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笳月 第34章

贺裕又瞪他:“不信拉倒。”

古兰时眯了眯眸子。

贺裕又怂了:“真的。”

古兰时轻笑一声,看上去心情不错。

“今晚孤睡在你这里,明日去洛城,你跟着一起走。”

这就算是答应了。

贺裕有点困,打了个哈欠,也没力气高兴了。

他很自然地伸手搭在古兰时的脖子上:“抱我回去睡觉吧,好困。”

次日,天边刚刚泛白,贺裕就被扯着起身,两个女奴手忙脚乱地伺候他漱口净面。

古兰时早早地坐在了马车里,他叫人在马车里铺上了三层羊毛毯,还放了一层貂裘被,提前叫奴女洗了葡萄,备了点心。

看着贺裕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又朝大巫要了一些安神香。

前半段路程大巫也坐在马车里,他看着古兰时任由贺裕枕着自己的腿睡觉,眼角抽了抽。

“殿下,此次去洛城,大妃可能……”

“谢庭川这次来不是为了贺裕。”古兰时沉声道,“今早那边来信了。”

大巫神色一定:“那是……”

“西域八国汇聚于乌夜国洛城,接待中原使臣,他们要谈休战的事情。”古兰时脸上忧色未减,俊眉压低,“休战之事繁重复杂,涉及到方方面面,中原那边也不止派了谢庭川来,禹国等国的使臣已经到了。”

中原和西域难得有这样的会面,这次回洛城,估计有不少事儿等着他。

“贺裕的事情去姑且放在一边,孤在东境安插的探子来报,齐国那边似乎是想要和亲。”

古兰时又加了些许安神散,让贺裕睡得更沉了。他睡得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声。

大巫惊了:“和亲?让谁和亲?”

这也是古兰时头疼的地方。

他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暂时还想不出来任何对策,也猜不透事情发展的趋势。

“王室凋零,这一辈只有怡儿能去。”他深呼一口气,“贺昭今年已经二十六七岁了,怡儿今年才几岁?”

二人相差了十四五岁,若是再长几岁,贺昭都能当怡儿的爹了。

听说贺昭后宫无人,上位那么久也不立后,齐国那边说是害怕女色勿政,焉知不是他们皇帝有什么羞于启齿的隐疾?

齐国人心狡诈,善于算计,古兰怡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公主,不谙世事,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若是真的被送到了齐国,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人给害死。

古兰时想想就一阵后怕:“无论如何,不能让公主和亲。”

大巫也发愁道:“可是陛下那边若是铁了心想把公主送出去……”

“那就先过孤这一关。”古兰时闭上眼睛,“有仗,孤去打。是死是活都不用他担责。但若是怡儿因为他被送到齐国,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结局,孤第一个跟他至死方休。”

大巫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殿下,乌夜国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也许我们已经禁不住战事了。”

他这话说得委婉,古兰时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两国的和平要用一个弱女子交换?

她甚至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古兰时艰涩答道:“大巫,孤在这世上没有多少在乎的人了。”他抱紧了怀中的贺裕,听到对方梦呓一声,于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

母后走了,哥哥走了。

他现在只剩下一对弟妹要保护了。

如果连他们都护不住,他这个大殿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大巫也是一声叹气,他知道古兰时的为难,也不再逼他。……

去洛城的路上走的是大道,比去南边的路平缓了许多,马蹄声“哒哒”作响,车轮滚动,大巫下去骑马,贺裕靠在古兰时的怀里,身子有些发热。

估计是因为昨天折腾一番之后没洗干净。

“你以后能不能弄在外面……”贺裕咕哝道,有些起床气似的,“难受死了。”

古兰时拍了拍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不许给孤提要求。”

贺裕哼唧了两声,躺倒在马车里。

还好这马车足够宽敞,铺的垫子也够软够舒服,才让他好受了一些。

“到了洛城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你身边吗?”贺裕迷迷糊糊中问道,“说我是你的男宠?”

古兰时眉头一拧,他似乎不喜欢听到“男宠”这两个字。

他弹了贺裕的脑门一下:“姑且让你当孤的大妃。”

贺裕清醒了一瞬:“到时候我会被人认出来的。”

“你戴着面纱,哪里都不能去。”古兰时冷冷道,“只能跟在孤的身边。”

贺裕苦着脸:“这样……”

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古兰时有点心软:“宴会上会有很多中原点心,还有大漠没有的山珍海味,你可以装一点带回郾城。”

贺裕心想,自己也没那么肤浅吧。

而且谁知道谢庭川会不会把自己带走,如果这次能顺利离开乌夜国的话,谁还惦记那些吃的喝的。

他努努嘴:“哦……”

他们的队伍行进了三四天才来到洛城。

西域太大,洛城离郾城不算太远,饶是这样,大家都赶了那么久的行程。

乌夜国的都城比郾城热闹许多,这几天又赶上八国齐聚,街上穿着奇装异服的异国人更多了。

贺裕躲在马车里,不敢抛头露面。

西域八国各有各的特殊长相,有些人的眼珠子是灰色的,有些人的肤色比贺裕还白,有些人的头发天生就打着卷儿。

他们再奇怪,也没有贺裕一个中原长相的人奇怪。

中原诸国的使臣还没来,贺裕决定先安安分分地待在古兰时身边。

古兰时这两天很忙,白天的时候一直待在外面,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贺裕真就像对方的妻子一样,在人没回来之前先给他暖好被窝,等人回来之后给他脱衣裳,偶尔还会给他捏捏腿。

这天晚上,古兰时抱着他睡觉的时候呼吸有点重,贺裕安抚性地摸了摸对方的肩膀:“你很累吗?”

古兰时没有回答。

“晚上女巫送来了两块黄金糕,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还是不答。

“明天不是有猎会吗,我能去吗?”

原来黄金糕是讨好他的手段,贺裕的真正目的是想出去逛逛。

古兰时不重不轻地掐了掐他的腰,嗓子沙哑:“你再乱拱,保证你明天下不了床。”

贺裕一下子僵住了。

他觉得古兰时这人太恐怖了,前十八年活得无欲无求,一旦尝到鲜之后就欲罢不能,稍微磕磕碰碰都能擦边走火,差点要把他榨干了。

他嘴皮子都不太利索:“上次的伤还没好呢。”

“那就老实一点。”古兰时按着他的头,往怀里带,无意间提起,“今天白天有没有别人找你?就是除了大巫和每天给你送吃食那几个女奴以外的人。”

贺裕摇摇头:“没有。”

古兰时的胸口被这人蹭得痒痒的:“要是有人来找你,不必理会。大巫这几日看着你,你有事就找大巫。”

贺裕“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就算真的出什么事儿,古兰时也不想让对方知道,于是淡漠否认:“没有,只是害怕有人来找你麻烦。”

国王也许会找贺裕的不痛快,胡佳族那些人也有可能会找他的麻烦。

古兰时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没法护他周全,只能让大巫上心一些。

“孤今天见到了谢庭川。”他忽然道。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贺裕鼻尖微微耸动了一下,佯装不在乎的语气:“怎么了吗?”

“他身边带着两个婢女。”古兰时又沉稳道,“是你府上的人,孤见过的。”

古兰时的话让贺裕心中酸涩不已,他胸口起伏得厉害:“白晞,和云缃?”

她们怎么会来这?

大漠风重,两个小丫头细皮嫩肉的,来这岂不是活受罪?

古兰时沉默了片刻,应道:“好像是她们。”

“求求你明天带我去猎会吧。”贺裕忽然坐起身,点了油灯,淡黄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了他左眼的泪痕,“我什么都能做。”

说着,就要去解古兰时的衿带。

因为是夜里,矜带系得松松垮垮的,几乎是一扯就掉了。

古兰时“嘶”了一声,大掌盖住了对方的手,眼神放出两道凶光:“贺裕,你想死吗?”

贺裕瑟缩了一下身子,手臂都在发抖。

他胡乱抹一把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古兰时。

古兰时有些恼了,他慢慢坐起来,掐着贺裕的下巴:“你真的就那么在乎你府里那两个丫头?”

方才还不乐意,说什么身上有伤口,这会儿又什么都能做了?

贺裕闭上了眼睛:“我不在乎她们,还有谁在乎她们?”

云缃和白晞是母后侍女的孩子,打小就跟着他的。

在冷宫最难的那一段时间,她们也不曾离弃。

但是后来淑妃发难,将两个小丫头调走,他后面又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让这二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按照规矩,这两个丫鬟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得给自己当暖床丫头了。

但是贺裕一直舍不得碰她们,他想着未来有一天,将她们都收作义妹,挑个好夫婿,风风光光从瑾王府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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