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舟放松身体,开始闭目养神。
张岩又开口了:“宣布个喜讯哈,我要结婚了。”
这句好消息换来的是长达五秒钟的沉默。
简直是世界名画,后座的俩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维舟依旧合着双眼冥思,贺笙则是一脸无情地瞅着前面,好像没听见似的。
“我说,我要结婚了,你俩怎么没反应。”张岩表示抗议的按了声车喇叭。
维舟睁开了双眼,轻声说:“恭喜。”
“没办法,得抓紧办,再过几天我老婆肚子就大了,”张岩不无显摆地说,“真是想不到,我要当爸爸了,嗳!小叔,咱们这关系就别随礼了,你要不给我打个广告吧,我好歹也是赞助商。”
贺笙一脸无情:“还是随礼吧。”
“你俩都得来,还有施万渝那小子,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张岩咧开嘴,开怀大笑,“我在蔚洲终于可以牛逼一回了,借着我结婚的酒席,我舅舅肯定把所有英雄豪杰都聚在一起!小叔!说不定你能扒拉出两个赞助商。”
贺笙生出点好奇心:“是矮头山开发区的那些人吗?”
张岩惊喜中带着惊讶:“你知道这事儿?”
贺笙说:“搞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
“对啊,市领导招来的地产商,全国五强企业,来头可不小,卫家制药集团听说过吧,他们名下的地产公司,”张岩点着头说话,提升了这番话的真实度,“反正挺牛逼的,我借我舅舅的光,捞到点活。”
“你多捞点,”贺笙话里有话,“别忘了,投资越多回报越高。”
张岩嘿嘿笑:“小叔,放心吧,大侄子心里有你。”他冲贺笙眨眨眼,然后调了一下室内镜,眼睛盯住维舟,一脸臭美的样,“维舟!我说的那个财神爷又回来了,他还想认识我呢。”
维舟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轻微地勾下唇角,说出和方才同样的话:“恭喜。”
张岩看上去高兴过头了,变得有点紧张:“你见过财神爷,跟我说说呗,提前打个预防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伺候吗?”
“不了解,”维舟故意打个哈欠,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你就正常发挥,没问题的。”
“什么叫正常发挥,你给我点建议,我该怎么招待他,我是该热情一点呢,还是收着点来,“张岩安静等两秒,见维舟半阖着双眼没反应,急了!转眼去看贺笙,带点威胁的意味说,“小叔,怎么回事,你把我舟哥累成这样,话都说不了了?”
贺笙嗤笑一声,用胳膊肘扒拉维舟,语气沾点嘲讽:“听见没,都叫舟哥了,好歹也是赞助商,帮帮忙,他说的财神爷是谁,性格好吗?”
既然贺笙开口了,维舟决定卖个面子,思索一瞬才开口:“别碰他。”
“????”
张岩和贺笙不约而同地用怪异又惊讶的眼神看着维舟。
维舟被他们看得皱起眉头,一脸无语:“他有生理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
张岩似懂非懂地点头:“哦..看来不太好伺候。”
“还行,”维舟的语调多了几分认真与深沉,“有些事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张岩,你不用想太多,他没那么可怕。”
“嗐,这话说的,”张岩脸上透出点尴尬的神色,“我能不怕么,我舅舅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何况是我呢。话说回来,他长的帅吗?真有我听说的那么夸张吗?”
维舟慵懒地活动一下筋骨,向左又向右地动了动脖子,用非常随意的态度说:“天太黑没看清,我猜没有魏昕帅。”
“你可拉到吧,魏昕毛还没长齐呢,”贺笙听不下去了,冲着前面的张岩摆摆手,“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别在背后议论别人,说点正事,不如聊聊资金的问题。”
维舟的脑袋往后靠,闭上双眼,说:“你们聊,我补觉。”
第020章 020
“沈飞那家伙总以为自己很聪明。”
“这是爷爷说的, 他说沈飞那家伙像他。”
“爷爷说谎,沈飞那家伙才不像他,沈飞那张脸又白又软, 一掐都能出水, 爷爷满脸都是褶子。”
“好了,我们就不要学国外的电影总说这家伙那家伙,现在要抓紧时机, 给那家伙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爷爷的亲孙子。”
“嘘——他来了。”
...
...
两个年龄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初中生,鬼鬼祟祟地在无数个集装箱之间穿梭,他们身形瘦削, 很明显正处在发育阶段, 个头比同龄人高出半头,必须猫着腰走才不容易被发现。他们的年龄差不了几岁, 互相称兄道弟。
很快, 他们在一个红色集装箱后面发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洒在地面上, 给集装箱和它身边的少年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少年有一头柔软的黑发,一张俊俏的脸蛋,饱满红润的嘴唇,还有一双明亮如星辰的漂亮眼睛。他美好的像是希望的化身, 就像不远处在波光粼粼的海洋中扬帆起航的航船, 引领着未来。
他站在两个集装箱中间,安静地四处打量,寻找可能熟悉的身影。
集装箱后面躲着的两个初中生, 捂住嘴偷偷的笑, 声音压到最低:“他真的来了,真好骗。”
另一个幸灾乐祸:“他想跟我们玩, 你看他那个样子,就应该把他扔给流浪汉,吓唬吓唬他。”
短暂的犹豫过后,两人按照原计划分工行动。
个子最高的初中生负责吸引少年的注意力,另一个稍矮点的从后面拿着木棍悄悄靠近。
在少年还未察觉的一瞬间,矮个子初中生照着他的后颈挥了一棒。
“晕了吗?”
“没反应,快点,给他拖走。”
两人合力将少年扔进一个黑乎乎的集装箱,他们的年纪也才不过十几岁,把一个九岁的少年扛起来又放进更高的地方,完事后都累的气喘吁吁。
他们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仔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听到。
矮一点的初中生有些后怕,提议道:“里面那个人会不会把他掐死,我们要不要留个记号?”
高个子摆手:“不用,里面是傻子,这些箱子每天都在这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平凡的集装箱每天都会作为运输工具在两岸徘徊,无声无息中为世界经济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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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伸手不见五指。
他是被憋醒的,空气沉闷,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他被各种气味冲得头昏脑涨。
这里太黑了,就算把眼睛睁到最大,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在哪里?】
沈飞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几秒,很快就想通了,他应该被人关在了集装箱里,就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集装箱。
他的头依旧疼痛不止,稍微动一下脑袋就会被眩晕感袭击。他轻轻地喘着气,在脑海里疯狂搜寻能够抓牢、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这时,身后传来了响动,就像有一条响尾蛇在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可怕的声音,那股酸臭味越来越浓,从后背绕到了鼻孔前面。
沈飞眨了眨眼,稍微适应了黑暗的眼眸往下看,他看到一只细长的黑影,是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瘦骨嶙峋,皮肤沾满了污渍,肮脏到了极致,它像蛇一样缠住了沈飞的腹部,然后一点点地往上移。
“别碰我..”沈飞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忍着剧烈的疼痛。
那只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先前的动作。
沈飞觉得呼吸困难,全身冒出湿冷的汗,他身上的孔雀蓝上衣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越来越朦胧。
流浪汉把他抱了起来,让他面朝上躺着,那只如同枯枝一样可怕的手开始轻抚他的脸颊,小心翼翼,爱不释手,就好像他是一件非常珍贵的玩具。
沈飞的意识在疯狂呐喊、求救,他想逃离这里,自我保护的意识觉醒,他慢慢恢复神智与力气,一只手在身边摸索,希望能抓到有用的工具。
他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器物,粗糙而尖细,这一刻,他倏地睁开双眼,拿起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朝黑暗中挥去,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那只干枯的手从他的脸颊移开。
...
不远处,卫家人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担忧与恐惧。
大批警察沿着码头入口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卫家最小的女儿,此时的她比恶魔还要令人生畏,她冰冷着一张脸朝自己的两个侄子走去。
她来势汹汹,旁人不敢出声阻拦。
两个侄子害怕的往后退,嘴里叨咕着:“小姑..”
她伸出一只手,快狠准地掐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压低嗓音说:“狗崽子,我儿子要是有事,我绝对弄死你们。”
众人从她的话里听到了寒冷彻骨的机械逻辑,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
...
“嘀——”
高桥的出口,意外的堵车了。
前面停了几十辆车,有人按了一声响亮的鸣笛,这响声让沈飞从梦中惊醒。
他用最快的时间整理情绪和表情,不露一点声色的脸庞朝窗外望去,他正好看见海边落日的景色,就像那天的情景,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红色大地变得透明。
已经不记得上次梦见童年往事是什么时候,五年前,还是十年前,或许更久远。沈飞收回视线,低头看一眼腕表。
时间刚好六点整,他约了张岩,七点钟在开发区的会馆见面。
自从他跟林鸿运说想认识张岩,林鸿运就把这件事当成重大事件看待,连着好几天向沈鸿打听他的行程,却不敢亲自问他,最后还是他主动说出一个时间。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们的车却堵在高桥出口处。
“还要多久?”沈飞开口,声音是熟悉的深邃而饱满,像是一把醇厚的吉他。
沈鸿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有过睡眠,更不可能猜到他梦见了可怕的往事,只觉自家老板闭目养神十分钟,这种事时常发生。
“五分钟,”沈鸿精准的计算堵车时间,“出口在维修,需要绕行。”
沈飞透过车窗看向高桥下的海滩,有一条干净的小径,上面人烟稀少,很适合独自散步。他又看一眼腕表,确定时间来得及。
他对开车的沈鸿说:“下了高桥,在路边停车。”
沈鸿不问原因,训练有素地应道:“好的。”
五分钟后,沈飞踏上了这条令人愉快的小径,沿着海边信步。
沈鸿把车停在白色实线里,保持适当的距离跟在沈飞后面。
从海的另一边,吹来一阵风,吹动了沈飞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背影挺拔,从沈鸿的视角看去,似乎海啸都难以把他扳倒,可在某一瞬间,他又显得那么脆弱,像极了无依无靠的孤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