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风的目光自那人扣住谢珩脖颈的手上收回,心间泛酸,谢珩这个卑鄙伪君子,居然能靠沈在心那么近,他也配?还有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恨不得都贴在那人身上了,真想挖出来喂狗!
心中虽如此腹诽,谢临风脚下动作不停,有主角光环加身,地宫入口简直就像是在自己送上门,不过一刻钟,便已经出现在面前。
从一开始,沈在心便毫不遮掩的释放了身上的大乘期威压,谢家众人哪里敢再暗自做些动作,见地宫出现,当即乖乖在前面带路,生怕魔尊大人一个不高兴就大开杀戒,他手下的谢家嫡子怕是首当其冲。
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入口处,远处山顶上,两道白色身影迎风而立。
“你大可直接将华胥铃给他,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白衣女子头戴斗笠,白纱随风晃动,隐约露出一张温柔沉静的脸。
“我与他,本是陌路,不该再多生纠葛。”宁无尘一袭白色道袍,迎风而立,眉眼间似有霜雪覆盖。
仙魔两立,他不能直接赠与华胥铃,只好寻了个比剑的由头再让那人偷走,尽管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你为何将他拉入幻境?”
“想见他,仅此而已。”宁无尘闭眸感受着往山顶吹来风,这是他闭关几百年不曾感受到的自由之风,想起解语花这些年一直陪伴在那人身边,他犹豫半晌,继续开口:“解师姐€€€€”
解语花温柔地打断他,语气淡然:“我不过区区魔族走狗,当不得仙君这一句师姐。”
“……”
“当初你既选择放下情爱为天下苍生入无情道,如今又为何纵容长宁在修真界肆意报复般搅弄风云?”
宁无尘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眉梢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温柔,低沉的嗓音被风一吹显得有些缥缈:“这样很好。”
“什么?”
“他一直这样肆意自由地活着,很好。”
作为仙道之首,只要他不对长宁拔剑,修真界又有何人敢出头?
他与长宁,总该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否则,他又为何要将苍生背负己身?若他真是一心为苍生,纵使天道有损,凭借他今日修为,也足以让他踏破虚空飞升。
不过是他有了私心动了情,早已与无情大道无缘。
世人传闻,宁无尘寝殿中挂了一幅画,画中人没有脸,无人知晓,画卷背后刻满了移花接木的符咒。
所谓移花接木,不过是将那人的罪业换他来抵。
*
地宫深处,妖兽的吼叫声几欲将地面崩裂,绿色藤蔓从寒潭中心悄然绽放的渡梦莲根部逐渐朝地面与四方的石壁蔓延。
“朝炎。”
谢临风腰间长剑微颤,应声出鞘飞入红衣青年手中,沈在心将手中的谢珩甩在一旁,脚尖轻点,瞬间身形已至寒潭中心的上方,他站于水面上,如履平地。
魇兽见此人态度轻慢,直接将它无视就要摘取镇守之物,顿时大怒,长尾对准红衣青年扫去。
沈在心右眼红莲绽放,刹那间剑光四起,魇兽鳞片铁甲覆盖的长尾顿时被割裂成几段,然而剑光依旧未曾消逝,自魇兽断尾处起,朝内一寸一寸破开,千年妖兽顿时化为一滩难以名状的碎肉。
红衣青年手执渡梦莲缓缓落地,手中长剑一尘不染,素手一甩,长剑重新飞回谢临风腰间剑鞘中。
谢临风神色怔忪,那人执剑时潇洒肆意的风姿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
“不过在魔界苟且偷生月余,怎么连骨头都软了?”谢珩冷眼嘲讽道,想起方才那人夺目的身姿,再结合青年痴迷的眼神,若说他们没点无法说清道明的关系,谁信?
说着,他眸中不自觉浮起几分嫉恨,明明都落到魔尊手里了,竟然还让谢临风活了下来!
都说道修入了魔界,要么被折磨致死要么被当做炉鼎,可瞧着青年面色红润,隐隐有容光焕发之势,哪里像是遭受了苦楚,分明就是飞蛾入了盘丝洞!
“谢家有你这么一个少主,路算是走到头了。”谢临风嗤笑,他还没寻仇,这人倒是还找上门了?此刻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现在不清算还等到什么时候?
余光瞥见懒懒靠在枯藤上玩味看戏的那人,视线便不自觉游离,待触及到他暗红衣角那一片不明显的血渍,眉头霎时拧起。
那妖兽血液为深绿,衣角上怎会有鲜红的血渍?难道他受伤了?
想到此处,谢临风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抬步,耳旁便响起谢珩恐惧惊怒的声音。
“沈在心,你若杀我,便相当于和谢家结仇!修真界四大世家都不会放过你!”
谢临风环顾四周才发觉,除谢珩以外的所有人,竟都被无声无息的一剑封喉。
那人衣角的血渍,也该是不小心沾染的。
“唔……好没道理的话。”沈在心慢悠悠朝两人走来,笑得十分无辜,“难不成只准你们谢家卸磨杀驴,便不许旁人过河拆桥了?呵,本座连沧澜派都不曾放在眼里,你们四大世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谢珩心中隐秘的绮丽心思褪得一干二净,他面色惨白地后退,脑海中浮现出传闻中魔尊残忍的手段,六神无主下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风范。
沈在心在谢临风身旁站定,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拔出他腰间的朝炎,再放入他掌心,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年鬓边的小蝎尾辫,语调沉醉而温柔:“杀了他。”
谢珩全身被沈在心压制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眼眸冰冷的青年一步步靠近,他睁大的双眸眼底倒映着那一道暗红森冷的剑光,再也无法阖上。
朝炎被青年握在手中,一剑又一剑捅下去,可谢临风心中仇恨却并没有半分消减,对方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木偶,即便杀了他也难以解开郁结所在。
152将主角怅然若失的呆愣神情尽收眼底,不解道:【以主角的修为完全可以凭自己报仇,你为何€€€€】
沈在心笑得十分愉悦:【我就是故意的啊。】
152:【……】
对于俗人来说,负面情绪在原本该释放的地方没有得偿所愿,那么它就会压抑隐藏,直到出现下一件让它死灰复燃的事情,一并倾泻而出。
从谢临风被他拉入深渊沉溺于爱恨之时,就已经是个俗人。
所以该怎么倾泻而出呢?沈在心沉思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他从储物戒中找出一枚冰蓝色剑穗,丢在谢珩的尸体旁。
152一眼看出那是那是宁无尘的东西,于是更加不解:【谢家众人身上伤口皆泛着魔气,一看就是漏洞百出的栽赃嫁祸。】
沈在心:【我现在相信你只是一串没脑子的数据了。】
152:?
但由于刚做了坏事,沈在心心情颇好,难得有耐心地多解释一句:【为什么就不能是宁无尘入魔后失控杀了人,然后栽赃嫁祸给魔族呢?】
这种愈是漏洞百出的陷害,愈是让人捉摸不透,就愈是让人不敢轻易下定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日会成长为参天大树,再加上潜伏在宁无尘体内的魔种,注定会成为修真界暗流涌动的矛盾下最大的导火索。
除此之外还能刺激一下谢临风,给来日二人对上打上心理暗示,一举两得。
152:【……算你狠。】
“走吧。”沈在心瞥了一眼正盯着剑穗出神的主角,轻哼一声,闲庭信步般离开杀人现场。
谢临风起身默不作声跟在身后,脑中却在回忆那枚冰蓝剑穗。
看到这枚剑穗的第一眼,那上面残存的冰冷气息让他当即想到今日见到的,那位冷漠疏离的道修。
剑穗于剑修而言,从来不是随意赠人的物品,那个男人与沈在心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纠葛?
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他心中的猜忌和妒意几乎要将他逼疯。
总有一日,他要当着沈在心的面打败那个人。
*
渡梦莲既已拿到,沈在心不再久留,径直出了秘境。
“雪照。”
秘境不远处静静伫立的白衣公子闻言回过头,眼眸清亮温润,可当他目光触及到那人衣角的血渍,面色不由微变:“你受伤了?”
“不过是处理了几个碍眼的道修罢了。”沈在心将华胥铃和遮天珠扔进他怀里,一把攥住身后神色莫名的主角,不待裴雪照开口,随意道了声别,转身踏入空间传送阵,瞬间消失在原地。
空间传送阵对于修为不算高深的修士而言,绝对算不上什么良好的体验,谢临风还未从恶心眩晕中回过神,便感觉有一双手禁锢住了他的下巴,随即他口中被强行塞入了一枚散发着莲花清香的丹药。
他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可渡梦莲不是那人用来顺利突破的么?为何会喂给自己?
第10章 魔尊养狗指南(10)
与主角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152:【你把渡梦莲给了他,你自己怎么办?】
疑惑的语气中带着它尚未察觉的不满与着急。
【今天你的问题似乎格外多。】
152:【我只是€€€€】
沈在心轻笑着打断他:【我另有打算。】
渡梦莲对于重伤濒死的人是活死人肉白骨,对于大乘期以下的修士,更是有洗筋伐髓之效,如今谢临风吞了炼化后的渡梦莲,也算是难得走了一回主线,正式开启了他的一飞冲天打脸之路。
沈在心坐在殿中最上方的尊位上,欣赏着主角由于洗髓而痛苦蜷缩着的模样,在脑海中漫不经心问道:【我记得,原世界线五年后,隐藏实力的主角在萧放的帮助下逃出魔界,在修真界青云举中会以散修夺得魁首?】
152补充道:【是的宿主,并且获得了清融仙君宁无尘的赏识,传授了他独创的清融剑法。】
雪白的指尖有规律地在敲打在冰凉的扶手上,空旷的魔宫中,一时之间只有台阶下那人狼狈而隐忍的喘息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谢临风身上的疼痛减轻,待他平复呼吸神智回笼,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他听见那人缓步走下台阶的声音,一步又一步,就像是走在他的心尖上,最终一抹红色衣角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那上面的血渍已然消失不见。
“本座给你五年时间闭关,五年后的青云举,本座要看到你夺魁。”沈在心将一枚装满孤本秘籍的储物戒扔在他的面前,“你该知道,魔宫不留废物。”
谢临风郑重地将戒指握在掌中,神思有一瞬飘远。
听说青云举的魁首有机会被清融仙君指点,那个深不可测的道修是否就是宁无尘?如果是的话……
“青云举,你会去看吗?”他低声问道。
沈在心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居高临下抚上他的头,轻笑:“自然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谢临风眸光刚亮起,却又想到五年不能看见这个人,心中生出浓浓的不舍,若要按照人间的爱情话本,他如今也不过将将坠入爱河,却又马上要和心上人分离。
完全不知道脚边的人如何腹诽,沈在心指尖掐了一个繁复的诀,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门缓缓凝聚成型。
“这是本座当年为了闭关创立的幻境阵法。”沈在心淡淡道:“五年后的今日,这道门会再次出现。”
他说着低头瞅了眼满眼委屈的主角,似笑非笑:“狗东西,别让你主人失望。”
说完,不待主角开口再问些什么,沈在心一脚将人踹了进去,然后掐灭了阵法出口,殿中恢复了空旷的寂静。
152:【……】主角就这么粗暴地被踹下线了?
并不多做停留,沈在心面色平淡转身,抬步朝藏珍阁走去。
152看着前方大门上的牌匾,疑惑道:【这里放的东西不都是你扔的垃圾吗?】
【突然想起还是有一件东西能用得到。】
看守大门的魔宫使徒远远瞧见尊上的身影,连忙恭敬而激动地单膝下跪:“尊上!”
“嗯。”沈在心淡淡应了声,还未来得及推开门,身后又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