤一臂之力,替平南王成为这个……为孤分忧之人么?”

话音落下,季聿嘴唇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

李昭漪回澄明殿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云殷今晨便出了宫,他知道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自顾自地吃了饭,又在御花园散了会儿步,然后早早地便在寝殿里换了衣裳看书。

子时不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昭漪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云殷微凉的唇落到他的后颈,冰得李昭漪手指微颤。

“在看什么?”云殷问。

李昭漪把书翻过来,封皮画着山川河流。

只是一本普通的地方志。

他把书合上,云殷顺势就把他抱起来往床边走。李昭漪闻到了他身上很清淡的香气,意识到云殷是换了衣服又洗过了澡来的。

他顿了顿:“你去了大理寺还是刑部?”

一般云殷不太会这么讲究。

主要是他们事前事中事后指不定要洗几回澡,怎么样都干净了。

除非是为了遮血腥气。

云殷也没瞒他,坦坦荡荡地“嗯”了一声。

他道:“审了个犯人。”

李昭漪眨了眨眼睛:“你亲自审?”

他有些惊讶。

云殷说:“有些棘手。”

说完这句,他就没有多说什么。说:“不早了,睡吧。”

李昭漪不动。

云殷看他,李昭漪扯扯他袖子。

“想要。”他小声说。

虽然声音很小,却带着认真和坦荡。和他问云殷要糖葫芦吃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们回宫以后远没有以前次数多,上一次做已经是三天前。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不需要通过这件事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和旁人的猜测不同的是,其实并不总是云殷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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