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悠颔首,圆滚滚的眸子沉了沉。
这中州刺史来自一个根基深重的世家大族,长公主本想早早渗透此地,奈何中州铁矿早被这个世家掌握在手里,长公主手上就是苦于无兵,这才一直放任中州这群臭男人嚣张。
她转过头,不再看街头,倒是把视线放在游青身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兵来了。
第63章 暗杀
黎黎苦着张脸, 眼皮子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真的没办法救她们吗?”
鹿悠悠玩味的看着游青:“当然有啊,要么学滇州换个刺史,要么学佃州不要刺史……”
游青低垂着眼, 没有吱声。
黎黎看着这人,左瞄一眼,右瞄一眼,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他挠着后脑勺思索片刻后,发现想不出啥, 只好趴在桌上, 语气含糊不清:“可是都好难的。”
他嘴里不知从哪里寻了颗麦芽糖,此时放在嘴里砸吧着:“我们当初把那刘刺史搞下台时,可是死了不少乡亲, 那些官府官兵们是真的很吓人。”
鹿悠悠坐到他对面, 应和道:“想必你们组织乡亲也得费了不少力气吧。”
游青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手上端着方才鹿悠悠给他斟的温水, 此时已经幽幽变冷。
黎黎同鹿悠悠不知谈到了什么,忽的开始朝游青看来:“你说对吧, 青青?”
游青愣了一下, 连忙回神:“嗯?什么?”
黎黎把他手里的杯子拿开:“鹿姑娘同我说,到时候这里也被人带着反了,说不定就能改变这现状呢。”
游青摇头,打破他的幻想:“此处同佃州不一般,中州百姓生活尚且过得去, 并未到民怨深积的地步。”
“更何况中州刺史背后的势力可是世家大族,他可与那刘刺史不同, 这位失联,一旦上头派兵来压……”
黎黎皱眉:“明明那些兵也是女子生的, 作甚还要为虎作伥。”
鹿悠悠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底下哪个男的不是女的生的,不还是把人当狗一样拴着。”
黎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嘛!我就是看不过去这些人把人命这样糟蹋!”
说完他跑到游青塌前坐下,揽过游青的手蹭着:“青青,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去买了那位姑娘,这样子她就不会被锁着了。”
本以为游青同他是一条心的,谁知游青也把他的手扯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晃晃的同他对视着:“救了这一个,也会有更多个要我们去救,你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黎黎泄了气:“好嘛,那就都不救了。就是我圣母心泛滥了,好了吧!”
他双臂交叉摆在胸前,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游青拉过他来:“我的意思是,里面改变不了,那就从外面撕开。”
“什么意思?”
鹿悠悠此时站起,拍掌赞赏道:“游公子,拎的清。”
游青不急不慢的看见她,嗤笑一声:“我倒是佩服鹿姑娘,一名女子,还能对此地情况如此熟稔。”
鹿悠悠惭愧:“几年前和好友外出游历的时候恰好路过此地,顺便了解了解罢了。”
黎黎又觉脑仁发疼,站着他两中间直接打断:“所以你们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那法子是什么。”
鹿悠悠拍了拍他的脑袋:“还不知道啊,让别人打进来呗。”
说完鹿悠悠跑回桌前,又开始点燃蜡烛烧起银针。
游青也冲他微微一笑,拿起身侧的书开始默念起来。
黎黎在原地想了很久,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那这不是谋反吗?”
鹿悠悠笑的满脸和善:“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游公子可是专攻造反之道的。”
游青视线未从书上挪开,毫不留情撇清关系:“那是你。”
黎黎抬手把游青手上的书往上抬了抬,看清封面后极其震撼,默默的摆回原位。
他抱着孕肚,心里止不住自啐:还真有人看兵书看这么入神啊。
他还以为,游青同他一般在看话本呢。
全然没注意到,游青指尖搭在那一面已经许久未曾翻动过了。
游青又开始发着呆,脑子里止不住在想傅砚辞此时再做什么。
他孕期思绪发散的厉害,开始是想着傅砚辞同上官瑾之间的交易,慢慢的就满脑子是傅砚辞骑马、握剑以及把他护在身后一人对抗敌人的模样。
想着想着他脸颊有些发热,骤然回神,悄悄的看了看房内的二人,见鹿悠悠对着一张羊皮图摩挲着,黎黎则是呆呆的看着热闹的大街,不由的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边疆兵营。
傅砚辞随手擦干额前的汗,把手中的长樱枪往身后随侍手中一甩,扭头问着拂剑:“夫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拂剑递上手里的纸条,禀告道:“季公子来信,快要到中州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就能赶到。”
傅砚辞颔首:“小四小五他们去接了没?”
“今日一早便快马赶去中州了,想必明日就能会面。”
“主子,南边有情况。”拂袖快步走到傅砚辞身边,手中拿着一片血袖,递给傅砚辞。
傅砚辞皱眉接过,摩挲着上头的花纹样式:“怎么回事?”
拂袖解释道:“早上有兄弟在南边巡视,找到了一件血衣,瞧着样式是我们的人,便往四周寻了寻,再几里外看到了……”
傅砚辞见他面色为难,皱眉问道:“磨蹭什么?”
“看到了李营头的尸体。”
拂剑没忍住:“老李昨夜还同我们喝酒呢?怎么可能?”
傅砚辞也看着他:“查出来了,真是老李?”
拂袖点头,语气有些沉痛:“老李腿折过,错不了。属下问了三营的人,昨夜确实是没回。”
傅砚辞摩挲着手上沾血的布料,陷入沉默。
李营头平日里兢兢业业,是守了十多年边疆的老营头了,从小就没了爹,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养在赛安城,时不时回去侍奉。
傅砚辞同他交往不多,但也有映象,此人自从腿伤了后就被傅砚辞安排去带新兵了,也算是个轻松活,因着对新兵耐心照顾,在军队里头名声不错。
拂剑叹了口气:“昨夜我出账的时候还同他打了招呼,让他别喝太多,怕是倒在半路被狼叼了。”
倒是一语成谶。
拂袖摇头:“我去看过了,虽说少了点部件,但瞧着不是被狼叼了。”
拂剑愣了愣:“你是说有人对他动手?”
很快他否定道:“老李什么人,在军营里出了名的和善,他能得罪谁?”
拂袖没有回他,他同老李算的上有些交情,昨日还给他割了几两羊肉准备让老李带回去给他老娘尝尝荤。若没有自己这一遭想必老李就会在营帐里头歇着,不至于惨死在昨夜。
他摆手行礼,话中带着点哽咽:“主子,老李胸前的伤口奴才知道,那分明是剑伤,怎么可能是狼牙撕咬的样子,还请主子详查。”
傅砚辞把他扶起来:“我记得他家还有个老娘,得先处理好老娘那边再来查证。”
傅砚辞把手中的布料往怀里收了收,他心底也不是滋味,李营头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每次见他都会笑着喊他一句小世子,骤然离世,傅砚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尸首存放再何处?”
拂袖死死的握紧手上的剑柄:“在营门口。”
……
傅砚辞带着二人走到营门口,见许多将领都聚集在这里,围着尸首双目泛红,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还是崔时肆站在外围,瞧见了他,轻声开口:“都让让,世子来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年轻的小兵走到他跟前,眼眶泛红:“世子,方才拂袖大人都同我们说了,李营头分明是被人害死的,您可得给他个公道啊!”
立马带动起四周的确气愤,顿时有人混在人群中大喊:“就是啊,李营头兢兢业业守了这么多年,一定得还他个公道。”
四下跟着应和起来,傅砚辞眸子一沉,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自然。”
他视线缓缓扫过围在此处的众人,再扫过崔时肆时,看见这人连忙躲避的动作,心下有了想法,面上却是不显,跨过人群走到尸首面前,也不嫌弃一片血淋淋的尸体,上手扯开遮挡的布料,按在尸首心脏处看了看那处的伤口。
虽然已经在草原的夜晚上放了一夜,有一只手臂和半张脸都被野狼撕咬去了,连胸前也覆盖着各种狼牙撕咬的伤口。
但傅砚辞这种从小同剑打交道的人却也能一眼看出那道剑伤,直接贯穿心脏,才导致老李头死亡的主要原因。
他点了点头,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血:“确实是被他人杀害的。”
“是不是南疆那边的人不服输,又派了人来捣乱!”有一名小兵红着眼上前猜测道。
傅砚辞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南疆不使剑,使刀,不大可能是他们干的。”
拂剑蹲在地上仔细端详着那处伤口,忽的开口道:“只怕是自己人。”
他这话一出瞬间激起一番波澜,很快就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剑大人你也知道李营头的,他在军营里从未得罪过人,怎么会被人盯上啊?”
傅砚辞使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平静下来:“这剑伤是贯穿伤,拂剑刚刚比对过了,伤口大小刚好对的上我们营里的军械,而且是从背后一剑毙命,利落的很。只是藏在狼牙撕咬的伤口下面看不太清,得仔细瞧过才晓得。”
第64章 生食
四下泛起一阵躁动, 傅砚辞依稀能听到有人混在嘈杂的人群之中窃窃私语。
他盯着李营头惨不忍睹的尸身,呼吸重了重,上手拿起布掩盖住头部, 声音很轻,但四下却骤然安静下来,都听着他抛下二字:“彻查。”
四下有人愤懑,有人欣慰,有人悲痛, 也有人默默混在人群中, 面色不虞。
军营中出了这么恶劣的事,傅砚辞作为掌权者若不解决,一来对不起老李头在天之灵, 二来更是定不住军中各心。
不论是有异心的那群人, 还是为了老李头悲痛的那群人, 甚至于一直跟着他全心全意效忠他的人, 都在看着这名“小国公”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情义来真正接手这个庞大的军营。
傅砚辞跟着走了一条昨夜老李头走过的道,这条道是小道, 比正常的大路能快个一炷香的时间。
他在路上看到了昨夜拂袖替他装羊肉的包装, 破破烂烂的,想必也是被狼叼了去。
拂袖跟在他身后,很不是滋味,后悔道:“老李头肯定是怕肉凉了,想着早点送给老娘吃, 不然怎么会挑小道回。”
拂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