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裕顿时有些急躁:“你说什么呢?”
古兰时冷哼了一声,先是对古兰怡道:“你先出去。”
谁知古兰怡不肯,鼓着腮帮子道:“王兄不许欺负这个漂亮哥哥。”
她伸出手挡在贺裕前面,仰视着自己的哥哥。
贺裕虽然听不懂对方具体在说什么,单看这个保护的姿势,就忍不住心头一酸。
在乌夜国的这些天,她是第一个愿意亲近自己的人。
古兰时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古兰怡知道,哥哥生气了。
她抖了抖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他的腰:“王兄,你把漂亮哥哥带到怡儿的寝殿里好不好,怡儿想听漂亮哥哥讲故事。”
古兰时不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还是不太好:“他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古兰怡红了脸,心更虚了:“大概可以的。”
古兰时“哼”了一声。
他知道这小丫头就是在胡闹,但是没有发脾气,只是唤来了女奴,想要让人将她带走。
小丫头有点生气:“王兄,怡儿想跟漂亮哥哥一起走。”
古兰时拦在了贺裕面前:“怡儿,回去,不要胡闹。”语气生硬了几分。
闻言,古兰怡的胸口忽然开始剧烈地起伏,脸色比方才还苍白,额间滴下来了几滴冷汗。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古兰时脸色一变,立即喊身边的女奴:“公主平时用的香丸带上了吗,赶紧给公主闻闻。”
他将女孩抱在了怀中,感受到她有些惊恐的神色,手臂一紧。
女奴有些手抖地从袖口里掏出了香丸,递到了女孩鼻间。
香丸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药香,就连身后的贺裕都感受到了一阵心旷神怡。几下剧烈的喘息之后,古兰怡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眉眼间也有几分困意。
古兰时将人递给了女奴:“带公主回去休息。”
“是。”
这下古兰怡没有挣扎,也没有说一个“不”字,她累极了,每次犯病之后都会很困。
她现在需要休息。
见证这一切的贺裕目瞪口呆,他愣愣看着古兰时,半天没回过神来:“她这是……怎么了?”
古兰时心情不好,但还是很好心地解释了:“怡儿有弱症,这是一种大巫都看不好的怪病,每次犯病的时候都需要闻香丸的药味儿,要不然就会昏过去。”
贺裕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病:“大巫都看不好?”
目前看来,大巫的医术应该比齐国皇宫太医院的太医都强一些,这世上竟然还有他都看不好的病?
“嗯。”古兰时不愿多说,他走到了贺裕面前,扯下了对方胸前的红玛瑙玉坠,“孤把这个带走了。”
贺裕戴这个玉坠很多天了,见它被拿走,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三天后要举行祭祀大典,”古兰时提醒道,“这几天国王会派人来郾城,他不知道你在这儿,你哪儿都不要去,孤等会儿会派人给你送一个保命的腰牌。”
贺裕心想,就算国王的人不来,他好像本来也就哪儿都去不了。
脚上的链子都没摘,他怎么乱跑,古兰时是不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哦。”
“巫师会继续过来教你乌夜语,”古兰时有点嫌弃地说道,“你的乌夜话说得好难听。”
说罢,便拂了拂衣衫,晃动着他那满身的银铃离开了。
贺裕:“……”
夜间,腰牌送来了,教导乌夜话的巫师也来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可以睡个安稳的踏实觉之后,大巫又来了。
贺裕眼中已经有些红血丝:“大巫,有事吗?”
大巫看着对方一副快要活不起的样子,温和一笑,离远了些:“我来提醒你三天后要举行祭祀大典。”
“哦!”贺裕重重应道,“然后呢?”
他们乌夜国的祭祀大典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一个二个都要来提醒自己。
“你可知道这祭祀大典为什么要选在三日后?”大巫问。贺裕沉默。
“三日后,是殿下的十八岁生辰。”大巫感慨道,“根据乌夜国礼制,乌夜人十六岁成年,大殿下在十六岁之后就能立正妃,若是大殿下出了什么意外,他的第一个孩子比国王大妃的孩子,也就是三王子殿下更有权力继承王位。可若是大殿下十八岁之前都没有立妃,国王需要指派乌夜国女子为殿下繁衍子嗣。”
贺裕渐渐抬眸,好像在说……关我什么事。
月色西沉,凉风阵阵。
大巫头巾下的脸色微动,神秘一笑:“国王这几日会送来一些女孩进王宫,她们不知道这里关了一个齐国人。说是过来为殿下繁衍子嗣,实际上就是国王的眼线。最近齐国皇帝找你找得很张扬,几乎半个西域都知道了,国王应该已经怀疑你在郾城了。若是你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可以告诉大殿下,或者告诉我。”
贺裕蹙眉,心中有疑惑,虽然会让彼此都难堪许多,但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是你们引蛇出洞的诱饵吗?”那为什么古兰时白日里还说要让自己不要乱跑,难道他不是害怕自己和那些人见面吗?
大巫错愕一瞬,随之坦荡地笑了一下:“算是吧。”
第29章 洞房花烛
郾城的祭祀大典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古兰时这几天都没时间搭理贺裕,他也乐得清闲。
自从古兰怡来到王宫之后,她三天两头来找自己。
虽然二人语言不通,但是勉强能沟通,大巫有时候会在一旁照看。
祭祀大典这一日,古兰时彻底没了身影,现在这个时辰,大概是在巡城,大巫也去大典上做唱词了,王宫里冷冷清清,好在古兰怡陪着他。
古兰怡采来了宫外的血舞花,给贺裕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了头上。
她眼睛亮亮的,笑起来弯成两枚月牙,拍着手:“好漂亮啊哥哥。”
贺裕的肤色如玉般白皙无暇,很衬这红如血的花环,他的眼角染了些花汁,状若桃瓣,显出几分潋滟清丽。
他这几日勤学乌夜语,再加上小丫头天天在身边陪练,他进步了许多。
天可怜见的,他当年在冷宫被皇兄按着头学书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勤奋。
贺裕闻言也勾唇道:“你也很漂亮。”
不是恭维,是真的。古兰皇室的现任国王虽然是个草包,但是脸应该生得好极了,要不然不会生出这般漂亮的子女。
“你最近身体还好吗?”贺裕一边比划一边问道,“上次你犯病,你哥哥好……生气。”
他不知道担忧怎么说,便扯了个自己会说的词。
古兰怡面色一苦:“没什么的,以前经常犯病的。”
她那样子,显然已经是认命了。
好在这病也不算什么绝症,只要身边时常跟着人,便不会出事。
贺裕想要安慰她两句,但是他实在憋不出更多的话来,他学习尚浅,进行日常交流已经是极限。
“今天王兄很忙,”古兰怡坐在床边,荡着小脚,“晚上才能回来。”
贺裕巴不得他多忙一点,这样就能少折腾自己了。
“哥哥喜欢王兄吗?”古兰怡眨着眼睛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王兄长得特别好看?”贺裕无语。
敢情这小丫头就是看谁长得好看就喜欢谁。
她王兄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但他就是大漠里的毒蛇,皮囊虽好,但是只要惹他不痛快,那人就能吐着信子把你给吞了。
想到这儿,贺裕打了个寒颤。
他假笑道:“喜欢,喜欢。”话中的敷衍,就连古兰怡这个小孩都感受到了。
古兰怡吐了吐舌头:“其实王兄很可怜的。”
她小嘴叭叭叭地讲了一大堆,后面的大段话贺裕只能听懂零星几个字眼,便不懂装懂地一边听一边点头。
“之前他的头发还被人剪了,他最宝贝自己的头发了。他刚回来的时候,因为头发不好看,气得把妆匣里的红玛瑙都扔了,还是大巫给他找回来的。”
这句话贺裕能听懂大半,他还知道具体的缘由。
说起这事儿,贺裕便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贺琰那小兔崽子。
可恶,怎么不把这小兔崽子流放了,让他被古兰时抓走,受自己受过的苦。
当初折磨古兰时的人明明不是自己,现在遭报应的却是自己。
贺裕揪了一把枕头上的流苏,愤愤道:“确实挺可怜的。”他说他自己。
古兰怡又跟自己唠了半日,还是女奴提醒她要去午休了,对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看到对方去休息,贺裕也忍不住犯困了。
奇怪,明明古兰时和大巫都提醒过自己最近可能会有国王的眼线出现,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平日里来他寝殿的还是那么几个人。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个好觉。
殿外偶有嘈杂声,他翻了个身,揉了揉鼻子。
他是被一阵悠扬的箜篌声吵醒的。
祭祀大典最后一环是王宫夜宴,今儿还是古兰时的生辰,可得好好热闹一番。
他能听见若即若离的歌舞乐声,还有宾客吃酒欢乐的谈笑声。
宫中的帏帘都被换过了,西风掠过,引起一阵“嗤嗤”的声音。
月光清冷,洒在殿前的石梯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锻。
明明那么吵闹,贺裕却感觉到了席卷全身的孤寂和寒冷。
他蜷缩了下身子,裹紧了软被,脚趾勾住身下的绒毯,足缘泛着粉红色。
冷,但不至于像刚来宫中那般可怜,至少有地方取暖。
他想叫殿中的女奴给自己倒一杯热水,刚开口,就被殿外一阵喧哗声打断。
以大巫为首的一批人忽然闯进了贺裕的寝殿,只见对方急得呼吸紊乱,清俊的面容上焦躁不已,黑色头巾贴着前额,分明是被汗湿了:“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