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就是宿延。”宿延试探地看向沈掠星:“再告诉你真相,你会相信吗?”
“我会把手表扔了。”沈掠星回得干脆:“你家做的坏事又不止这一桩。”
“不是不搞连坐么......”宿延小声嘟哝:“你还一直说我是好人呢。”
听到这话后沈掠星深吸一口气,他压住愤怒:“所以每次我把你的事跟S说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宿延摇头:“你真要听我当时在想什么?”
“说。”沈掠星言简意赅。
“我在想,如果永远不被发现就好了,这样我每天就可以和你聊两人份的天。”宿延老老实实地回答。
沈掠星手中餐勺一紧,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如果我只是S,是不是就可以聊这些话题了?”
宿延问得认真,语气受挫。
沈掠星被宿延弄得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他抬眼牢牢盯着宿延:“没有如果,你现在已经不是S了,饭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宿延喉咙堵了下,他跟着沈掠星起身,先他一步走出位置,拦在他身前:“那还去坐摩天轮吗?”
摩天轮的票是沈掠星买的,今天的票很难抢,他抢到的时候特别兴奋地和S分享了这件事。
沈掠星从书包口袋里把两张票掏出来抵到宿延胸前:“都给你,你坐两次吧。”
说着他转身就走,宿延接住两张纸质票,愣神地低下头。
摩天轮的票面是粉色的,大约是为了迎合平安夜情侣大规模出游的盛况,甚至在票面上印上了“和恋人在流淌的星空里交换一个吻吧!”的字样。
宿延怔怔地捏着那两张票,抬眸,沈掠星早已不见了踪影,隔壁摩天轮正缓慢地转动着,细看,还能看到每个舱里坐着的人。
怎么看起来都他妈那么甜蜜!宿延脸色愈发黑了,他转身拿了给沈掠星带的礼物走出包厢,杀气腾腾气势汹汹,让大厅里不少用餐的客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看屁,没见过还没追到就被甩的啊!
服务员殷勤地带着宿延去坐专用电梯,透明的专用电梯可以静距离观赏到摩天轮的浪漫。
宿延一脸麻木地沉了口气:“你带我去普通电梯就行。”
“普通电梯需要等候比较长的时间,您确定吗?”服务员问。
宿延点头,等电梯也比看别人秀恩爱强。
结果等服务员把宿延领到普通电梯前时,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同样在等待的沈掠星。
宿延刚准备假装不经意再次偶遇,身旁就响起了夸张的惊叹声:“哇!你抢到了情侣票诶~”
两个女孩紧盯宿延手里的摩天轮票,眼睛都亮了。
在等电梯的其他人同时被女孩们的声音吸引,齐齐看过来。
余光里,某个戴着红白格围巾的男孩也转过头来朝这边看,宿延克制着没看过去,只问:“票不都是这样的吗?”
“才不是!”那女孩热心地给宿延科普,还从包里掏出自己买的票:“你看,普通票是蓝色的啦,情侣票特别难抢,座舱都是粉色的,而且里面没有监控噢~”
女孩意有所指地朝宿延眨眨眼,宿延怔了下,下一秒,他不可思议地朝沈掠星的方向望去。
男孩不知何时回过了头,整个人似乎尤其僵硬,一动不动地紧贴电梯站着,而那被围巾挡了一半的耳廓,红意如疯长的藤蔓般向上攀登。
第28章 在流淌的星空里
“叮咚~”一声,众人眼前的电梯终于抵达顶楼,沈掠星飞速钻进电梯最深处,同时其他在等电梯的人也都鱼贯而入,还在后排的人轮不到进来,只得等下一班电梯。
宿延站在外面目光如炬,正灼灼望向电梯,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沈掠星低下头,松了口气。
从遇江大厦顶层到一楼电梯历时良久,不少楼层下客上客,抵达一楼时约莫已经过了十分钟。
沈掠星刚一下楼,一眼便撞见悠闲抱臂等在一楼电梯口的人。
宿延外形惹眼,刚刚一起等电梯的不少人都记得他的长相,此时看到他先于他们下了楼,全都稀奇又惊讶看向他,宿延目光锁着最后一个走出电梯的人,三两步上前将人拦住。
沈掠星想绕道而行,却被人流氓般再次拦住:“我一个人坐粉色的情侣舱很奇怪吧?”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沈掠星实在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这人拉拉扯扯,他压低声音:“你可以选择不坐。”
“那多浪费。”宿延步步紧逼:“不是说很难抢?”
“那是他们手速不行。”沈掠星有些疲惫:“你能别得寸进尺吗?我记得饭已经吃完了。”
宿延沉默片刻:“行,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放你走。”
“你问。”沈掠星看过去,面色平静。
“如果S只是S,你会和他坐情侣舱。”宿延扬了扬手中粉色的票据:“或许还会和他在一起,是吗?”
沈掠星眼底微动:“你可以这么想,如果这会让你心里舒服点。”
沈掠星没有否认,可答案的冷淡与随便成功让宿延没再开口。
宿延沉沉注视着他,目光里有某种期待曾持续升空、却在抵达最高点时,如同焰火般在空中碎得四分五裂。
沈掠星撇开眼,没再看宿延、也没再看那两张票,他看向不远处的指示牌,抬腿,朝地铁站走去。
宿延没再拦他,沈掠星很快走进人山人海中,和越来越多赶往江边的人背道而驰。
沈掠星把书包里的伸缩棍和辣椒水都扔在地铁站的垃圾桶里,然后孤零零地刷卡进站,沉默地在站前等车。
这时手表因为整点震动了一下,晚上八点,沈掠星低头看了眼那手表,他摘下,关了机,然后塞进书包里。
地铁离南墨越近,车厢里的人越少,快到南墨时地铁从地下驶向了地上,刚一上来,车厢里就有人惊喜地看向窗外:“下雪了!”
这一声让车厢内大部分人都朝窗外看去,沈掠星也不例外,尽管天彻底黑了,但路灯明亮,雪花在灯光下簌簌落下,大片大片的,十分好看。
地上也有了薄薄一层雪,大概已经下了有半个小时了。
车厢里不少乘客在感慨、在拿起手机拍,沈掠星呆呆看着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心中倏然发酸。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夜晚的。
就像宿延说的,他期待了很久。
沈掠星也期待了很久的。
在那个神秘而模糊的S变成宿延后,起初他只有满腔被愚弄的愤怒、而后是分不清眼前是谁的茫然、再然后心间滋生一缕无奈和疲倦,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在高考在即、爸妈死因未明的时候再去想其他事。
你看,遭报应了吧。
他不怀疑宿延的真心,可他觉得有点累。
像是一鼓作气、一腔热血后忽然被狠狠打击,那些热血和劲头急转直下,把自己重新打入现实。
算了,沈掠星边下地铁边想,他也不怪宿延,某种状况下他其实可以理解,只是自己不应该在这么糟糕的生活境遇下,再去幻想或者期待一些很不切实际的东西。
沈掠星踩着雪走回了南墨,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他浑身是雪地进了宿舍,宿舍里灯没开,空无一人。
宿延并没有回来。
沈掠星把书包放到餐桌上,从书包里把小心翼翼包好的见面礼物拿出来,拆了包装和塑料纸,里面是一盆长得很茂盛的多肉植物。
椭圆形的紫砂花盆里种植着四五款好看的多肉,沈掠星选择的都是很好成活的类型,这样收到礼物的人即使没时间照顾也能每天欣赏。
沈掠星把花盆放在桌子中央,自己靠在桌边安静地看了会儿才去洗澡。
像每一个晚自习结束后的夜晚一样,他洗完澡洗漱、然后看会儿英语,再上床准备睡觉。
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朋友圈热闹非凡、自己加的好几个群都有人在@全员庆祝圣诞。
宿舍里空空的,沈掠星靠在床头,打开沈志强在医院的监控,聚精会神地看着。
沈志强已经可以走路了,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一个星期拆了线就能接回去。
沈志强现在被护士放出病笼,正在病房里走动着,它走得不快,但精神看起来很好。
沈掠星嘴角勾了勾,本来空落落的心脏稍稍被填补,看了快半个小时的沈志强,沈掠星才恋恋不舍放下手机,下意识看向隔壁床铺。
又有些不适应地收回目光。
别想这件事了。沈掠星跟自己说,然后他躺下来,伸手去关灯。
手刚刚碰到夜灯的开关,寂静的深夜忽然响起刺耳的“滴”声。
那是宿舍的指纹锁,沈掠星猛地坐起来,茫然又震惊地看向门的方向。
然后他听到了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抬起什么重物的声音,再然后,卧室门也被打开了。
宿延满身风雪地闯进温暖柔和的宿舍,手中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和穿着睡衣、愣愣坐在床上的沈掠星对视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行李箱放平在地上,打开行李箱的开关。
沈掠星的目光也不自觉往下看去,在这诡异而静默的氛围里,他看到宿延把一个半人高的透明模型拿了出来。
应该是个模型,虽然暂时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沈掠星准备仔细打量那透明模型时,“啪嗒”一声,宿舍唯一的一点亮光被宿延关了。
沈掠星吓了一跳,满身防备打算把灯重新打开,下一秒,宿舍又亮了起来。
此刻的亮和夜灯、或照明灯带来的亮极其不同,这光影洒遍卧室每一个角落,如水波般不停变幻、光源就是宿延刚刚拿出来的那个模型。
沈掠星眼睛不自觉睁大,将模型的灯光打开后,他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摩天轮对岸的群星塔,星空汇入江河、模型底部是银色的城江,闪动着细碎的光,和塔上熠熠生辉的群星交相辉映。
“这是在摩天轮上才能看到的群星塔全景。”
宿延终于开口,声音沉磁:“包括所有的灯光秀,我都能给你还原。”
群星塔商圈规划初期,设计师带着这个全息模型到了宿家,给宿延的父亲讲解建造方案。
直到现在,这模型还一直留在父亲的书房中。
沈掠星抬头看向他,神色不明,他弄不懂宿延是什么意思。
宿延撇开眼,从口袋里把那两张摩天轮票掏出来,上前一步放到沈掠星床头柜上。
正面朝上,那句暧昧的宣传语直直冲着沈掠星。
沈掠星下意识偏过脸,余光里,宿延离自己更近了,眼底却晦暗不明。
“你到底......”沈掠星的不解和气恼在下一秒通通被粗莽地封入唇中。
在群星塔的光影交替中,宿延一手扣住沈掠星的后脑、一手紧攥他睡衣的前襟将他扯向自己,俯身低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