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曦道:“若是一人的犯错成本太低, 他便会怀着侥幸的心理有可能再次犯错, 甚至会给旁人带去一些效仿的小心思。可若是一人犯错带累了全家,他便会在心里问自己值不值得,且被他带累的家人也会对他加以管束。自然, 被他带累的家人对他产生埋怨的情绪,也会让他今后做事之前多想一些。”
这便是他为何惩罚朱文一家三口的原因,就是要让大家明白,你一人犯错不要紧, 连累的是你的家人。
“不过此法也只适合像是朱文这种爱重家人之人。”要是完全不顾家人死活, 自私自利的,这般惩罚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 今日若是换个人,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算是较轻的惩罚来, 势必会让那人付出些代价才行。
东河曦低头看向顾君谦的右脚, 大约也是出于一点同理心,让他原本的打算更改, 进而做出这样的惩罚来。
不然,以他的性情,即使朱文家真的很穷,他的惩罚定还会更重一些。
***
因着下午还要继续检查种子,午食东河曦便在顾君谦家用的。
用过午食又稍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暂时不急着过去,两人便来到书房,东河曦让顾君谦将面具揭开,他先看看他的脸。“药膏也该要用完了?若是药膏用完,便就要开始下一步的治疗了。”
他算了一下日子,距离丰收节也大约过去了十日左右,激活细胞的药膏也该要用完了。
顾君谦从书桌的抽屉里将白瓷罐拿出来打开,“还有一些,大约还能用上个两三次。”
东河曦低头看了一眼,便就将视线转到他脸上,面具下还敷着一张淡绿色的药布,他伸手轻轻将药布揭下来,便见满脸遍布的疤痕变得细嫩了一些,小心的用手戳了一下,异能感知下,原本充满死气的疤痕里细胞彻底活跃了起来,布满了生机。
东河曦满意的露出一抹笑来,“用药膏时,可有什么感觉?”
顾君谦忽略掉脸上的那抹触感,回道:“初时尚好,有细微的痒意,越是到后面,那些疤痕里的痒意便越发重,但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相比起受伤那时的痛来说,这点痒意倒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东河曦给他将药布贴回去,“能忍受便成,可有看过你脸上的伤疤?”
顾君谦点头,“那日听笔润说,我脸上的伤疤有了些变化,我便看过一次。”笔润当时的语气太过惊讶,他便忍着心里的不适瞧了一眼,也是那个时候,他对小曦说要治好他的脸的话,才有了些确定。
已经死了的心再次活跃起来,兴许,小曦当真能治好他的脸。
只是早前太多次的失望还是叫他不敢抱有太高的期待,也就只看过那一次,之后便就再不曾看过。
怕他误会,顾君谦拉过他的手想要解释,被东河曦伸手按住了嘴唇,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斑驳日光,像是纳进了满天星辰,“我明白。”
知道他并不是不相信他的医术,而是不相信他脸上那些深印丑陋的伤疤有被治好的可能。即使换个大夫说能治好,顾君谦怕也会是心有怀疑。
那样的伤疤,并非常规治疗便就能治好的。
他能言治好,也是仗着有异能在身。
东河曦看着他的眼睛,纤长的手指在人嘴唇上轻轻按了按,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起,书房里的空气一时之间都好似变得灼热了起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有心悦之人,如此的气氛,两人的耳垂双双染上一抹薄红。
东河曦双眼落在人被他揉红的唇上,不自禁吞了吞口水,有点想亲。
兴许看出了他的心思,顾君谦按下心里骤升的涟漪与欲望,拉下在自己唇上作乱的手,紧紧握住,喑哑的唤他,“小曦。”
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
他与小曦虽已有婚约在身,一日未成婚,便一日不能太过逾矩。
东河曦在心里叹了口气,按耐住那点亲近的心思,左手抬起在人完好的脸上捏了一把。行吧,人是他看中的,还能如何,只能陪着了。
***
又过了三日,顾君谦手上的药膏用完,东河曦便给他换上了祛除伤疤的药膏。
东河镇,东河曦家书房里。
将抹完药膏的脸敷上药布,东河曦道:“药膏依然是薄涂,之后再敷上浸了药汁的药布,隔一日再揭开继续抹药,中途就不要清洗这半张脸了。”
肌肤要重新生长,最好不要接触旁的东西,再则,新生的肌肤柔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让其受伤。
还是注意着些好。
顾君谦点头,在心里记下他说的话。
东河曦想到什么,冲他挑眉提建议,“这一次的药膏稍多,按照我说的用法,若无意外,大约能用到我们纳征那日。这期间你就不要去看自己的脸了,待得纳征那日再来看,可好?”
顾君谦虽不知他为何要他这样做,但还是依着他应了下来,“好。”
东河曦很满意他的态度,一双黑眸里满是笑意。
嘿,就等那日震惊所有人了。
顾君谦不知他心里的想法,说完药膏的事情,便与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早些时日我写信回上京城,让人送了一些书本过来,昨日下午方才送到,尚未来得及整理,小曦是去我那里看,还是我让笔润他们给你送过来?”
两人初遇那日,看出小曦爱看书,他便就抽空写信回了一趟顾府,让大弟为他准备了一些外面书铺很难买到的书本。
有些书是孤本,外面亦是买不到,得人现抄写,便就费了些时日。
东河曦双眼一亮,“很多吗?我跟你回东河村去看。”正好他家里已有的书已经翻完,雷叔这次去安庆府城,他托了他买书回来,但也得一些日子才能到。
他还想早日从书里找到稀罕的草药,早日为顾君谦将右脚踝骨治好。
想到这里,东河曦看向顾君谦,“还记得上次我为你看脚踝骨上的伤吗?”
顾君谦点头,“怎么?”
东河曦道:“那次我看时,便就发现你脚踝骨那附近的肉里还裹有碎骨片,你平日里走路是不是那处很疼,稍用力也疼?”
顾君谦惊讶的点头,“原来那次你便就看出我脚上的症状?”
他右脚的确是如小曦说的那般,即使不走路,哪怕着力也会感觉到那处疼,因此平日里他便愿意坐着,右脚也会同时呈放松状态。
东河曦坐在他身侧,与他紧紧挨着,拉过他有些薄茧的手指在手里一根根把玩,“嗯,原本我是想着等将你脸上的伤疤彻底治好之后,再来与你说这件事。”
顾君谦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这些时日我一回东河村,你便陪着我四处走动,我便就想早日将你的脚伤治好。”东河曦捏着他右手食指,与其指腹相对摩挲,“不过你脚踝骨碎裂不说,且还缺了骨头,我尚未找到更好的药材来治它,只能先将那处肉里裹着的碎骨先行取出来,让你平日里走路不至于疼。”
是他一时想差了,他是想着一次到位,且那个时候与顾君谦之间的感情也不及眼下深厚,便就想着等将他脸上的伤疤治好更有说服力。
可眼下他却是不想如此了。
治疗骨头的药材一时半会儿想来是找不到,但顾君谦骨头附近肉里裹着的碎骨却是可以先行取出来,让其平日里走路感受不到疼痛。
且顾君谦如今很是纵容他,他也不想看着这人每日里忍着疼陪着自己折腾。
东河曦握着他的手,侧头直视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可愿意让我为你治疗脚伤?”
第58章
“好。”
没有任何犹豫的温润嗓音在身侧响起, 落进耳里。
东河曦微愣了一下,与顾君谦相识以来,尤其是在两人有了婚约关系以后, 他便发现,对于自己的一些提议,顾君谦几乎是毫无条件的纵容他。
问之前, 他心里确定顾君谦定会同意, 只是他没想到顾君谦竟是连犹豫都没有,几乎是在他问话落下的同时,他就同意了。
顾君谦被他难得愣住的表情逗笑, 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与自己常年握笔拿剑而显得略微粗糙的手掌不同, 掌心里的手掌肌肤细腻柔滑,且比自己的手掌稍小了一圈,是能恰好被自己包裹住的大小。
顾君谦垂目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声音温和,还带着一些笑意,“小曦是惊讶?是觉着我竟是连半点犹豫都不曾有吗?”
东河曦回神,点头, “我以为你至少要略微犹豫一下。”毕竟若是将他的脚治坏了, 他可能连站都不能站着。
顾君谦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缓声道:“若是之前, 我兴许是要有些顾虑的。”通过这些时日两人的相处,他知道小曦是个说话不喜拐外抹角的性情, 他以往接触的人中, 尚未有这样的人,大家说话都很是委婉, 一些话通常你若是不去仔细琢磨,甚至不知他真意。
他初时也不习惯,但与小曦相处这段时日下来,觉着这样不用费心琢磨对方意思的说话方式很是让人轻松,眼下便也并未瞒着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同意小曦你治脸,初始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想着反正脸上都已是如此,哪怕是治坏了,也无妨,再难看也就比眼下更差一些,都是遭人嫌恶。既然你想治,那就治吧,无妨。”
顾君谦笑了一声,握紧他的手,“如今想来,我的决定倒是对的。”宫里御医花费那许多好药都不曾有丝毫变化的伤疤,竟是在敷用了小曦制作的药膏几日后便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不知伤疤最后是否能治好,但有变化,至少说明小曦并不是盲目的为他医治。
如今小曦要为他治疗脚伤,他自然也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眼下亦是如此,小曦你想治那便治,治坏了也不要紧,且我觉着小曦你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如给我治脸上的伤一般,我相信我的决定不会有错的。”
东河曦双目定定看着他,从他漆黑如墨深邃的眼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也从他半张俊美的脸上见到了对自己的信任。
东河曦不知为何,此刻心里很是感动。
他是知道自己有异能在手,所以才开口要为他治伤。
但顾君谦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就同意了。
说是治坏也无所谓,好似毫不在意,但这不也说明了对方对他的纵容吗?
他相信今日若是换个人,顾君谦绝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下来,哪怕对方是个神医,他也会再三思考之后,方才会同意。
一是对方对治愈没有了期待,另外自然是顾虑着出现比眼下更坏的情况。
可无论是之前他说要为他治脸,还是今日说要为他治脚伤,顾君谦都是不带任何犹豫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东河曦眼里出现点点笑意,再是漫延到整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出口的声音带着温软,“怎么办,我不想等了。”
顾君谦想问他不想等什么,然后便就睁大眼睛看着骤然变大的一张漂亮脸孔,紧接着唇上一热,嗡的一声,脑子空白了刹那,待得回神想退,却发现整个人都被某个大胆的小哥儿给锢住了。
东河曦看着某人被惊得呆住,眼里笑意不绝,贴着对方与他一般柔软的嘴唇轻声道:“真的不想亲我吗,长风哥。”
顾君谦睁着眼睛看着他满含笑意的漂亮桃花眼,感受着贴着自己,呼吸相缠的湿热触感,心脏砰的炸开,深邃的眼睛暗沉,尤其是听到对方那不同于平日里的温软声音,顾君谦再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左手扣住某个大胆小哥儿的后脑勺,狠狠的亲了下去。
“唔。”
有别于平日里的温润性情,顾君谦的吻来得气势汹汹又霸道,初时还有些滞涩,但稍微亲了一会儿便就好似打通了关窍,亲的人酥酥麻麻的。
东河曦也没与人亲过,开始还能与人对着亲,之后,之后就只能被动接受了。
东河曦:……
等到两人从亲密的亲吻里分开,顾君谦除了耳垂带着红,气息都不喘一下的,反观东河曦,整个人都被顾君谦揽在了怀里,软着身体不说,还在张着嘴深呼吸。
顾君谦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小曦总是有办法轻易让他的克制毫无作用。
当然,眼下他也不想克制便是了。
谁能在面对自己心悦的小哥儿主动的亲近时,还能克制下去的?
反正他不能。
从顾君谦怀里退出来,东河曦半点没有旁的小哥儿的娇羞与不好意思,而是上下打量对方,直白道:“分明你也是第一次与人亲吻,怎么都不喘的?”
顾君谦笑而不语,伸手将他嘴角的一点湿渍擦掉,转易话题道:“小曦,脚上的伤是今日便就开始还是如何?”
虽然两人眼下已然变得更亲近,但他还是无法与小曦一般如此自然直白的谈论这样亲密的事情。
东河曦知道他的性子,便也就顺着回道:“今日吧,我让墨书去药铺买一些小灵草回来。”小灵草,也叫消灵草,是让人失去感知的草药,等同于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