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李玫说声“没事我会回来”，然后起身走出包厢。
不出片刻功夫，维舟已经搭上通往十二层的电梯。
一路上，他的心情凝重，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预感即将成为现实。
他来不及深挖自己为何会有类似预知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每次都跟沈飞有关。
十二层被尚娱的高管承包，整个楼层很静，大多数的房间门都是敞开着，时刻准备迎接重量级的客人，头一间的厅里坐着两个尚娱的制片人，正在喝茶低声闲聊。
他们认出维舟，友好地打个手势。
维舟有些敷衍地点头回应，不自觉加快步伐，直奔自己的房间。
他走到最里面，发现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股浓重的烟味侵袭了维舟的感官，使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深邃而沉郁，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起伏。
除了拍戏需要，他没有烟瘾，不爱吸烟。
沈飞是从来不吸烟的，甚至对烟味有点敏感。
可以确定的是，屋子里有其他人。
维舟不动声色地走进客厅，目光转向卧室。
内室的门是开着的，隐约可见床铺的一角。
所有的烟味都来自那个房间。
维舟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很快，屋子里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的视线先在床铺上停留几秒，然后看向左边靠窗的位置。
一个不速之客坐在那里，有滋有味地吸着烟，烟缸里的烟头大概有五六个，说明他进来的时间不算短。
“师弟，想不到你回来的这么快。”庞项伟看眼腕表，弹了弹烟灰，“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维舟盯住男人的嘴脸，仔细地瞧着，此时的他看上去面无情绪，但眼神尤其可怖，如同黑夜中的狼眼，又像杀人不见血的冰冷刀锋，带着刺探和威胁，令人心生惧意。
庞项伟迎着他的目光，心里稍有忐忑，转念一想，维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用不着太忌惮。
于是庞项伟恢复之前的随意又轻浮的姿态，语气中带有嘲讽和不悦：“师弟，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想吃独食，太不够意思了吧，说好要一起玩玩的。”
闻言，维舟的目光转向床铺，看见沈飞侧趴着在那睡觉，上衣被撩起来，露出一截腰背，发丝略微凌乱，脸颊红润健康，眉头舒展睡得还挺香。
打量片刻后，维舟又把视线移回到庞项伟的脸上，开口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你碰他了？”
他的声音清冷而稀薄，仿佛从寒冷的北极地带传来。
庞项伟在心里打个冷颤，心想，就算平日里从广播中听到这种声音，也会驻足不敢妄动。
如果魔鬼能发出声音，估计会有类似的效果。
“师弟，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加入怎么样，”庞项伟故意忽略那个问题，摊开两只手，一副有福同享的样子，“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分享的，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之所以对维舟加入俱乐部的事这么上心，是因为庞项伟知道圈里已经有大佬盯上维舟，这绝对是收拢人心的好牌，维舟放在GAY圈里确实招风。
很多小年轻都借助这个平台跟大佬搭上关系，然后各凭本事，能抢到资源就去抢。
庞项伟作为中介可以两边得好，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至少在想出名的艺人眼里。
维舟对俱乐部的事始终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冰冷的目光在庞项伟和沈飞之间有规律的移动，忽然好奇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管他是谁，”庞项伟接话很快，多少有点嚣张，“我不是你，维舟，我喜欢分享，不喜欢一个人玩，不过说真的，你可真会藏东西，这么一个千年难遇的极品，要是我也会藏起来，我在他身上愣是没找出一点瑕疵。”
维舟缓步上前，低沉着嗓子说：“看样子你是碰过他了。”
庞项伟脸上的假笑逐渐收敛，心生一丝警惕，瞪着眼睛说：“男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这么敏感。”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绝对称不上悄悄话。
维舟发现沈飞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这实在太奇怪了。
印象中的沈飞向来谨慎，尤其到陌生的环境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警觉，有两个人近距离讲话，不可能没反应。
维舟想到一个可能。
他的冷漠和愤怒不再局限于眼睛里，整个神态变了，两步冲到庞项伟跟前，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的双手如老虎钳一般快速捉住庞项伟的衣领，直接把人从椅子里拎起来。
庞项伟吓一跳，手里的烟头抖落到地毯上。
那烟蒂的红色火焰慢慢失去生命力，犹如庞项伟心里的嚣张气焰被熄灭了一样。
维舟凑近对方的脸颊，极具压迫力地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庞项伟克制着心理性的恐惧，佯装一副愤怒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给他吃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任凭我怎么弄他都不...唔呃..”
顷刻间，一阵眩晕感朝庞项伟袭来，随后背部着地，脊骨像被什么玩意给生刮了似的疼。
维舟将人撂倒在地，完全不给人发出求救的机会，抡起重拳就对着那张脸砸下去。
第一拳就让庞项伟的鼻子喷了血，然后是接二连三的重拳，庞项伟的鼻子和嘴都在汩汩的冒血，深红的血水很快浸湿了身底下的地毯。
“停..停..”庞项伟抬起手想护住脸，身体上的疼痛发出不详的信号，如此重力的攻击会出人命的。
在这种情况下维舟依然有分寸，他停止了对脸部的攻击，目标转移到对方的身体，很有技巧的，专找不起眼的部位下手。
庞项伟疼得蜷缩身体，像条缺水的鱼在地上抽搐，嘴里嘀哩咕噜，尽可能用最有力的腔调骂骂咧咧：“我操你妈...维舟！你竟敢..打我..唔..”
“你太贪心了，”维舟堪称平静地开口，锐利的眼神如同一位居高临下的统治者，“你手里有那么多牌，不该打我的主意，更不该动我的人。”
庞项伟惊讶的睁大被揍得通红的眼睛，十分不解维舟是怎么知道他手里有其他艺人的把柄，这件事只有少数信得过的人知情。
更让他震惊的是，维舟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一间随时有影视界的人进来的房间。
在电影学院读书时，维舟给他的感觉是干净、清爽，有点文青的气质，后来在片场相遇，维舟给他的印象是礼貌斯文，稍微有点冷淡，除了这些，察不出一丝暴力的因子。
可是现在，维舟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庞项伟觉得自己被死神盯上了。
“别以为有魏景钧罩着你，你就可以胡来，”庞项伟艰难地吞咽口水，感觉整张脸都麻痹了，“我手上有你的东西，不怕死就继续弄我！”
情急之下，庞项伟亮出底牌。
维舟微微歪头，睨着这张亲妈都要认不出的脸，估量这番话的可信度。
庞项伟忐忑地吞咽血水，心里问候着维舟的祖宗八代。
就在这时，后面的床铺上有了动静，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过后，传来一道沙哑又懒惰的声音：“维舟..”
维舟循声转头，看见床上的人翻了身，一只脚惬意地蹬着床单。
趁他分神的空隙，庞项伟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捂着还在冒血的鼻子往外跑，鞋都要跑飞了。
很快，外面传来“啪”的一声关门的声响，非常狼狈。
维舟缓缓站起身，暂时不想理会逃跑的人，他走近床边，低眸打量着尚未睁眼的男人，然后伸出没有沾血的手握住对方的脚踝，逐渐加重力道。
“沈飞，起来。”
他的声音称不上多坏，但冷的像一阵寒流扫过室内，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沈飞又一次翻身，这回面向维舟，终于从睡梦的海洋中冒出头，慢悠悠地撩起眼皮，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低声喃喃道：“梦想成真了..”
第102章 102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
说这话的人, 就站在离沈飞不到一米远的床边，顶着天花板的灯光，身上散发着令人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古怪气息, 说是孤傲不完全对, 说是愤怒又不见发怒的迹象，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不明显的波动，犹如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海洋。
维舟冷冰冰的一句话, 就像一桶冰水浇在沈飞的头上，让他瞬间摆脱睡魔的纠缠。
他从床上坐起来，很快察觉出身体的异样，低头一看, 上衣被压出很多褶皱,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屋子里的味道太怪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飞竟然闻到了隐藏在烟味中的血腥。
可能跟童年经历有关, 他对血味和汗臭味格外敏感, 轻易便能从各种气味中辨别出来。
来不及像维舟发问，随意的低眸，沈飞就看见了维舟的整个右手都被鲜血染红。
“怎么回事？”沈飞勃然变色，这回睡意彻底没了, 他带着愤懑和不解往前挪动身体, 伸出自己的右手想去碰维舟的手，“你受伤了吗？谁干的，还是你打架了。”
维舟没让他得逞, 稍微侧身就躲了过去, 然后悠悠地往后退两步，随手拿起搭在边角柜上的毛巾开始擦手, 一边擦一边眯起眼眸，望着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沉思什么。
气氛太诡异了，屋子里的味道也真够磨人的。
但沈飞暂时不关心这些，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维舟沾血的手，关切地打量维舟的背影，生怕看见让人失控的伤痕，与此同时，一大堆靠谱或不靠谱的假设一齐涌上心头。
他坐立难安，沉着一张俊脸，快速下床。
就在他低头找鞋时，瞥见黑色的地毯上有一大片尚未干涸的液体，虽然看不清本来颜色，但他敢肯定，血腥味的来源就是地毯。
“维舟！”
沈飞鞋都不穿直接走到维舟身后，一把握住那只还残留血迹的手，他忽视了生理性的不适，仔细检查这只手到底伤了哪里。
“不是我的血。”维舟说完，慢条斯理地把手抽回来，继续用毛巾擦拭，随即转过身面对沈飞，脸上的神情是沈飞从未见过的，比在山洞过夜的那晚还要可怖，“你为什么睡得这么死，我要知道是谁造成的，你，还是他。”
沈飞微怔，飞快的动脑子想搞清楚此时的状况，可惜没那么顺利，他睡得确实蛮香甜，还做了一个有趣的梦，不过看着维舟堪称阴沉的面孔，他实在没欲望分享，快速思考几秒后回道：“今天吃过安眠药，我跟你说过，我最近严重失眠。”
闻言，维舟眼里的波动稍微平息了些。
他知道沈飞没有说谎，每逢夏季都会连续失眠一段时间，上辈子就有这个毛病。
可以证实，庞项伟还没过分到那种地步。
但这不足以打消维舟心里的怒火，实不相瞒，看见沈飞躺在床上酣睡的样子，他当时就想把人抽醒。
“沈鸿为什么没有跟在身边。”
“他妹妹过生日，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围着我转...”
沈飞话音一顿，表情微凝，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受审，而维舟就像法官那样施加压力。
他瞬间改变态度，低沉着声音说：“我的事先放放，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地上的血，到底是谁的。”
说完，沈飞看眼腕表，发现自己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这期间到底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你最好还是别知道。”维舟一边说话，一边叠着擦过手的毛巾，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放在了边角柜上。
他在做这些动作时，脸上挂着一丝不明显的冷笑，不慌不忙的，甚至有点优雅。
说实话，真的有点吓人。
沈飞心直口快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杀人了吗？”
维舟撩了撩眼皮，不置可否的模样：“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
沈飞几乎没犹豫：“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看见，所以什么都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