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鸡蛋,可能煮过了一点,煮好的时候你没起来,我刚刚又热了一下。”
“好。”
陆丛舟仰头喝完牛奶,酸涩的眸子瞪大,把反复交织的情绪压下去,小口小口吃着鸡蛋。
“霍北川,你好像挺会照顾人的。”
陆丛舟不敢看霍北川的眼睛,他怕嫉妒会从眸子里溢出来,嫉妒以后跟霍北川在一起的人,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会温柔地安慰,会摸头抱抱,会给他叠玫瑰。
单单是这样想着,陆丛舟就嫉妒得发疯。
“我不会,你是第一个。”
爷爷对他近乎宠溺,接连几次车祸之后更是宝贝,上学每天接送,风雨无阻,他读研时本来想出国的,爷爷怕他不适应,不让。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以前算得上是五谷不分,只是生病太频繁,不得不学着照顾自己。
“我只照顾过两个人,一个我,一个你。爷爷都很少,爷爷是个很要强的小老头,他不希望别人把他放在一个病人或者需要照顾的位置上,他住院那会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后面他都是自己做,不让我插手,也不让周叔插手。”
“陆丛舟,以后,我也不会这样照顾别人。”
他是没有未来的人,也不敢提未来。
穿透人心的视线扫过来,陆丛舟机械地咀嚼着面包,只言片语都说不出口。
他害怕,害怕是霍北川看出他的小心思,会不会觉得他小心眼。
“快吃吧,一会儿吃午饭。”
“嗯。”
陆丛舟调整好情绪,洗完手回来看了会手机,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情。
“霍北川,你律师函发了吗?”
“发了,已经有不少人道歉了,但是道歉不是不起诉的理由。如果你觉得他们道歉了就原谅,我也没什么的,都听你的。”
“不用,就按你的想法来。”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骂的时候义愤填膺,道歉了声泪俱下,他还必须得原谅,哪有这样的道理,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责任,谁都一样。
霍北川想了想还是把赵夜霆说的那段话,截图发给了陆丛舟。
“你跟赵夜霆很熟吗?他一口一个哥哥的,还说你们从小认识。”
霍北川语气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的酸溜溜,一个觉得理所当然,另一个已经气疯了。
“放屁,熟什么熟啊,你忘了咱俩看见他我都没认出来,什么哥哥啊,故意恶心我。陆家什么水平,哪里敢跟他们赵家扯上关系。”
“别气了,他把以前蹭热度的事情解释清了,这样你以后就不用因为这个受气了。”
呵,陆丛舟更气了,赵夜霆好大的脸啊,还自称哥哥,这不是跟楚喻白私下里调情的称呼嘛,故意恶心他。
“我好想跟他对线啊,真脸大,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恨!
陆丛舟揉捏着抱枕,把抱枕想象成赵夜霆,狠狠揍了一顿。
爽!!!
“没事,以后没什么交集,不用理他了。”
“嗯,我才不理他呢,太不要脸了。他的手段可真脏呀,不管我回复还是不回复他,都中了他的奸计。回复了好像默认我俩就是哥哥和弟弟的称呼,不回复我就是耍大牌,影帝都看不上。”
“不用回复,我昨天在他发这些之前已经说了,你不上线了。”
霍北川想的可真周到啊,他没看见,那有什么办法。
赵夜霆一天上无数次某博,他@的陆丛舟没有一点动静,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好的很啊陆丛舟,现在为了追求他都换策略了,他估计看见这条博正得意呢,又是引起他注意的新手段。
之前还真高看他了,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陆丛舟,你好得很,这次你还真做到了。
“霍北川,还好有你在,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乱了阵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没关系,你有什么问题找我就可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咱们是一体的,最起码,这几个月是一体的。”
陆丛舟嘴角拉平,又开始提醒他合同问题了。
他现在对数字越来越敏感,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天撵着一天,他恨不得时间永远停下来,好让三个月长一点,再长一点。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大门嘀嘀嘀地响起来,陆丛舟正襟危坐,一般这个时间开门锁的,是霍砚山来了。
“爷爷,你散心回来了啊。”
“回来了。”
霍砚山疑惑地看着陆丛舟身上的衬衣,怎么好像是霍北川那件。
“丛舟啊,你今天这个衬衣挺好看啊。”
“是嘛,霍北川的。”
霍砚山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坐下唠了家常,突然道:“丛舟啊,我那个卧室之前好像有本《资本论》,你能不能帮忙找找?”
陆丛舟跟霍北川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来霍砚山话里话外是让他回避的意思,他满口答应,识趣地上楼。
确定陆丛舟上楼之后,霍北川才道:“爷爷,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陆丛舟不是外人,你这样支开他,他该难过了。”
唉,霍砚山叹了口气,神情愈发复杂。
“你跟丛舟,相处的很好吗?”
“挺好的,陆丛舟傻乎乎的,你别伤他的心,他要偷偷哭了。”
霍砚山拐杖怵在地上,敲了好几下,他也很喜欢陆丛舟,可是,他更爱自己的孙子,要为他着想的。
“北川啊,昨天陆家又联系我了。他们说,其实两个儿子都是八字纯阳,给了我另一个儿子的八字,我找大师看了,确实更有利于你。”
“我都是为了你的身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楚喻白也可以,脾气也挺好。丛舟很好很好,我也喜欢,可是我不能害了你。”
“你说说,你是什么意见。”
第26章 这辈子,我非陆丛舟不可
霍北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家人也确实是恶心透了,他以为陆丛舟是什么,是出售的商品么,不合适或者有更好的可以退换,他们凭什么。
陆丛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在陆家人眼里,陆丛舟只是一件可以随意退换的次等货,有了更好的货物,随时可以找买家沟通。
霍北川直勾勾地盯着霍砚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紧握起来,忍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道:“爷爷,你觉得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他们把陆丛舟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除了恶心还是恶心,急促的呼吸传来,霍北川靠在沙发上,心脏抽疼。
不敢想,陆丛舟在陆家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毫不在意地说起以前那些事,那些人,太恶心了。
“北川,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没答应。陆家人的要求也不合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害怕。”
“丛舟是很好的孩子,我愿意一辈子把他当成亲孙子对待。北川啊,我就你一个亲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大师合了八字,说楚喻白的更好一些,他也不想这样的。眼看着就要到了吕医生说的三个月之期,霍北川又拒绝去看医生,绝口不提他的病情,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爷爷,你魔怔了。”
“我信科学。”
“这辈子,我非陆丛舟不可,哪怕是死。”
“你胡说什么。”
霍砚山一掌拍在在茶几上,摆好的茶杯摔倒,滚烫的茶水流出来,谁也没管。
“霍北川,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么。你才二十八岁,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换给你,你怎么能说出宁愿死这种话,你让我怎么活。”
这些年支撑霍砚山活到现在的就是霍北川,他最疼爱的儿子儿媳没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也走了,到了那边都没办法向儿子儿媳交代。
霍砚山老泪纵横,太苦了,这些年他心里的苦跟谁说啊。
“对不起爷爷,我没有要指责您的意思,对不起。”
霍砚山甩开霍北川的手臂,扭头到一边默默流泪。
“爷爷,你不是知道我的检查结果,人应该看开些,莫强求。”
霍砚山豁然回头,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霍北川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明确知道自己可能就还有两个月可活,知道冲喜就是让他开心,哪怕再不情愿,还是同意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他当爷爷的要拆散他们。
确实是他魔怔了。
“你,你什么时候就知道了。”
霍砚山没觉得自己哪里暴露,一直很正常很正常啊。
“爷爷,吕医生跟你说完我就知道了,不是人家说了什么,是那天你回来情绪很不对劲儿,没多久就张罗着找了个大师,算好什么八字纯阳的要冲喜。”
“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明白。我当时只是想着走个过场,可我没想到,陆丛舟真的很好很好。爷爷,我不能离开他了。就这几个月,你就满足我吧。”
霍北川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把他劈懵了,霍砚山的心连疼都顾不上,只能一个劲儿地呸呸呸,说霍北川说胡话。
“爷爷,你别担心,我可能真的就好了,你看我最近不是挺好的么,也许大师说的有道理,开心起来就好了。”
霍砚山只能点头,倔脾气上来又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他拐杖杵着地好久好久,才别扭开口:“是爷爷错了,陆家人突然联系我,说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我直接从江城赶回来的。他们一说我就有点急了,生怕对你不利。我也没有不喜欢丛舟的意思,你能原谅爷爷吗?”
霍北川上前抱着霍砚山,他家这个小老头还知道道歉已经很好了,“没关系的爷爷,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脾气也不好,让你伤心了。”
“哼,爷爷原谅你,你好好的就行,我没别的愿望,就希望你开心快乐健康。”
“我会的爷爷。”
陆丛舟在楼上趴着玩了好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去霍砚山卧室翻找《资本论》,他书架上空了一个位置,在床头柜上也没有发现,陆丛舟大概扫了几眼就下楼了。
客厅的氛围好像怪怪的,霍爷爷应该是刚哭过,眼睛红彤彤的,地上还有茶水,霍北川正拿纸巾蹲在地上擦拭。
“霍爷爷,在你卧室没找到《资本论》,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啊。”
“没事没事,爷爷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就在这边的架子上呢,让你白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