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板栗糕据说是铺子里的独门秘制。”他望着方喻,语气温和下来:“尝一尝?”
方喻抬眸与他对视片刻,还是轻轻摇头,笑了一笑:“云山大哥,你试试吧,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纪云山过了一会儿才夹起一块板栗糕尝了尝。
“我记得师父师娘爱吃糕点。”他放下筷子,忽然又说:“等此间事了,我与你一同回许府,带些特产给他们。”
纪云山说完这句话,等了半晌,却没等到方喻应承他,只懒洋洋道:“只要是味道好的,他们都喜欢吃。”
纪云山一颗心持续往下沉,他隐隐察觉出那若有若无的担忧究竟是什么€€€€方喻想要离开。
但为何要离开,离开后又将去哪里,纪云山不知。
他五指曲起,在膝上攥成了拳,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外头有手下道:“将军,陆郎中求见。”
纪云山无奈,只能先起身,对方喻说:“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记得和大夫说。”
等纪云山掀帘出去后,一身灰衣的陆郎中进来。
陆郎中看长相是位而立之年的普通男子,样貌平平无奇,只一双眼睛墨黑如点漆,顾盼有神。
陆郎中进了马车,低着眼没有去看方喻的脸,按常日的惯例先诊了脉。
修长的两指按在白皙腕间,陆郎中凝神诊了一会儿,正要收回手,不料堪堪一动,指尖就被方喻反过手捏住了。
陆郎中:“……”
方喻面上笑盈盈的,丝毫没觉得这番举动不妥,甚至还顺着那修长的手指一路往上捏去,最后抓住了对方的手。
“陆大夫,”方喻慢吞吞道,“您这手保养得真好,瞧着和刚行了冠礼的年轻男子似的。”
陆郎中往回抽了两下,没能把手抽出来,神色不太淡定,低声说:“公子,请自重。”
“人都要死了,还自重什么?”方喻不以为然,调笑道:“我看陆大夫面善,就想亲近亲近,不行么?”
陆郎中面无表情说:“草民不好男色。”
方喻:“好不好男色,得试一试才得知。陆郎中又没见过男子榻上风情,怎就笃定自己不好男风了?”
“还是说……”方喻弯起眉眼,轻声问:“陆郎中已有家室,不敢与我行这苟且之事?”
在他好整以暇的注视下,陆郎中的耳尖逐渐变得通红,终于在方喻又要伸手去撩他的袖口时,忍无可忍,压低了嗓音道:“方喻!”
方喻挑了下眉。
K脸上颇有几分生无可恋之感,平静了片刻,才开口:“外边都是纪家的人,你偏要在这马车里……戏弄我么?”
“原来是陆管事。”方喻悠悠说:“管事怎么不好好待在许府里,反倒跑出来当民间郎中了?难不成是嫌我许家开的月银太少,入不敷出难以维持生计?”
K见方喻还有力气胡言乱语,皱眉问:“身体不会难受了?”
方喻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K出声道:“呼延昭因为出不了边关,至今还藏身在城里,依你们的速度,再有半日就能到了。”
他看看方喻,语气微微低了下去,安抚似的:“再忍一忍。”
方喻倦懒地坐在马车内,闻言似笑非笑道:“我能忍到何时,难道不是看陆大夫的神药?陆大夫,若想我少受几分罪,您可得上上心,为我这……”
话说到一半,轿帘突然被人掀起。
纪云山顶着雨雾进来,猝不及防一眼望见方喻正捏着那陆郎中的手,眸中含情脉脉,一派心情愉悦的模样,全无半点先前怏怏的病气。
纪云山:“……”
K:“……”
作者有话说:
纪将军关于断袖的认知被不断刷新
€€€€€€€€€€€€
感谢在2023-06-27 22:00:00~2023-06-28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磕CP使我快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新科探花郎
你对许容这个断袖,有私情?
纪云山和方喻对坐在马车里。
方喻一手捧着碗新熬出的药汤,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纪云山坐在他对面,乘云剑平平放在身前, 沉默了许久, 终于出声道:“许容。”
方喻喝完了一碗药, 抬了抬眼:“怎么了?”
纪云山一手置于剑鞘上, 指腹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纹,语气缓慢:“你和那个郎中……是怎么回事?”
方喻把药碗放在案上, 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陆大夫啊……我只是瞧他性情温和, 与他闲话两句罢了。”
纪云山垂下睫没说话, 两人间又沉寂下来。
马车外雨势不消, 方喻听着车壁上雨珠砸落的脆响, 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纪云山忽然又开口叫他的名字:“许容。”
方喻困倦地撩了下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纪云山低声问:“你仍是喜欢男子?”
方喻花了一点时间才听明白他在问什么, 略有点诧异,不解道:“什么意思?”
纪云山握住乘云剑柄, 手背微微绷紧,淡青血管在他修长的手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方喻盯着那处看了半天,才听纪云山说:“若你还是喜欢男子,等回京城后,我……”
青年将军在方喻的注视下, 神色强作冷静地继续道:“我可与你一同回许府, 向师父师娘提……”
“将军!”马车外倏然传来纪家手下匆忙的声音:“查到突厥人的行踪了!就在距此五里地外!”
“……”纪云山顿了顿, 起身提起乘云剑, 收了未尽的话,转身就要掀帘下车,同时吩咐手下道:“准备马匹,立即出发。”
“云山大哥。”
将要离开马车时,方喻突然叫住了他。纪云山回过头,就见方喻倚在案边一手支额,望着他不经意般问:“向许府提什么?”
纪云山站在车沿下,雨水打湿了他俊秀的脸颊,将那双墨黑眸子洗得更加干净剔透。
青年将军在轿帘外站了一会儿,才道:“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方喻看纪云山大步离开,懒懒地垂了下睫,没有再说什么。
*
今日雨势大,临近傍晚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纪云山带兵围住了这个边陲小镇,两个时辰后,方喻从马车上下来,到了紧紧靠着城墙而建的驿站里。
驿站简陋朴素,而一墙之隔外,就已经出了晋国北境,进入到了和突厥的交界地段。
灰黝的城墙耸然高立,雨水沿着砖石滑下来,在地面上积成或深或浅的滩流。因不是贸易重地,这里只开设了一个关口,也早已经关闭,若呼延昭想要回到突厥,只能在躲避搜查的情况下,凭己之力翻越十几米高的城墙,几乎不可能实现。
方喻下了马车,立即有人给他撑起伞。
方喻转头看了眼,发现是个熟人,不禁笑了一下:“刘赠?”
刘赠肤色微深的脸上也露出一个笑:“许编修,是我。”
“上次我在你手里被呼延昭劫走,”两人往驿站走去,方喻随意问道,“纪云山有没有怪罪你?”
刘赠摇头,低声说:“是我大意,让许编修你被呼延昭带走。何况,之后我私自延报消息,将军才没能及时追上来。”
“许编修,你莫要怪我。”他歉意道:“将军那日与崔氏一派、突厥人在宫中对峙,稍有不慎便可能全盘皆输。后来事局平了,我才敢将您的消息报给将军。”
方喻进了驿站,闻言漫不经心回话:“后来我也与纪云山联络上了,不是么?”
那雪鸽是刘赠养在身边的,极其通人性,纪云山能顺着呼延昭的脚步寻到方喻,还多亏了那两只雪鸽。
“不一样,”刘赠轻叹了口气,又笑着说,“许编修,我终究对你有愧。”
“并不是将军有意拖延,是因为我,你才落入险境。”刘赠道:“许编修千万不要责怪将军,他自知晓呼延昭的行踪后便日夜兼程赶来……”
方喻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内觉得有几分好笑。
纪云山身边的人……似乎都在琢磨着同一件大事,偏偏这件事还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如此欲盖弥彰地明里暗里提醒,生怕方喻听不明白一样。
果然,刘赠想了想,又补充说:“将军对您一片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
驿站的仆人迎上来,接过刘赠手里还在滴水的伞,躬着身低眉垂眼地请方喻往里走。
“将军还说……”刘赠顿了顿,才继续道:“等擒了呼延昭回去,他想€€€€”
方喻视线无意间掠过那驿站仆从,忽然眸光微凝。
与此同时,刘赠也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身体先于大脑有所反应,猛地将方喻一拉护在身后€€€€
那不起眼的灰衣仆人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仰起脸,赫然是经过炭笔修饰的突厥人长相!
*
一番混战后,刘赠用身体将方喻挡住,神色冰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几个突厥人。
驿站大堂里已经躺倒了十几个人,呼延昭手持弯刀,一身粗布衣服,跨过地面的障碍走近过来,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红眸里阴沉沉的。
他在大堂中央略站了一会儿,目光缓慢扫过方喻和刘赠,一句话也没说,提着刀又往前走了两步。
方喻身后抵着用来储酒的长柜,看了他一眼,突然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吗?”
呼延昭闻言,没什么笑意勾起唇角,语气冷冷:“本王是来抢回自己的阏氏的。”
刘赠紧绷身体,低声对方喻道:“许编修,他想劫持你出关。”
呼延昭听见了他说的话,懒洋洋又添了一句:“本王与阏氏自然要出关,否则又如何能回突厥王帐举行册封典礼?”
刘赠皱眉,斥道:“狂妄之言!”
“不过纪云山身边一条狗,也敢朝着本王叫嚣。”呼延昭道。
下一刻,刀光骤起!
方喻被过近的剑气激得不自觉偏了下脸,再睁开眼时,左颊刺痛,温热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刘赠直直挡在前边,几息后,身体忽然晃了两晃,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