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曾有传说,京城往前走二十里处有两座双子山峰。有一日天动异象,双子峰因着地颤挤压在一起,中间形成一道极深的山岭沟壑。
因着是天然出现的,在山沟间生了头地龙,待冲出此地便可飞升成仙。从那日起,总有过路人能看到一条青黑色的地龙在山沟之间横冲直撞欲打破束缚,一飞冲天。
等到地龙成仙那日,天降甘霖,那龙不忍山沟内的生物受山洪侵袭,散了神力使双子峰回归原样,山沟从此成了一道小小的平原,万物作生,欣欣向荣。
风吹拂柳,将水面带起点点涟漪。游青的院子里开始下起了小雨,瓷白的地板上有几颗通红的宝石散落在地,被飘打进来的雨滴一浸,透着近乎奢靡一般的质感。
拂剑端着食盒和药碗来到门前,从傅砚辞递过来的手上闻到了一阵还未消散的味道,他未敢抬头,听到傅砚辞声音嘶哑:“去备好药浴,等下夫人要用。”
“是!”
傅砚辞关上门,把躺在床上装死的游青抱在怀里,见他上身未着一物,便想拿被子给他裹着。
却被游青红着眼皮推到一边:“不要盖!”
傅砚辞拿帕子帮他擦拭了一番,哄道:“好了,擦干净了。”
游青还是觉得身上不爽利,挣扎道:“我想洗完澡再吃饭,太脏了。”
而且连鼻子里都弄到了,现在吐息之间都觉着被傅砚辞包围着,怎么可能吃的下去饭。
傅砚辞有些伤心,还以为游青嫌他脏,通身低落下来,但还是听话的应了:“好,那为夫去催催。”
游青最见不得他这般模样,抬手拉住他:“算了,就这样吃吧。”
傅砚辞开心起来,心满意足的喂着他吃完饭,待等游青消化的差不多了,又很是自觉的把人抱着往浴房走去。
这次倒是没能干柴烈火起来,傅砚辞在一旁帮着游青擦拭后,便心满意足的揽着人睡觉。
就在二人都要入睡之时,游青“唰”的一下睁开眼,问道:“傅砚辞,你是不是还没洗澡?”
因着游青这两天药浴导致没洗澡的傅砚辞:……
他面不改色,但鼻子诚实的嗅了嗅身上的味儿,没酸啊。
下一秒便听游青开口:“快去洗澡,你方才给我洗完后就回来躺着了。”
傅砚辞蹭了蹭游青:“明早起来洗,今晚就先睡吧。”
游青却有些嫌弃,拖着身子挪到床榻最里头:“不成,如今还未入冬呢。你又在外头忙活了一天……”
“快去啊。”游青催促道。
傅砚辞也有些心虚,上手掐了掐游青的脸颊,方才心满意足的下榻。
只是方才小侍都被他退了下去,当下也懒得催着他们烧水。这天气与他来说也不算冷,自己便去提了桶冷水,随手往身上冲了冲,待在外面大概散去凉气,又在屋内走了两圈,确定身上热了起来,才敢飞快窜到榻上。
游青都已经要睡熟了,很是顺从的被男人抱进怀里,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一早,傅砚辞满脸悔恨,沉默的坐在床头独自生着闷气,昨夜怎么就被游青三言两语给哄骗,现在肉也吃了,更没理由把他放在苏州了。
身后的妖精昨夜吸饱了精气,眼睛都未睁开,就趴在他背后跟小猫蹭被一样,挨着人撒娇。
傅砚辞满脸严肃,还是开口:“卿卿,我觉得你还是不能跟着我去边疆。”
游青一僵,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好啊,不让我去就和离。”
傅砚辞头都大了:“怎么又跟和离挨上了。”
游青幽幽开口:“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共患难,这样才能显现二人忠贞不渝的心。想来你也不愿同我一起吃苦,那还有何继续下去的意义。”
傅砚辞解释道:“此行凶险非你所能想象,去的路上一路刺杀便也罢了,军营里头的势力分裂还需我去整合,更遑论游青长公主那边还……”
游青一脸认同:“那你就更应该带上我了啊。长公主那边的事情没有我在你旁边看着,只怕你被人当枪使了还傻呵呵的替人办事。”
“带上我吧,傅砚辞。”游青闭上眼:“留着我在旁边当个幕僚也好啊。”
傅砚辞也知晓劝不动游青,更怕劝多了又激的游青腹痛,遂终于妥协点头。
二人洗漱好了,傅砚辞带着游青去见了游沛公说此事。
谁知游沛公听完,竟然赞许的点头:“我早就想着让小青同你去边疆。”
傅砚辞上前问道:“为何?您不担心卿卿的安全吗?”
游沛公倒是笑了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青在你身边,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才动不了他。”
“在你身边我或许只用担心主帅账营被占,但去了苏州,但凡谁人对你有所怨恨,简直就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生死大权均随上官瑾掌握。”游青坐在一旁缓缓补充着。
傅砚辞心下不满,开口:“她敢动你们,就先从我的尸首上塌过去。”
“到底是年轻。”游沛公笑着开口:“若是你在三军之前,看到对面被人用刀架着的小青,你该如何?”
傅砚辞如此一想,反倒觉得把游青带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游青给父亲使了个赞赏眼神,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就彻底说服了傅砚辞。
游沛公在袖下偷偷摆手,嘴角死死的压着笑意,面上还是一副关心的神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傅砚辞估摸了下日子:“依着上官瑾的来信,大约半月后就启程。”
“也好,到那时我也到了苏州了。”游沛公从袖口处掏出一枚淡青色的扳戒,递给傅砚辞:“这是夫人早早挑好要送给卿卿未来娘子的,也算是彩礼了,你收着吧。”
傅砚辞瞧着这枚扳戒,接过来打量,问道:“怎么会想到送扳戒?”
他带到大拇指上,发现有些尺寸有些小。但若是寻常女子带了,又会显得很大。思及此,他拿过游青的手,把那扳戒带了上去。
游青瞪大眼睛看着这枚扳戒,居然很是贴合他的手指。
游沛公也有些意外:“没曾想当初顺手做的尺寸,竟这么适合小青。”
他摇了摇头,笑道:“罢了,反正夫妻一体,你们谁拿都差不多。”
傅砚辞也认同的点头:“这个看着挺好看的,卿卿便带着罢,”
游青倒是不肯,顺着傅砚辞的食指给带了上去:“你带着不是挺合适的。”
都说了是给他媳妇的彩礼,游青不自在的瞥了眼身侧人高马大的傅砚辞,有些心热,他媳妇虽然大只些,但是长的帅气啊。
傅砚辞不解风情,为难道:“我平日舞刀弄枪的,一不留神就弄碎了。”
游青冷笑一声:“不要就算了,我拿去送给红袖。”
说完就欲抢过来,被傅砚辞一脸警惕的躲开:“不成!这可是岳父送的媳妇礼,怎么能送别人。”
他看着游青的神色,凑上去认错:“为夫回府找根绳子挂在脖子上,保证头在戒在!”
“哼,随你。”游青移开视线,一双耳朵却开始红了起来。
游沛公顺势开口:“丞相府虽倒了,但留下来的商铺地产什么的早就被老夫转走。届时你们如果要用上,拿出这枚板戒就好。”
傅砚辞龇牙朝着游沛公笑了笑:“多谢岳父。”
一边还不忘把这枚扳戒塞进袖口,生怕游青反悔收回去。
游青四下看了看,问道:“父亲,可要孩儿帮您收拾收拾行李?”
傅砚辞倒是赶在游沛公前开口:“不必,舅父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轩同老夫说过了,真是多谢你这些天来的筹谋啊。”
见他语气熟稔,游青问道:“父亲莫非同舅父有过交情?”
游沛公笑了笑:“我同砚辞,母亲乃是好友,又怎会不认识她弟弟?”
闻言,傅砚辞挑眉:“我怎不知岳父同家母相识?”
“你那时还小,自然是记不清。”游沛公感慨道:“说起来,当初夫人怀着小青时,因着肚皮看起来比常人要小一点,都在猜测是个女娃。你你那时还是三头身,就嚷嚷着要同妹妹结亲呢。”
游青脸皮子薄,闻言低声制止了声:“父亲您别说了!”
看旁边的混蛋笑成什么样子了。
傅砚辞忍着笑意:“然后呢然后呢。”
游沛公摸着胡子回想着:“后面见是个弟弟,急的眼眶都红了,跑去偷了你娘亲的衣裳,趁着无人时往小青身上套。”
游青闻言暗暗拧了拧傅砚辞腰间的软肉,一脸无辜的冲着游沛公说:“果然这厮从小就混。”
傅砚辞悄悄把手搭上去,凑在游青耳边低声道:“那卿卿今晚能不能穿给为夫看看?”
游青手上动作又加大了些,看着傅砚辞吃痛的神情,咬牙开口:“你的若是喜欢,明日我便让红袖买上十套女装回来,让你穿个够!”
不要脸。
游沛公也不想打扰他们小两口,摆手道:“走吧走吧,晚些你们舅父还要来找我下棋呢。”
游青皱着眉头还欲讲话,却被傅砚辞揽到背后。
“好嘞岳父,我和卿卿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一早再来这儿送你们上船。”
游沛公只是退到里屋取棋盘去了,末了见游青还拉着傅砚辞不准走,问道:“怎得还没走?”
游青:“父亲明日独自一人下苏州,孩儿有些不放心。”
“哪里是独自一人,待你们事成,带着我的小孙孙一同来苏州看我就好。”游沛公宽慰他:“只是暂时的离别罢了,小青不必在意。”
话里话外都是相信他们此事能成。
游青心思敏感,带着些哽咽了:“父亲……”
游沛公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顶,如同小时候哄着他吃药一般,语气温和:“为父知道你们有多优秀,年轻人放开心来去闯,无论结果如何,父亲都在苏州等着你们。”
傅砚辞站在一旁看着,有些艳羡,须臾之后低声开口:“岳父能这样摸一摸我的头吗?”
老国公都从来没有摸过他的头。
游沛公一愣,心下怜惜,伸了另一只手上去缓缓摸了摸:“砚辞,凡事不要勉强自己,实在累了就歇一歇,有些责任不是你必须要承担的。”
见天色不晚,傅砚辞才慢慢打断这对父子之间的交谈:“卿卿,该到了吃药的时辰了。”
游沛公这才依依不舍的催着游青走:“快走吧,待会你们舅父来了,不必担心我无聊。”
游青叮嘱道:“父亲记得吃饭。”
往日游父办事,常常会忘记按时吃饭,游青又体弱,顾不上劝告父亲。久而久之,游父肠胃就落下了毛病。
游沛公点头:“为父晓得,快同砚辞回府去吧。”
见状,游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上马车后还翻着车帘看着游父的身影。
傅砚辞不忍心看他这副伤神的模样,想方设法的逗游青开心:“卿卿,今日要不去你最爱的那家来福客栈吃吧?”
游青打起精神:“都好,看你的。”
傅砚辞皱着眉头,试探开口:“要不吃完带你去浮云楼逛逛,刚好去那里把这腰链给拆了。”
游青肚子长的快,早前选的尺寸又贴身,只怕再过半个月就会嘞肉了,今日也刚好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