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功了得。”维舟赞叹不已,认为何帆手绘的地图可比贺笙画的电影效果图强太多了。
何帆根本没搭茬,对于别人的夸赞似乎不太上心,一脸沉稳地说:“我去梅园逛逛,你这边结束通知我。”
维舟看一眼天空:“可能要晚上。”
真应了这句话,维舟早上七点跟A组的演员集合,到现场就开始干活,导演只给他们五分钟的时间熟悉彼此,快速做了造型上的处理,接着就是演员们配合导演走戏,弹指之间,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去大半。
这段戏是电影的末尾,讲述了悍匪被便衣警察包围在家乡,双方互相交战,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没有夸张的爆破戏,全程紧张的枪战,几名警察等待支援,中途出现了意外,不得不在巷子里与悍匪进行殊死搏斗。
维舟饰演的一级警员就是‘死’在这场戏,他的戏份颇多,除了两名正派和反派的男主演,他算得上是男三号。
“死”之前,他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插曲。
范元捷竟然给他加戏了,可能是看了他写的一些台词和传记才有的灵感。
不过让维舟比较意外的是,导演给他加的是感情戏,其实也算不上,就是一瞬间的悸动,最后结局是灰色的。
范元捷决定先拍何红上的船戏,共有七场戏,导演很坚决地说一上午就能拍完,下午就拍维舟的‘感情戏’。
临时改剧本或者改台词,这种事在片场犹如家常便饭,维舟的反应很快,立刻想到两种表演方式,不过他对拍戏很谨慎,抽空找范元捷了解一下情况。
导演对他很有耐心,可能是他提问的方式令人舒服。
“这段戏是我昨晚想好的,”导演解释自己的想法,“你饰演的警察太年轻了,又不是路人甲的角色,需要一点情感上的波动,这部戏男主和女主都没有感情戏,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而且这是一个表演机会,你的脸很有电影质感,我想试试。”
维舟仔细研究了一下导演的意思,心里有了大概思路,觉得这场短暂的感情戏并不是特别突兀,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提出一点要求:“如果他执行任务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安全的女人,只要多停留一秒,观众都不能理解。”
范元捷笑道:“你怕挨骂?”
维舟也笑了:“不怕,我只是结合了警员的性格和信仰,认为那样做不符合逻辑。”
范元捷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我再想想,先拍红河的戏。”
...
红河的船戏难度不大,剧情简单,就是几名便衣警察伪装成渔民等支援,暗地里监视悍匪的踪迹。
这一船的演员基本上都是不知名的新人,除了维舟能让导演喘口气,其他演员的表演能力有些欠缺,台词都忘了,可能是太紧张,尤其是看见范元捷那张阎王似的黑脸,他上来那劲儿很喜欢骂人,爹和妈全都带上的那种,不管谁是谁,除了超级大牌他全都骂。
维舟和其他几名演员(队友)的互动不多,短短的几句台词,他饰演的警员急着跟师父联系,目光一直锁定悍匪的住处,当他看见其中一名嫌疑人鬼鬼祟祟的离开监视地点时,心里一急,害怕嫌疑人跑掉,于是决定单独行动,先去探探悍匪窝的情况。
导演的戏就加在这一段,维舟遇见了让他一眼心动又怜悯的女孩。
直到上午的拍摄结束,维舟还没有彻底理解为什么要加这么一段戏,难道就是为了增加一点感情因素和文艺片的影子?
后来见到让他‘心动’的女孩,他理解导演为什么非加不可。
不需要介绍,维舟就知道这位女演员是这部戏制片人的女儿,年龄和维舟相差无几,长的很好看,大眼睛圆脸,不是特别上镜。
这位女演员不是科班毕业,没有表演功底,就是觉得好玩非要试试,如果爱上了表演,以后都要走这条路。
维舟知道她的未来,参演了几部名导的作品,还是女一号,后来又出演一部偶像剧,可始终没有火起来。
导演把这个麻烦丢给维舟,让他跟女演员讲戏,介绍一下需要拍摄的内容。
根据维舟的建议,导演决定把‘心动’的女孩变成受害者,这种情景下,维舟作为热血善良的青年警察,会停下脚步看一眼也是符合常理。
“这一眼很重要,”范元捷说,“我愿意称你为文艺小王子。”
维舟一抬手:“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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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定下午一点开拍。
在这之前,维舟和女演员单独相处。
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背台词。
女演员一听要扮演受害者,还是那种失足少女之类的惨角色,当即就不乐意了,其实是不想扮丑。
失足少女的形象会有些邋遢,衣衫褴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仓库。
“不行!”女演员耍起小脾气,委屈的要命,“披头散发的,怎么可能会让人记住我。”
维舟刚好吃完午饭,擦了擦嘴,淡定地翻看剧本,头也不抬道:“你就算打扮的光鲜靓丽,也不见得会让人记住。”
这是实话,传到女演员耳朵里可不得了。
她气冲冲的去找范元捷,声称自己不会演失足少女。
本来范元捷还耐着性子哄两句,后来直接冷脸,把她的话都当成耳旁风,最后撂下一句:“爱演不演。”
导演真的不高兴了,女演员也不敢太造次,灰溜溜地又回到维舟身边。
维舟心里发笑,打量着眼圈发红的女人。
他对这姑娘有印象,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没有坏心思,只是从小备受宠爱,难免会养成骄纵的性子。
相对一些笑面虎和背后捅刀子的人,这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女孩更容易相处。
维舟清了清嗓子,已经想好如何做思想工作,“你要换一种角度去看待这个角色,我饰演的年轻警员,竟然可以为她站住脚步,而且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你想想,这样的女孩一定很特别,不光是获得别人的怜悯心,就算破衣烂鞋遮住了她的身材,我想她的眼睛一定非常漂亮,清澈如湖泊,比外面的红河还要明亮。”
“可是..”女演员翕动鼻子,打量自己凹凸有致的身子,还是想要美美的。
“造型方面我会给你点建议,放心,绝对不是那种让人吃不下饭的糟糕形象,”维舟轻声轻语地开导,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体验拍戏的感觉,想要美美的出现在荧幕上,可以去拍偶像剧,可是电影和电视剧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贺笙那种倔驴都被他搞定了,何况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女演员最终被他说动,不情不愿地被造型师带去换衣服。
制片人的女儿待遇就是不一样,半个剧务组的人都绕着她做准备。
开拍之前,维舟接到一通电话,是工作室的女同学打来的电话。
女同学的艺名叫孟妆,在电影学院时他们关系就很好,当初听说工作室招演员,孟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维舟的邀请。
孟妆告诉维舟,试镜通过,下午就开拍。
维舟让她好好表现,一直给予鼓励,但结束通话后,维舟蹙起眉头,觉得孟妆状态不是特别好,像是受了委屈。
新人进组受到冷落或排挤,还有导演的谩骂,这是每一个演员都要经历的过程,除非是魏昕那种有背景的演员,不然谁也逃不过。
话说回来,魏昕在贺笙身边也没少挨骂。
维舟给孟妆发了一条信息:【不要哭,有事及时联系经纪人或直接给我打电话,你是最棒的,加油。】
孟妆回道:【好的。】
恰好这时候何帆从外面回来,维舟把工作和私人的手机都交给对方,如果有急事,就去片场找他。
下午的戏份很紧凑,因为范元捷着急去市区看《光降》这部电影,因为心急,脾气变得更暴躁,上来就对着女演员一通数落,直接把人骂哭了。
维舟不得不维护一下女演员的身心健康,甚至讲了一个冻死人的冷笑话。
“眼睛红红的,瞳孔氤氲,非常棒。”维舟竖起大拇指,“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女演员哭的更委屈了。
“你叫什么啊。”
维舟说出自己戏里的名字:“张旭。”
女演员抽抽搭搭地说:“你会喜欢我嘛。”
维舟给她递纸巾,“你要是继续哭下去,我很难心动。”
“好吧。”女演员收了眼泪。
接下来是熟悉专业知识,道具组送来几把□□。导演找来一个玩枪的行家,用最快的时间培训这些演员拿枪。
维舟直接上手,甚至对警员用枪的规则和操作十分熟悉。
范元捷忍住夸人的欲望,不由得多看维舟两眼。
场景布置完毕,演员走戏结束,场记退回原位,正式开拍。
范元捷在监视器后面用对讲机喊道:“开始!”
一级警员举着枪,穿梭在巷子里,谨小慎微地观察周围环境,他的师父发消息给他,让他小心点,这场戏会后补,现阶段要完成的几场戏是警员张旭独自在巷子里寻找目标。
巷子里空无一人,气氛紧张。
张旭听到左侧传来声音,警惕地把子弹上膛,有些紧张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他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木门,透过缝隙射进去的光亮,他看清楚里面的人,目光恍惚了一秒,随后慢慢地放下枪。
里面的人他在报纸的寻人启事栏见过,当时就觉得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
他不会认错人的,就算对方缩着身子遮住半张脸,从那双闪烁着灵光又显得无助的神情里,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随后是接二连三的“砰砰”声。
张旭知道队友和嫌疑人已经交战,心里一急,对里面的人保证道:“等我回来,一定救你出去。”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最终解救女孩的人是他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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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舟的戏份拍摄顺利,拍完天还没黑,导演让他补一个眼神的镜头,他试两次过了。
他这边游刃有余,女演员可就惨了,反反复复地表演害怕的样子。
范元捷毕竟不是文艺片导演,对人物的面目表情和眼神要求不算苛刻,最后说:“就这样吧。”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这边没有夜戏,导演组的几个人来不及看片子,急着回A市看电影。
女演员被折磨的心力交瘁,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还没有,”维舟提醒道,“等后天冯荆沧老师来了,你还要补很多戏。”
“冯荆沧!”女演员眼睛放亮,“叔圈男神,有机会跟他合作太棒了。”
维舟笑笑不语,找到自己的剧本和背包,率先回到宿舍。
何帆在院子里等他,见到他后直接把手机交给他,说:“孟妆找你。”
维舟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只是小事,受点小委屈,以孟妆的性格不会第二次联系他。
他回到房间立刻拨通孟妆的电话,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刚开始孟妆还不说,后来就哭了,本来拍摄结束她就可以回A市,但导演组的人找到她,要介绍新的戏份,便留了下来参加B组的聚会,她提到冯荆沧让她喝酒,说她表演的不好,不小心用手摁了一下她的头,不严重,她强调说不疼,就是有点受辱,然后就低声的哭。
维舟有一颗十分敏感的心,能从只言片语中听出弦外之音。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摁头孟妆不会哭的这么憋屈。他想到那些传言,冯荆沧是个色鬼,骚扰女演员,尤其是没名气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