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鱼看着黎九章又道:“大伯父,我这边也可以配合府衙,签订先学后交银子的契约。让来学的学生,在后面赚钱之后再还上。不过有个限制,只能是真的贫困,拿不出二两银子的才行。”
这个消息黎小鱼之前没有挂在牙行,就是为了让消息从他大伯父这边出去。
这样一来,那些听到消息的人,也会感念他大伯父。
说白了,就是收拢人心。
黎九章有些感慨的看向黎小鱼,这孩子为了他这个大伯父,也是操碎了心。
能学一门手艺,还可以先学后给钱。学成出来府衙直接对接安排铺面,这诱惑大的就连黎九章自己都拒绝不了。
只要放出消息,不怕没人来学。
这样一来,也能帮到一些底层的老百姓。虽然前期帮到的人会比较少,但总比如今这样一潭死水要来的好。
想法虽好,可也有难的地方。
黎九章久久未语,黎小鱼大概能猜到他大伯父想的是什么。
什么为民的优待政策,只会在初期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越到后面,越脏污不堪。
不是政策本身有问题,而是执行政策的人,出了问题。
人性如此,无可避免。
不过黎九章为官多年,也只失落了一小会,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更何况,他家小鱼还愿意为他的仕途做出极大的让步,先教人再收银子。
这时候他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心寒,不愿前行,那像什么话。
他要是怕这怕那的,干脆什么都别做了。
黎九章从黎小鱼这走了之后,干劲满满。
他回府衙,第一时间就是派手下人去周边的村子宣传厨师技术学院。
牙行里,黎小鱼挂的消息,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几天也有许多人在学院门口徘徊,不过没有一个是真的进去说报名的。
徘徊的人中,有不少就是厨子。
他们听说最低二两就能学一道菜,那自然不相信,想要来看看真假。
可来了发现是真的,这心里又不得劲了。
他们师父都没死啊,活的好好的呢。
更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凌少卿一样,学做菜就是因为自己喜欢。
绝大部分那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的,这也意味着,在目前生活还行的情况下,不会愿意拜一个比他们年纪小那么多的少年为师。
这说出去不丢人吗?
黎小鱼也让两个管杂务的在外解释,和他学不算是拜师,只是金钱交易,没有师徒之情。
可他们也不听啊。
在他们看来,一个教了,一个学了,那就是师徒。
和给不给银子没关系。
两方的思想出现巨大分歧,黎小鱼说服不了这些人,干脆随他们去了。
不是想要放弃这些人的生意,而是黎小鱼确信,只要有一个厨子,为了多学交钱进来。
学成出去后,推出新菜色有了竞争,其他人就不会再坐得住。
就算不等这样一个“厨子”出现,只要这一批学成出去,那些饭馆,酒楼的掌柜或是东家确认真的能学出东西,他们也会派人来学。
他们现在不吭声,不露面,完全是在观望。
黎小鱼教的这些菜色,三个月只能将一道菜学的很好,周期对比于其他跟着师父学厨的虽说不是很长。
但他一道菜,不是只教一人,会同时教很多人,因此不会成为厨子的秘传菜色。
也就不会太多的影响其他厨子们的生计。
门口徘徊的除了这些厨子外,也有一些想讨生计的百姓,他们不怕拜比自己年纪小的师父丢人,只要能拜师就行。
但二两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又或是要拿出来的话,就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这部分人,黎小鱼也考虑到了。也能猜到,他们部分会在从大伯父派的那些人口中得知能先教后还银子后,前来报名。
同时也在考虑“勤工俭学”,会每一期按着新人比例选贫困的。
他这院子太大了,请人专门打理也要花钱,不如“勤工俭学”,两相便宜。
黎小鱼也不怕这些人会谎报,这里家家户户都是扎根一地。想要知道点什么,直接派人去询问,一问就能知道真假。
要有谎报的,直接退学费撵走就是。
黎九章派去乡下村子里报消息的官差,对着田埂子说了半晌,下头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依旧手足无措的低头看土地,没人敢抬头。
二两银子,他们家哪里有哦。
不过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就可以出来赚钱,府衙帮着找地方开铺子,这倒是十分心动。
但也意味着,要先花钱。
可没钱啊。
官差虽说了可以先和府衙签契约,钱欠着,后面还。
可是谁知道后面能不能赚来这二两银子?
要是还不了的话,天老爷,欠府衙银子,他们这是活腻了吗?
官差没有在这个地头待太久,说完等了一会见没人有意,就直接走了。
乡下地多,一眼看不到头。
官差又走了一会,终于看见了埋头刨地的一家子。
他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城里开了个教人做菜的学院,最低二两银子,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出来后,府衙会想办法帮忙找铺子给干买卖。”
“要是没钱的话,可以先与府衙签契约,钱先欠着。学成出来后,开了铺子再还钱。不过话说前面,这银子是要优先还的,拖欠不还,后果很严重。”
这家人也是低头颤抖,没办法,他们这些人见到官差实在是怕坏了。
刚开始的时候,远远瞧着人来,都想扛着锄头赶紧跑。
可转念一想,又能跑哪去?
这段时间春耕,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收春税,一家子以为又来收什么税。
春季里所有的税收,百姓们统称为春税。
一年四季,要交的税实在是太多了。
名字加起来比命都长,根本记不住。
统一按着季节说税名,还好记一些。
他们都做好了又要收税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说的竟然不是交税。
这真是几十年来头一次见官差来找他们这些老百姓,不是张口要钱的。
仔细想来,这话后面听着是让人害怕不错。
可好像是为着他们好的。
二两银子啊,那么多银子,官府竟然说给欠就给欠吗?
难不成上头的黑心大老爷,换成了青天大老爷?
啥时候的事啊?
官差见这一家人也一直不吭声,几个小的都怕的打摆子,他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此时丁老汉急忙将人叫住,声音激动的很,他心里清楚真叫这位官爷走了,怕是要错失一场天大的好事。
“官爷留步啊,老汉想问问,这菜是学的啥?学了之后,官府真的给找地方开铺子吗?”
丁老汉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前面因为紧张,说的有些口齿不清。后面就流利了许多,官差听完后,回头笑道:“你这老汉有见识。”
丁老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又有些紧张的问道:“官爷,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喝口水?”
要是把人请到家里,能问的更详细一些。
官差也是渴了,便点头,“成,老汉在前头带路。”
丁老汉面上一喜,连忙拉了一下身边的大儿子,示意他跟着一起上去。
丁仁立马明白他爹的意思,跟着丁老汉一起爬上田埂,领着官差回家去。
春耕在即,时间不等人,丁家的其他人需要在地里继续耕田。
路上,丁老汉扛着锄头,恭敬的问道:“官爷怎么称呼?”
“赵晓。”
丁老汉赔笑道:“赵官爷,您心善,能再给老汉还有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说说那厨子啥院子不?”
赵晓的家境也不好,因为家里没钱,没办法给太多的孝敬。所以他在府衙里面,都是被欺压的那个。
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月月领的钱,一次比一次少。
就这样,他也不敢说不干就不干了。
要是真的不干,他又能干什么?他家就是因为他披上了这身皮,好歹摆个小摊卖个馄饨,油饼什么的没人欺负。
真脱离了这身衣服,以后怕是连摊子都摆不成。
后面,黎大人来了。
因为黎大人不受待见,他这样的底层官差就被分给了黎大人。
不受待见的官差们,伺候不受待见的大人。
可他在黎大人手下干活,才有了官差的体面尊严。
黎大人虽说一直被压着,可对他们这些手下干活的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