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的性格跟他的外表一样坚毅冷漠,虽然不爱说话,但人品不错,从一个医药箱里翻出半盒美尼尔扔给魏昕。
魏昕连谢谢都说不出口,赶紧吞两片药。
吃完他就瘫坐在地上,后背靠着驾驶室的舱门,一脸无欲无求的惨样。
何帆发现他不走,回头盯住他看几秒。
魏昕感觉自己非常脆弱,舌根苦涩不堪:“我不想让导演看见,他又该说我了。”
何帆朝舱外看一眼,在甲板上找到维舟和贺笙的影子,两人面对面坐着,嘴唇开开合合,应该在聊电影的事。
“你很碍事,”何帆一点情面不留,“出去。”
“......”
魏昕听出了话里的指责意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整个剧组除了贺笙以外,其他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回又碰上个硬茬。
他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一摇三晃的走出驾驶室。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飘到维舟身边,软塌塌的坐下来。
维舟和贺笙停止聊天,同时看向他。
“导演,我感觉我要死了。”魏昕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沮丧,像在交代遗言。
贺笙冷漠的不像话:“娇气。”
维舟从小在海边生活,知道魏昕有点晕船,这种情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及时处理会有危险。
他用手背碰了碰魏昕的额头,手上沾了点汗,关心道:“还可以吗?如果不舒服,我让船停下来。”
魏昕缓缓摇头:“不用,我刚刚吃过药,感觉好些了。”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师哥,你真好...”
“哎哎..”贺笙扒拉一下魏昕的胳膊,“怎么又忘了,他是你邻居家的哥哥,你敬畏的人。”
“哦,”魏昕改口,“谢谢老大关心。”
维舟和贺笙都被他无神的模样逗笑了,边笑边摇头。
贺笙还拿起摄像机给晕船的魏昕录了一段,这是贺笙的习惯,走到哪都带着摄影机或摄像机,碰到新鲜事或美丽的景色都会录下来。
上天眷顾着晕船的人,仿佛缩短了航行的距离,他们要比平常早到十分钟。
体型最大的渔船停在峡谷中央,何帆带着船上的人转到令一艘小型渔船,将所需的工具装好,继续向前行驶。
渔船缓缓驶进燕子洞,两旁是熟悉的天然岩石。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湿冷。
魏昕不再头晕,他紧紧跟在维舟身边,好奇的到处张望,他的问题特别多,维舟都会耐心的回答。
“师哥,你真好。”魏昕笑的有点甜。
维舟想起了儿时的施万渝,曾经也会乘船跟二哥来燕子洞玩,然后讨好地对二哥说好听的话。
魏家小公子的性格要比维舟想象的容易相处,他把手放在魏昕的头顶,轻轻地压两下,说:“不难受了?”
魏昕挺起胸膛,振作起来:“不难受了,多亏帆哥的药。”
贺笙总能在气氛最和谐的时候打破气氛。他挤到两人中间,脸对着维舟,急于分享自己心中的想法,“维舟,你说的对,一部电影就像一个碗,不能装太多的东西,它想让观众看到什么一定要清晰明了,表达两样东西就足够。”他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刻不耽误。
魏昕瞅着他的后脑勺,识趣地让到一边,安静地听着导演和师哥谈电影艺术。
维舟十分认同导演的话:“是的,可是这部戏要表达的不止两样东西。”
“那就看拍摄手法了,”贺笙若有所思的点头,“电影最怕四不像,你说的问题我都会考虑。”
“回头细聊,”维舟轻拍他的肩膀,指向船头的上方,“我们到了。”
一行人下船,各司其职地拿好自己要拿的东西。
维舟与何帆拿着采燕用的工具,魏昕拿着装水的包,贺笙只对拍摄感兴趣,手拿摄像机走到哪拍到哪。
河流在远处喧嚣奔腾着,空气中湿雾迷蒙。
洞穴入口很小,但洞穴内很宽敞,洞穴越低,难度也会随之降低。
何帆特意选了这个地方,非常适合新手。
他和维舟脱掉鞋子,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下,两人借用绳子,赤脚爬上锋利的岩石。
常年出入这种场合的何帆操作起来明显要更加熟练,动作利落,沉稳可靠,手碰到湿冷的岩壁,手臂上的肌肉鼓了起来。
维舟在努力跟上他的速度。
“你行吗?”何帆把手电筒交到维舟手里时,问了一句,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他恐高的问题。
在近期的几次实践中,何帆察觉到维舟有时候会犹豫,虽然那种犹豫转瞬即逝,很难让人捕捉,但长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何帆还是注意到了。
维舟的语气含有一种肃穆:“没有什么不行的。”
他早已下定决心,即使只有一分钟的采燕镜头,他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小心脚下,”何帆小声叮嘱,转而去看底下的贺笙和魏昕,“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维舟进去看看。”
贺笙举着摄像机说:“注意安全。”
“我也要看看。”魏昕迅速脱了鞋,像一只兔子似的从贺笙身边溜走。
他光着脚,动作笨拙地扯住绳子,紧追维舟的身影。
“你给我下来,”贺笙厉声道,“别想着凑热闹。”
维舟行事稳重,反应快,头脑灵活,身上有一股韧劲,贺笙对他比较放心,但魏昕不一样,完全是一个被好奇心驱使的淘气鬼。
如果真出了意外,对谁都没好处。
魏昕不听,只顾跟在维舟的后面。
维舟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何帆身上,他晃着手电筒,一边观察何帆的表情,一边寻找燕窝的踪迹。
很快,他在岩缝间发现了巢穴,看见一片片由唾液形成的米白色的固定状物。
“都别叫,看这里。”维舟带有回音的声音极具镇定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等在下面的贺笙。
何帆灵巧的回过身,一双大脚有力地踩在岩石上,将腰间别着的喷雾瓶递给维舟。
维舟用喷雾器来软化燕窝的硬度,随后轻轻地从洞穴岩壁上进行剥离。
何帆提醒道:“不要破坏有鸟蛋的巢穴。”
魏昕带有惊喜地插嘴:“我知道,爱护动物嘛。”
何帆的眼睛向下瞥,面无表情道:“保留有蛋的巢穴,是为了燕子长大后会有新的燕窝出现。”
魏昕:“.......”
维舟把燕窝放到背包里,说句:“继续。”
魏昕费力地扭过头,注视着维舟的侧脸,发现他处于一种超然、冷静而豁达的状态。
他的沉着冷静是值得信赖的。
....
....
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徘徊一阵又落下去了。
蔚洲的天色逐渐暗淡,慢慢变成了银灰色。
张岩嘴里叼着根烟,双腿岔开,站在岸边等船靠岸。
一声长啸的汽笛声响起,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变弱,白色的渔船安稳靠岸。
张岩掐灭烟头,朝着码头向前迎几步。
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走最前面的维舟,然后是边走边说话的贺笙,这两人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船。
在这群人的后面,何帆很突兀地背着一个人上岸。
张岩定睛一看,认出是何帆,不由笑出声。
随即他扬起手,冲着维舟的方向使劲摇晃,吸引了维舟的注意力。
“你怎么来了。”维舟走到张岩跟前,脸上现出点疑惑,“不是很忙吗?”
“来接你们啊。”张岩的目光定格在何帆身上,朝那边抬了抬下巴,皱眉道:“怎么了这是,又有人受伤了?”
维舟回头瞥一眼,说:“跟我一起学习的演员,不小心歪了脚。”
一听没啥大事,张岩露出戏谑的笑容:“哎呦,我看那脚丫挺嫩啊,一看就没吃过苦,我小叔也真是的,对谁都那么严厉。”
话音刚落,何帆就背着人走过来,背上的魏昕没反应,不知道是嫌丢脸还是真的困了,闭眼睛装睡。
何帆从他们身边越过,径直朝路边的保姆车走去。
车里的人赶紧下车,就像对待小祖宗那样把魏昕小心翼翼地扶进车里,临走前,魏昕的助理不是好眼神的瞪一眼贺笙。
贺笙直接无视。
不用任何信号,剧组的人和其他采集者默契十足地各回各家,不需要有谁来指导接下来的行程。
维舟特意找何帆道谢,并把自己采集的燕窝送给对方。
何帆给他留了一片颜色最好的,说:“拿回去仔细看看,看懂了才算真正了解。”
维舟没再谦让:“帆哥,今天辛苦你了。”
何帆的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化,很快又恢复生人勿近的模样:“我每天都会做这件事,如果你指的是背人回来,没关系,他一点也不重。”
维舟笑了,与何帆握手,然后目送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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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岩未经同意就把维舟和贺笙装进自己的车里拉走了。他今天开的不是埃尔法,是一辆黑色奥迪,车里一股香水味。
维舟发现车子行驶的路线不是回矮头山剧组,开口问:“去哪里?”
张岩哼着歌,不停地将目光从路面转向仪表盘,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吃饭啊,你们不饿吗?”
维舟早就饿了,于是没再多问。
张岩对蔚洲大大小小的美食颇有研究,跟着他走,绝对不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