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机平稳推进，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配合默契，每一次镜头的转换都承载着他们的巧思，试图将捕捉到的画面用在正片里。
“肉丝，你之前学过摄影吗？”施万渝觉得旁边的女人对镜头语言拥有独特的想法，在老师的眼里，绝对是一个不错的苗子。
沈飞今天戴的是大檐渔夫帽，微微低头就能遮住整张脸，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更神秘，一边摆弄镜头一边说：“没有，旅行时随手拍照算不算。”
“我问你一个问题，”施万渝忽然压低声音，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你真的是...真的是帆哥的堂妹？”
沈飞面色不改：“不然呢。”
施万渝偷偷打量他，身高的差距几乎是仰视：“看着不像，口音也不像蔚洲人。”
“我从小离乡读书。”
“你是不是帆哥的..咳咳，你干嘛？”
正说着话，沈飞忽然搂过施万渝的肩膀，就像搂小鸡一样把人拽到设备前，指着镜头里的画面兴致勃勃地说：“看看维舟的身影，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天生的演员。”
“我的天..”施万渝别扭地挣开他的牵制，“别这么男人婆行不行，在剧组里太过豪放很容易引起误会。”
沈飞愣一下，随即笑起来：“小兄弟，我可不是谁都碰的，你身上没有异味，闻着香香的，而且有未婚妻又是维舟最好的朋友，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我才愿意跟你接触，难道是因为有未婚妻，才跟我保持距离？”
“我跟你保持距离？”施万渝瞪大眼睛，神色变得古怪，好像看见了外星人，“有这个必要吗？我是不习惯有女人像搂孩子一样对待我，你是何帆的堂妹，那你不就是我的...不知道你今年几岁，是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
“什么意思？”
“都说我怀疑你的身份，你都没搞清楚咱俩的关系，你是何帆的堂妹，他是我表哥，他爷爷就是我外公。”
“.......“沈飞心想，当初收到个人简历的时候，维舟可没跟他提到这一层关系。
他尴尬地别开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到镜头前，为了堵住施万渝的嘴，他故作惊喜地说：“很好，这一幕的画面贺笙肯定喜欢。”
...
二厂的租赁时间截止到晚上零点，幸运的是，九点之前拍摄结束，除了维舟和个别几位演员之外，余下数十名演员集体杀青。
导演组请人买了鲜花和烟花为合作过的伙伴们庆祝。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十一点钟，剧组的临时工和临演陆陆续续离开。
二厂的两周大型群戏几乎掏空了剧组的经费，一些收尾工作不得不由主创团队亲自动手，包括维舟和贺笙，他们与剧务组的员工一起整理设备。
这时候，下一波来拍戏的剧组已经等在外面，零点之后必须交出场地。
沈飞作为艺人助理同样逃不过体力劳动，唯一躲过去的人是赶航班的张岩，临走前和大家约好回A市补一场杀青宴，费用由他个人承担，特意交代何助理必须到场。
何助理满口答应，心里却有点没底。
按照临时合同规则，他的助理身份从进组持续到剧组杀青失效，而今天便是最后一天，最近半个月他和维舟沉浸在拍戏的氛围里，私底下没太多时间沟通感情问题，他不知道维舟会不会让他‘转正’。
曾经一直期盼的日期，真正来临后，沈飞看着陆续走光的场地，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舍，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了解维舟的工作环境并参与进来。
胡思乱想之际，二厂出口处忽然掀起一阵骚乱，沈飞听见有人喊一声“维舟”，随即是更加刺耳的喧嚣声。
沈飞神色一紧，放下手里的工具箱，摘下碍事的渔夫帽，两个箭步便冲到出口，他挤在人群边缘，借着身高优势看见了被数十人围在中间的维舟，这些人叽叽喳喳，簇拥着维舟往另一个方向移动。
“维舟！”沈飞伸直胳膊试图引起注意力。
维舟认出他那独特的声音，对他做个安抚的手势，用嘴型无声地表达：我、没、事。
沈飞的手拼命往前伸，想要抓住维舟的衣服，但很快被一股群众的力量冲散，他被挤得连连后退，脑袋上的假发差点不翼而飞。
几名安保人员毫无作用地维持秩序，没有一点威慑力，少主剧组的员工拿着喇叭恳求众人保持理智。
可惜这些人恍若无闻，夹着维舟快速移动，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跑来更多的人，还冒出一些手持设备的狗仔，现场越来越混乱，再加上天黑，维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沈飞的视野里。
沈飞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身份，激动地提高嗓音：“维舟！统统让开，维...何帆！这里！”
何帆冷着脸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迅速走到沈飞面前，握住他的胳膊要将他带离人群，“你先走，我去找他。”
沈飞回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何帆语气冷硬，“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我要先确保你的安全。”
“放屁！”沈飞直接怒了，猛地挣开牵制，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压顶，“维舟被一群疯子带走了，你还说些没用的。”
面对他的呵斥，何帆始终面不改色：“应该是粉丝团，他们不会伤害维舟。”
沈飞质问道：“你敢保证？”
何帆不敢，一时无言。
沈飞不再理他，转身去找二厂的保安，他在影视基地混了两个月，很快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把揪住保安的衣服领子，厉声质问：“大半夜的，那群人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你们收钱放出消息？”
安保眼神闪躲，毫无底气的反驳：“你别乱说话，粉丝才不管几点呢，他们听风就是雨。”
多说无益，沈飞和何帆立马加派人手跟住骚乱的人群，只是眨眼的工夫，周围聚集了数百人，他们费力挤到人群中间却没找到维舟，此时此刻，不仅沈飞的心跳到嗓子眼，一向稳如泰山的何帆也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没有到慌乱的地步，何帆依旧把沈飞放在第一位，护着他挤出人群，到了空旷地带，问道：“维舟有没有带手机？”
“他的手机在我这里。”沈飞的脸色带着一丝苍白，目光在昏暗的四周搜寻。
何帆当机立断打给贺笙，得到的回答不尽人意，他又联系施万渝和包烨，凡是刚刚见过维舟的人他逐个联系，几通电话让少主的主创团队重新聚在一起。
十分钟后，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维舟失联了。
第191章 191
事有蹊跷, 维舟的粉丝是出了名的理智，那些人闹的太突然又没分寸，身边还带着大堆狗仔, 明显是有备而来。
维舟的名字最近在网络上很活跃, 白玫瑰事件和亚太电影节推波助澜，时常登上热搜，不少黑粉和恐同者纷纷冒出来诋毁、谩骂, 甚至放狠话威胁，偏激的人一旦发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不止网上有波折，现实中也不太平，两个月的沉浸式拍戏, 让他们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鄂萍首富的儿子还没有出来，或许是李家人图谋报复, 趁乱掳走维舟。
阅历丰富、凡事做最坏打算的沈总裁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知道这种事何助理解决不了, 只能沈飞出面。
一瞬间，助理身份下线，沈飞换回自己的衣服。
他首先联系沈鸿，通知对方将安全系统的指挥权交给何帆, 让何帆带领一部分信任的人在二厂附近低调搜索, 没有查清楚真相前暂时不要声张，然后他让何帆联系李家的人，不管是不是深更半夜, 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和李家人会面。
假如真是姓李的在背后搞鬼, 沈飞暗暗下定决心，他接下来几年不干别的事情, 专注怎么搞垮李家。
本来《少主》剧组的人没那么慌，大家习惯了维舟说走就走的性格，可突然之间，沈先生带着不少人凭空出现，脸色阴森可怖，好像天塌地陷一样，搞得主创团队人心惶惶，看这架势以为维舟被绑票了。
担忧和恐惧的情绪会传染，所有人打起十万分精神开始寻找维舟的踪迹，碍于身份特殊，他们没办法逮住人就问有没有见过维舟，只能靠眼力找人，主创团队共有三十人，再加上沈鸿带来的二十名安保，何帆为他们快速分组，进行地毯式搜索，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知道李家事件的人很少，在场除了沈飞只有何帆知情，有些人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沈飞也懒得和他们解释，警告他们务必关注手机动态，尤其是贺笙和施万渝。
片刻后，沈鸿通知沈飞，会面已经安排好，李家人会在市中心一家酒店招待他。
“这边有消息立马联系我。”
沈飞留给何帆一句话，转身上了一辆商务车。
汽车自带低气压，仿佛被一层乌云笼罩，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众人视线。
...
另一边。
维舟真的被李家人出于报复绑走了吗？
当然没有，簇拥他离开的一群人确实是收到小道消息的粉丝团，他们手捧鲜花和送给霏霏的玩具，热烈庆祝维舟新戏杀青，就在今天上午，他被官方点名表扬，誉为青年演员代表，忙于拍戏的他还没来得及收到喜讯。
本来不算什么重大事件，但对喜欢维舟的观众却事关重要，粉丝们一直担心他会因为同性恋的身份惨遭封杀，这回终于安心，这么好的事当然值得庆祝。
曾经听过傅伯勋被一众粉丝堵在地下停场车出不去，维舟当时还想，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想不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他被上百人围住，大家全部朝他使力，每个人都想与他有肢体接触，最初的范围只限于摸手，后来事态不可控制，一些人开始摸他的脸和手臂，还有男粉趁合影时搂他的腰，总之四面楚歌。
作为公众人物，面对自己的粉丝，维舟不可能乱发脾气，他保持镇定尽量维持秩序，呼吁大家不要急，他会签名、合影，可惜他的声音被周围的喧嚣声淹没，大家对他说什么不感兴趣，只顾着往他跟前凑，嘴里喊着“老公”或“老婆”这种令人费解的称呼。
渐渐地，维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从业以来第一次遇到粉丝围堵的情况，他总觉得这事儿不该发生在他身上，他是实力派，不是偶像派，更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被人架起来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移动，情急之下喊道：“排行榜第一的帅哥傅伯勋在后面，他就在隔壁拍戏，真的！不骗你们！”
“不要傅伯勋，要你！”
“老公！我爱你！”
“你一个男的喊什么老公！”
“就是男的才喊！”
维舟：“.......”
虽然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但不是没有经验。维舟指着一个方向叫出贺笙的名字，趁乱之际弯腰钻出汹涌的人群，很快被人发现，他不敢回头，跑到路边抄起一把道具自行车，踩着两个脚蹬奋力往前骑，此时的他与风度翩翩的少主相比，或多或少有点狼狈。
国内最大的影视基地在鄂萍，到底有多大，用三座小县城加一起来形容毫不夸张。
维舟骑着古董自行车从二厂辗转来到六厂，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敢下车。
他将道具车停放在六厂的保安室，顺便和值班人员闲聊几句，意外得知文斌老师在六厂拍大夜戏，亚太电影节的新星奖就是文斌老师帮忙领取，他还没来得及感谢。
趁此机会，维舟临时探班，而且幸运的在门口遇见文斌的助理，对方带他进入片场。
恰巧文斌不忙，两人一见如故，寒暄一番便坐下来聊起各自在拍的戏。
维舟原本有意邀请文斌客串《少主》，可惜档期错不开，现在文斌反过来邀请维舟客串，他的时间也不合适，两人约好下次合作。
聊到这里，文斌留意到维舟的外套在肩膀处裂开个大口子，额头上有汗，看着很不寻常，便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我从二厂过来。”
维舟苦笑着把自己的经历简单叙述一遍。
文斌笑道：“你现在很红，经常能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维舟缓缓摇头：“三分钟热度，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太过热情我有点难以招架，我不想搞混工作和生活。”
文斌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道：“很正常，你这么年轻就荣获多项大奖，其实被人追捧对你来说并不是压力，越多人喜欢你，证明还是有实力更受欢迎，我真的挺欣慰，有时候很怕真正的金子被埋没。”
维舟认真地听着，脸上挂着思考的神色。
文斌又道：“每一代人都有他们独特的追星方式，我年轻的时候，粉丝是以写信和寄明信片来表达喜欢，当时在老一辈看来也是出格。”
“老师说得对，我既然选择吃这行饭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维舟面带谦逊之色，嘴边漾起温和的笑意，“有些事情很难做到两全其美，我出道至今已经很幸运，不该要求太多。”
文斌轻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你在二厂拍夜戏？”
“今天群戏杀青，时间比较紧，剧组的人陆续离开，这时候应该走光了。”
维舟看一眼时间，根本不知道大家正在疯狂的找他，他独来独往惯了，就算失联三天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记得自己约了贺笙晚点探讨‘少主离世’的戏，翻了翻外衣兜，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他想起背包和私人用品暂时交给何助理保管，于是借用文斌助理的手机给贺笙发送一条短信，约对方一个小时后在演员宿舍见面。
下一刻，贺笙的电话便摇了过来。
“维舟吗？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