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 第52章

贯水楠心里一惊,随即想起育儿堂的职工里还有个爱喝酒的老冯头,再听那脚步声黏沓拖拉,恰似醉汉的步伐……莫非那个老冯头没去看护孩子,而是趁着午休时间,躲在职工宿舍喝酒打混?

女孩立刻屏息静立,不发出一丝声响。

别慌,他应该只是路过。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事与愿违。

“嘭”的一声,宿舍门被大力撞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男人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

“爱珊,爱珊,”老冯头醉眼惺忪,一脸淫笑,“快来,来陪哥乐乐……”

——屋里没有他要找的妇人,却有个一时僵在原地的女孩。

老冯头的态度立刻呛了起来,“你谁啊,哪来的犊子!”

“爷爷好,我今天新来,有事想找牟妈妈。”

此时贯水楠反应了过来,迅速调整状态,软甜地扯了个谎,“既然牟妈妈不在,那我先回去了,爷爷再见。”

她努力表现得自然,想从老冯头身边挤出去,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站住!你是不是,嗝,想偷东西?小贼!”

“我没有,爷爷,您误会我了。”

见势不妙,女孩把布口袋背到身后,开始不停说话分散男人的注意力,并以此盖住布口袋落地的声响。然后,她表演出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样貌,手舞足蹈地辩解自己没有犯错,凭借夸张的肢体动作,趁机将布口袋踢进床底藏好。

“您看嘛,”贯水楠把自己衣服上除内兜以外的所有口袋都翻了出来,“我真的什么都没拿,可以走了吗?”

老冯头没多说话,直接将手伸向了她。

“哎,爷爷您干嘛呀?”

女孩装出怕痒的样子,别过身,让内兜离他尽可能远,避免被发现里面有那张名片。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此举并不单是为了搜身。

“做什么!”她躲开伸向自己前胸的手。

“听话!”

在酒精的怂恿下,老冯头索性不再掩饰自己龌龊的企图,一只手钳住了女孩的肩膀,另一只手就要向下探去。

贯水楠立刻激烈挣扎起来,不断扭动身体,同时拼命踹向欲行不轨的男人。

这反而愈加刺激了醉汉的神经。

“小贱崽子!”

老冯头扬起巴掌,狠狠打了女孩一耳光。

一个孩子哪儿经得住这种力道,贯水楠那半边耳朵霎时嗡响,伴随耳鸣而来的即是暂时失聪。

但她已顾不上擦掉疼出的眼泪,因为更大的危机接着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和着冷汗与泪水,因这记耳光,女孩脸上的粉底与遮瑕被蹭掉一片。

老冯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自己手上的浅褐色液膏,然后再次扯过女孩,粗暴地擦掉了她脸上剩余的妆面。

面黄肌瘦的可怜女孩被打散了。

此处站着的是一个检察官娇养出来的女儿,清秀容颜承自其父,白皙肤色宛如初雪,形貌未开便已足够惹人喜爱。

“你,你是,”老冯头盯着女孩左眼下淡如樱粉的胎记,“你是贯水楠……!”

一种扭曲的狂喜在男人脸上出现,那可不是见到熟识晚辈该有的表现,他颤抖地伸出双手:

“囡囡,我的好囡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打从几年前你来这儿当义工,不,更早,打从我在一个论坛里看到你的照片时,我就一直惦记着见你一面……”

贯水楠心下一凛。

“那个针对我爸的恶心帖子?你是曾经回帖的臭虫之一吗!”

醉汉朝她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防水的化妆品很重要(正经脸)

啊,又得和老贯初登场时一样多废话几句了:

囡囡的表现已不能用“神童”“早慧”形容,某种意义上讲说她是个天才都不为过,但我并非是想写一个玛丽苏角色。她的人设也有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会在后文中交代。

第58章 天赋

仗着自己体态娇小,贯水楠一个矮身,堪堪避开对方的扑击,跑后几步大声斥道:

“你做什么!忘了我爸是谁吗,我爸是检察官,跟警察都很熟,你怎么敢动我!”

这句话却没能起到任何震慑作用。酒精与兽欲完全占据了醉汉的头脑,将人变成了没有理智的牲畜,老冯头听完只是打了一个酒嗝,继续向着女孩步步逼近。

见话讲不通,女孩便高高举起了手边的板凳,作势要朝男人扔去。

对方基本反应还在,下意识躲闪。

但贯水楠并非是想用板凳砸他,保命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脱手。她在发力的一瞬,猛地调转方向,借势将板凳狠狠砸向宿舍的窗户,老旧玻璃随之碎片四溅,破出一个大洞。

于是趁老冯头没有反应过来,女孩迅速飞身攀上窗台,钻出破窗一跃而下。

可惜慌中出乱,她落地时滑了一跤,摔破了手肘与脚踝。

那边老冯头居然也跟着从窗户钻了出来。破洞原本只够孩童勉强钻过,被他强行撑碎之后,玻璃碴立即报复般扎进他身上由此划出的伤口;疼痛与流血进一步唤醒暴力本能,醉汉难听地粗喘,满眼血红。

顾不上伤处,贯水楠连忙爬了起来,向那道长墙上的小门狂奔。

只叹任女孩动作再快,终究还是比不过步幅远超过她的成年男性。

“救——”

一只手从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嘴,掌心酒臭与汗酸混合。

然后贯水楠被拦腰抱起。

女孩阵阵干呕,拼命向后踢打,却撼不动醉汉分毫。老冯头夹着她,强行往职工宿舍楼后墙根拖去。

头顶的屋檐很快便挡住了阳光。

白昼中的黑暗向女孩投下,由此猛扑而来的恐惧登时攫住了她,女孩开始疯狂哭叫求救,却在恶魔掌下发不出一丝声响。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

——在女孩彻底绝望的时候,当空传来一声呼哨。

老冯头条件反射抬头望向声源,一片瓦砖迎面飞来,登时砸得他头破血流。干瘪的男人闷声向后跌去,贯水楠趁机挣脱,连滚带爬地逃去了远离他的地方。

从墙头跳下了一个高壮的青年。

手里拿着另一片瓦砖,青年三两步走到老冯头旁边,见这人还有丝星意识,二话不说就补了一下。

确认醉汉这下彻底晕厥之后,他才回过头,一张脸被口罩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黑色眼眸。

“上午好,我的小公主,今天过得不太顺利哈?”

故作轻松地向贯水楠打了声招呼,实际上青年的胸膛也正剧烈起伏。

青年上身套着件看不出牌子的浅色帽衫,下装则是一条深色制服长裤,左脚上蹬着制式皮鞋,右脚却穿了只运动鞋;更为狼狈的是,他的帽衫下摆还在裤腰里掖了半截,运动鞋的鞋带也才打了个活结,明显是正在换衣服时刚脱到一半,便匆匆赶来救援。

如果让懂行的人来看,或许一眼就能识出青年这一身混搭里有件高仿警服。

不过要推断他的身份其实用不着前后联系这么麻烦。那件浅色帽衫背后,用同色系的细线绣着一只卡通狐狸,构成了一个在东埠人尽皆知的身份标识。

女孩用手拢着领口,认出来者是谁后,眼泪瞬时夺眶而出。

于是江河清又走到女孩身旁,蹲下身,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了,不害怕,我来了,有我在。”

轻轻抚拍着女孩的脊背,他柔声安慰。

贯水楠抽噎了一阵儿,将脸埋进青年肩窝里,然后才在那双臂弯中慢慢平复下来。

笑倾城?

惊魂始定之后,原先巨大的恐惧,逐渐悉数转化为冲顶的愤怒。在江河清怀里窝了几分钟后,女孩猛地挣了出来,跺着脚走近昏迷的老冯头,狠狠一脚踹在那人下体。

醉汉喉咙里滚过一串难听的噪音,却没有睁开眼睛。

女孩犹未解恨,抬脚欲要再踹,被江河清拦了下来:

“别别别,脏脚,小公主消消气,消消气。”

他嘴里哄劝,边用身体挡在这两人之间,自己却一脚踩在了老冯头刚才掌掴贯水楠的右手上。

疼怜地看着女孩肿起的半边脸颊,一米八多的健硕青年将重心完全移到了左脚,狠狠碾动制式皮鞋的鞋跟,直到听见其下的掌骨发出令人齿颤的碎裂声响。

贯水楠这时才有了些笑模样。

她仰起脸,由着江河清用手帕擦净自己脸上的泪痕,微嘟起嘴小声抱怨:

“什么‘小公主’,干嘛叫得这么恶心。”

“嗨呀,”青年语气搞怪,“只要你能开心起来,别说叫你小公主,我当小公主都行。”

贯水楠果然因为这句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中的泪花换成了愉快的光华。

江河清也随之在口罩下露出微笑。

他接着想带贯水楠离开这里,女孩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正色问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不是去棚户区了吗?”

“事儿忙完了就回来了呗,谁闲的没事会赖在那个破地方?”江河清一笑而过,没让她知道自己袭击阴阑煦的事。

“然后你就直接来这儿了?你怎么知道我在——”

贯水楠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监视我?”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什么‘监视’,我只是关心你,”青年嬉笑,“再者说了,今天要不是我临时起意在你身上放了个窃听器,刚才岂不是——”

女孩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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