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叔听他这话,看向季封的眼神多了些探索,但话语也熟稔起来。
傅砚辞这话明显是会让季封跟着办事,能这么短时间内取得傅砚辞的信任,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傅砚辞看上了人,他作为老一辈自然得同他放下点心防。
傅砚辞确实是信任季封,毕竟也是自己一手好提拔上来的。但除去对他的时候赏识之外,敢把人往韩叔跟前了放,也是吃准了黎黎那身子离不了鹿悠悠。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有了致命的弱点之后,一个人将有多好拿捏。
外头的风沙愈发猛烈,好在边疆军营都是有人特地加固过的,只是被风微微吹的颤动,依旧坚强的在风沙中矗立。
游青猛的睁眼,见黎黎正睡在他身边,直愣愣的躺着,一双笔直的腿斜靠在他身上,看的他心脏直跳跳。
小心的给人侧了侧身子,把他腹部和腰背处挪走的靠枕又放回原处,方才放下一番心来。
只是醒来后便没了睡意,今夜气温降得厉害,虽说房里都放了三四盘炭火,但到底受热不均,游青还是老老实实是的给自己身上披了件厚厚的皮毛披风,正举着烛火往窗口走去。
外头的的风沙还未停歇,现下窗外一片乌黑,也不知是到了深夜还是风沙太大了遮住了光亮,他心下惴惴,止不住的担心着在军营里头的傅砚辞。
忽然背后起了声响,他心下一动,回头看见黎黎正扶着着腰点亮了烛火,正在塌边的桌上往杯子里倒着茶水。
游青面上闪过一丝歉意:“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黎黎连着上喝了两杯茶水才闲下嘴来回他:“不是啦,是因为我今天觉浅,心里不怎么好安生。”
游青举着灯坐回来榻上,盯着地板发呆。
黎黎也难受着,两个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你一句我一句话的开始写闲聊起来。
“也不知他也在军营里头怎么样?这么大的的风沙,那就布料做的怎么顶的住。”
“是啊。”
“希望赛东城的事情可以快点解决吧,真是折磨人。”
“是啊。”
“还有那狗屁朝廷,怎么连后援都不给?”
“是啊。”
话题了重复大半个晚上回去,等到窗外终于见了点光,二人才又匆匆睡去。
好在黎黎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醒来便开始逗着依旧烦闷的游青开心的。
他拉着拂袖和鹿悠悠四人一起组了个局,教他们打麻将来缓解闷苦。
只是十来盘下来,皆被游青赢了去,气的其余三人玩到后面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最终以黎黎痛苦的哀嚎一句结尾:“我要让季哥来打你啊啊啊,游小青你给我等着,这次就算你男人来了也保不了你常胜将军的称号!!!”
游青虽心下不爽利,但也不堪示弱:“傅砚辞肯定能给我保住。”
几天的鸡飞狗跳下来,外头的风沙终于停歇,百姓们纷纷出门补好屋子上被风沙破坏了的物件。
傅砚辞同一群将领鏖战了三天三夜,胡子拉碴的,眼睛熬的通红,硬是撑着一口气也要回来家里抱着游青入睡。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傅砚辞的时候信件跟流水一样往外呼呼穿着,军营里头的海东青都空的差不多了,才得到了京城那边的回复,说是后援已着诰命大臣亲自配送,因着路上耽搁了点功夫,这才迟迟未到。
不过今日停了风雪,有一只海东青终于带回了信息,不若多日,粮草便可抵达。
傅砚辞这才松了口气,给疲倦的将士们放了个假,韩叔听到消息瞬间倒地上睡了过去,一时之间军营鼾声如雷。
傅砚辞同季封对视一眼,双双默契的骑着马赶回家中,有媳妇不抱来军营里头听打雷,傻子都晓得怎么选择。
游青已经习惯了被男人掐腰搂在空中打转转,只是几日不见,他孕肚又大了些,教傅砚辞连手都不敢放上去。
直抱着游青啃了半个时辰才猛然倒塌睡去。
游青刚睡醒,自然没有睡意,见傅砚辞一身狼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也不嫌弃自家夫君,烧了桶水便开始给傅砚辞的擦拭着身子。
无他,主要是傅砚辞着实太久未洗漱,浑身实在脏臭的很。连肚皮里的时候崽子都被熏的活络起来,期间在游青肚皮里活蹦乱跳的,害的他差点连帕子都握不住。
第76章 抱抱抱,睡睡睡
游青拍了拍肚皮, 怕吵醒傅砚辞,低着嗓音同腹中崽子说话:“你是不是也被大爹熏的厉害?”
看到傅砚辞因为几日没有打理,在下巴处冒出的一丛丛青黑色的胡茬, 游青抿嘴笑了笑:“看来你大爹这几日过的糙了点,想必这模样跑出去能吓坏一堆小崽子。”
话是这样说着,游青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仗着傅砚辞深眠,同肚子里的小崽子止不住说着他的坏话。
一会是傅砚辞面色疲倦,让小崽子别跟着他现下的模样长。一会又是凑上去扒拉傅砚辞身上的衣服, 那衣服也不知晓被傅砚辞穿了多久没换, 现在游青鼻子里泛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嫌弃的他都隔着帕子去挑开来。
待他把那衣服扔到一旁之后,终于觉得那味道消退了些许, 这才深吸一口气, 摸着肚皮感慨道:“还得是你小爹心宽, 这样都不嫌弃你大爹。”
话音刚落, 他腰间忽的被一只手臂揽住,还未等他惊呼出声, 整个人便被傅砚辞搂在怀中, 鼻腔抵住傅砚辞身前的皮肤。
傅砚辞哼笑一声:“卿卿怎得还偷偷说为夫臭,这不得让你仔细闻闻到底臭不臭。”
游青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脸颊:“小气鬼。”
接着腰间手臂将他揽的愈发紧了些,现下浑身都被傅砚辞的气息包围着。
“唔,你松开些, 我不想睡觉!”
傅砚辞耍起了流氓,止不住的哼哼:“不放不放, 卿卿就知道冤枉为夫,为夫谁身上才不臭。”
游青这才反应过来, 有些无奈:“你怎的还在意这些,方才我不过是玩笑话。”
傅砚辞外出时没来的及带上衣物,军营里头也没放上件应急的,身上这一件衣服愣是在营帐里头熏了三天。
他自己倒是会沾湿帕子给自己抹抹,但一同跟来的那些将领们一个比一个糙,聊到起劲时鞋子袜子漫天乱扔,加上账子里又不透气,说上一声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因此方才游青把他外衣挑开之后,散发酸臭味的罪魁祸首已然散了大半,现下傅砚辞身上只有他自己独有的气息。
游青想了想,倒是形容不出来。若让游青非得说出来,他也只能艰难道出,这味道沉厚之中蕴含着些许危机,向湛蓝的大海之中混入了被蓝鲸追啃撕咬的小鱼,血肉发散在海水之中,却还带着微风吹过清水的味道。
游青脸红了红,都怪崽子,他才不喜欢这股味道呢。
他脸颊蹭了蹭傅砚辞,点着他胸前说道:“还得是黎黎的法子好,倒真让你养成爱干净的好习惯了。”
傅砚辞撇了撇嘴,颇有些得意:“哪里是他的法子好,这叫听媳妇话,有饭吃。”
须臾他还夸张道:“天底下我这种好男人可不多了,卿卿可得爱惜着。”
游青见他眼下满是青黑,却还撑着精力同他对话,当下也心疼起来。
手掌捂上男人的眼睛:“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是快些休息会吧。省的稍后被别人看到了以为我们孤儿寡父虐待你呢。”
“卿卿让我抱着睡会。”傅砚辞得寸进尺:“这几日没挨着卿卿睡为夫可难受的紧。”
游青投降道:“抱抱抱,睡睡睡。”
话音刚落,傅砚辞便环着他的腰睡了过去。
游青本该是毫无睡意的,但现下被桎梏住无所事事,盯着头顶床幔也就慢慢睡了过去。
待到游青被胸前的重量压醒,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也过了饭点。
他刚想起身外出寻些吃食回来等傅砚辞醒了能吃,却见傅砚辞跟只章鱼一般,手脚都搭在他身上。
他折腾一番,男人却依旧无动于衷,是睡的很死的模样。
直到他终于用被子替换下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起了一身细汗,游青叹了口气,轻轻提起傅砚辞的一块脸肉,笑骂道:“坏蛋。”
傅砚辞似有所感,待游青走后不久便睫翼颤动,神色之间倦意消退了些许,但仍见其中疲惫。
还未等他下意识往旁边捞一把游青,从脸上便掉下一张纸条,傅砚辞展开看了看,瞧见游青隽秀飘逸的字体,赫然写着出门寻饭食去了。
傅砚辞笑了笑,搂紧了身旁的锦被,嗅着上头游青残留的气息又接着睡了下去。
只可惜好日子不久,那姗姗来迟的粮草在两日后终于送到了军营,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京城的一条好狗——谨言公公。
傅砚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来人,伸手阻止后头蠢蠢欲动的下属,轻抬眼皮,露出眼下一抹眼白,看着凶戾无比。
“谨言公公怎得有这闲功夫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用不着伺候圣上了?”
谨言公公正在四处打量着军营,瞧见傅砚辞等人一身疲倦,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讥笑:“哪里的话,世子为了咱们大梁流血流汗的,圣上亲命老奴……”
“哦,不对。”谨言得意起来:“特地让老臣前来慰问一番各位呢。”
他嗓音尖细,说出来的话直让一旁众人鄙夷,太监当大使,荒谬。
傅砚辞缓缓开口:“难为公公大老远看望哥几个,只是有一句话公公说错了。”
谨言公公起了兴致:“哦?还望世子请教?”
傅砚辞身后的拂剑适时开口:“我家主子可是承着圣恩,袭了国公之爵,公公这左一句世子右一句世子的,怕是无礼了些吧。”
傅砚辞摆了摆手:“诶,公公常年在深宫,自是不知晓我这国公比一般大臣的等级都要高上一些,如此一来,倒也能理解。”
“只是……”他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玩味:“只是公公啊,我是在京城呆过些日子,学着内子也养了些气度在心里头,不过我身后这些兄弟可是从小生在边疆的,怕是容量跟那野狼差不了多少,若有冒犯,还望原谅一二啊。”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将士们均纷纷上前一步,面上表情冷肃,惯常带着杀气。
谨言公公在深宫呆了那么多年,平日里看到的禁军都是些没见过人血的草包玩意,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不知是谁忽然大喝一声,声音雄厚有力,竟然直接把谨言公公吓得双腿一软,跟面皮子似的弯弯扭扭的打着颤颤。
跟在他身边的随从连忙扶了上去,傅砚辞见状也夸张的大喊一声:“呀!”
“都说了公公要保重身体,也是,这细皮嫩肉的来边疆,水土不服也是小事。”
谨言公公指尖不敢指向他,只是颤颤巍巍的指向他身后众人,嗓子比先前还更尖细:“国公,你下头那些人真是无礼,无礼!”
傅砚辞摆了摆手,看向他身边跟着的随从:“公公水土不服都要晕去了,还不快给公公扶去营帐里头歇息。”
接着四下将士纷纷把这京城来的队伍团团围住,面无表情,气势却足够骇人。
吓得那随从声都断断续续的:“可……圣旨……”
傅砚辞理解的点了点头,直接从谨言公公手上夺过圣旨,忽的打开瞥了一眼,也没看里头的内容,随后合上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内容我都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吩咐下去,让下属“温柔有礼”的把那些人带了下去,自己则是走到放粮草的营帐中,询问着清点数目的小兵,面色沉重:“如何,够数吗?”
小兵点了点头:“够数。”
傅砚辞面色缓了缓,想必京城里的那些狗官倒是有脸了一回,这次居然没有贪下这笔粮草。
思及此,他回头朝着拂剑点了点头:“那太监来这里一定有炸,爷懒得同他们折腾,今天晚上吓唬吓唬他们,看看到底来这里干嘛。”
拂剑抱剑应是,悄无声息的就退了营帐。
只是他今夜又回不了赛西城了,粮草已到,赛东城那边的战事也得开始,他想了想,回头看向季封:“明日我们就得出兵了,你若有事,今日可以回去同你家那位道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