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时不说话。
“什么一样?”
“睡觉。”
“什么一样啊古兰时。”贺裕心里痒痒得很。
他轻轻扯了扯古兰时的衣襟。
古兰时“嘶”了一声,按住了他的手,扭过头,眼里发着凶光。
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凶光,是仿佛要把对面拆吃入腹一样的凶光。
这眼神贺裕很熟悉,祭祀大典那一夜,古兰时一直都是这个眼神。
他讪讪抽回了手,整个人都缩在对方的怀里:“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
古兰时感受到怀里装睡的人吞吐的气息,胸口有点发烫,心里还有点纳闷。
他是不是把这个人惯坏了,真是越发胆大了。
负着伤的二人都睡着了,虽然不太舒服,但是好歹也算是渡过了最痛苦的一夜。
二人在集市上养了几天的伤才决定打道回府。
当然,这是古兰时的意思,贺裕没有任何发话的权力。
不过能在这边的集市多待几天,他心中是欢喜的。
回到王宫后,古兰怡这个小丫头看见自己的王兄和漂亮哥哥都负伤了,没忍住大哭了一场,几个巫婆和女奴一起哄才哄住。
而古兰延则是一直待在王宫中,平日里不是学骑射就是学中原的谋术兵法,整日里安安静静的,哪儿也不去。
贺裕回到寝殿之后,发现自己能活动的地方又大了一点。
虽然还要戴着铁链,但是好歹是能出寝殿了,他可以偶尔去院子里赏花晒太阳。
教习乌夜国语的巫师还是每日都来,他的乌夜语突飞猛进,已经可以勉强和那些女奴们日常交流了。
这一日,洛城又来信了。
古兰时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连大巫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
“殿下,国王陛下可是让您赶回去?”他听见古兰时在吩咐下人收拾行装。
古兰时有些疲惫地掐着眉心,一手撑在案上:“齐国有使臣到洛城,国王叫孤回去一趟。”
大巫脸色一变:“可是知道了大妃在您这儿……”
“孤叫人去打听了,这次的使臣是谢庭川。”他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横扫于身前的碟文,“谢庭川说,要跟乌夜国做一笔交易。”
大巫心凉了下来:“殿下……”
“叫人帮贺裕收拾一下,此次回洛城,要带上他。”古兰时沉沉吐息道,“明日就走。”
这是一场不得不奔赴的鸿门宴。
第39章 镜花水月
古兰时去看贺裕的时候,发现这人正趴在一张羊毛软毯上,赤着脚荡来荡去,一手撑着脑袋,一个人玩投骰子。
西漠的月光总是那么清亮,透过花窗照在那人的腰上,洒上一层银辉。
古兰时眼底一暗,敲了敲门,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贺裕听到这动静,像猫儿竖起耳朵,放下骰子,有些机警地望向门口的古兰时。
他收起手中的东西,眼神中似乎有惧色:“古兰时,你怎么来了?”
古兰时不紧不慢地踱到他的床前,拉上了床帏,盯着对方的手看。
贺裕摊开手,像是证明自己没有偷偷摸摸干坏事:“就是个骰子,我一个人玩的。”
古兰时目光定在了对方脸上的淤青,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完全褪下去。
白嫩的小脸上兀的多出来几块伤痕,让人更想摧毁眼前的美好。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想要摸摸贺裕的脸,但是对方更快地躲到一边。
古兰时拧眉道:“害怕孤?”
贺裕哪里敢说“是”,他摇了摇头:“疼。”
“大巫的药都按时抹了吗?”古兰时问道。
“抹了。”贺裕应声,“身上的都好了,脸上的伤口重。”
古兰时收回了手,脱下了外衫,扯得身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
贺裕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人是要干什么?
说话就说话,脱衣裳作甚。
“孤这几日要启程去洛城,齐国来了使臣。”古兰时淡漠道,“好像是谢庭川。”
听到这个名字,贺裕眸子一亮:“那你……要去多久?”
古兰时垂眸道:“不知,半个月总是要的。”
贺裕似乎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可以带上我吗?我不乱跑。”
古兰时刚想说“本来就是要带上你的”,但是回头一看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带上你会很麻烦。”
他侧着头,右耳上摇晃的玉坠在烛光下红得像是一滴血。
古兰时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离。
贺裕低头,盘坐在羊毛毯子上,赧然道:“我坐囚车就可以了。”
——做囚车也得至少派两个士兵看着他。确实费事。
古兰时的手掐着对方细白的脚腕,轻轻抬起:“你坐脏兮兮的囚车,被谢庭川看见了,就要说乌夜国虐待俘虏了。”
贺裕看见对方的动作,脸上有点红,他咬唇道:“你是不是害怕我找谢将军然后趁机逃跑?你放心,我不会。”
“孤怎么信你?”
“谢将军来乌夜国,大抵是知道我在你这儿,也许本来就是谈论我的事儿。”贺裕觉得自己的脚腕有点痒痒的,“你带上我吧。”
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几分央求的味道。
听到这些话,古兰时心中有些躁郁,他将人掀倒在床上,双手按着他。
他头上那些珠翠玛瑙一下子全都掉了下来,砸在贺裕的脸上。
贺裕“呜”了一声,大概是被砸疼了。
“古兰时……”
“带上你也可以。”古兰时的头埋在对方的脖颈里,“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贺裕浑身一僵。
“你说你身上的伤口好了?”古兰时又问。
贺裕闭着眼,点了点头。
“会伺候人吗?”
“什么……”
“孤的肩膀还没好。”古兰时身上的那道剑伤太重,至今都还没有结痂。
若是动作太大,势必要牵扯到伤口。
贺裕又羞又臊,他别过脸去,细若蚊声:“在这吗?”
“嗯。”
古兰时的身上常备着一个小方盒,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
贺裕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出汗,看见那个盒子之后,更是心虚得眼神不知道瞟向何处。……
古兰时受伤之后不能沾水,一只手将人扛去了浴桶。
贺裕累得趴在桶边,好几次都滑了下去,然后又被古兰时捞了起来。
“噗噜噗噜……”
他在水里吐泡泡。
古兰时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挂在浴桶边上,慢慢地给他搓身子:“吐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醉了。”
贺裕的脸太红了,确实像是喝醉了。
“孤发现你很容易害羞。”古兰时一边给他洗身子,一边趁机不动声色地占便宜,“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也那么容易害羞吗?孤看你左拥右抱好几个都不害臊。”
贺裕愤愤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整个浴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古兰时不让男的进来,也不让女的进来。
在伺候贺裕沐浴这件事上,他一向是亲力亲为。
“想说什么?”古兰时将人整个从水里捞了起来,抄起一条棉巾给他擦身。
贺裕有点冷,瑟缩了一下,抖了抖身上的水:“我在京城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古兰时的动作一顿,面上波澜不惊:“京城哪个男人敢为难你?”
“男人,女人,都没有过。”贺裕一板一眼回道,“你是第一个。”
古兰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缓慢,浴桶周围湿润的味道有些粘稠。
大巫叫贺裕一声大妃,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他是第一个和自己行了床事的人。
但是古兰时不知道自己也是贺裕的第一个男人。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孤怎么知道你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