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落海’。”
……
……
原来八年前“落海”流入黑市一事并非疏漏,实为沉海秘社一手策划,其后更是有鼎跃集团暗中助力。
依托鼎跃集团多年经营积攒的人脉与渠道,“落海”在欲都不能见光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猛毒药效很快制造出大批成瘾者,既令沉海秘社赚得了巨额的活动资金,也为其提供了足量的死忠信徒。
至于鼎跃集团,凭借毒资分成上下打点,不仅解决了一时的资金周转危机,更是在东埠彻底扎稳了根基。另外,因成瘾者中不乏公职人员,某种意义上孙跃华便成了东埠最有势力的人——财富行至尽头也未必能换来权力,而他用这种隐秘方式已将权力握于手中——这个男人就此雄踞欲都财势顶点,稳坐头把交椅。
如此“互惠互利”了几年,鼎跃集团及时抽身急流勇退,又将自己成功洗白干净。一个合法经营的巨头集团,就此与某个藏匿暗处的异教组织撇清关系——错了,是本来就毫无干系。
没有人发现这等勾结。
发现的人也闭上了嘴。
一切顺利,相安无事。
然而。
八年之后,鼎跃孙氏的独女、唯一继承人孙雅薇,也因吸食“落海”染上毒瘾,逐步人格崩解意志溃决,失陷于沉海秘社,最终死于异教献祭,落了个尸首无全。
因果轮回。
报应不爽。
“先前我在大鱼庙阻拦警察,就是怕他们查来查去,查到这一层关系。我已经失去了薇薇,不能再失去鼎跃……”
孙跃华凄然一笑,“但昨天我一夜没睡,辗转反侧,忽然想通了道理……薇薇没了,我还给谁守着鼎跃?所以我今天才请贯检过来,把我知道的都说个清楚。”
他说得悲惨,却再无法博得对面青年一分同情。
王久武本就对这人嫌恶无比,只是因孙雅薇遇害才对他心生同情,然而现在知晓了孙跃华参与过贩毒,这一点儿同情便也荡然无存。看男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基金会顾问只冷冷开口:
“你当初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时,就该想到会有遭报应这一天。”
孙跃华身形一震,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但他随即勃然大怒,恶狠狠地说道:
“报应?什么狗屁报应!若真有报应,报应在我身上不就好了,薇薇从来没有参与,根本毫不知情,那狗屁报应怎么不‘冤有头债有主’,偏偏跑来伤害我的女儿!”
王久武看出这人只是借怒火掩饰自己的懊恨愧疚,“令嫒无辜,但——”
他的手背突然被人用指尖轻轻拍了一下。
青年顿住,下意识扭头,正对上身旁检察官看来的一眼。贯山屏微微蹙眉,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下去,而后转向孙跃华问道:
“孙董,您知道那个‘灰新娘’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别说身份,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孙跃华摇头,接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嘛,比起‘灰新娘’,总觉得叫‘白新娘’会更合适,现在想来,那女孩白得有些病态,别不是白化病之类的吧。”
听到白化病,褐眼的青年心底有什么闪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隐隐希望孙跃华能多讲说一些有关“灰新娘”的信息,但最后只等来一声长叹:
“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我没别的念想了,只求为薇薇伸冤报仇,可怜的丫头甚至没有全尸,她怎么安息……”
至此男人再说不出话,脑袋垂了下去,摆了摆手,无言谢客。
贯山屏与王久武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出于安全和保密考虑,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坐进检察官那辆吉普车,褐眼的青年才开口:
“贯检,您觉得孙跃华的话可信吗?”
“孙跃华或许还有所隐瞒,但已告知咱们的这部分,你也听到了,我想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但我总觉得这人情绪不太对,消沉,然后暴躁,紧接着又很快消沉;再加上时间相差不到一天,他的态度就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按他自己说的,孙跃华当时被注射了‘落海’,有可能也染上了毒瘾,那他所说的话,即便没有经过设计,也得考量其中有几分真实。”
说到这儿,王久武回想起了孙跃华打量贯山屏的眼神,总觉得内中定有不妥。
“你说的有道理。”
那边检察官大体赞成青年的想法,但有一点不太认同:
“不过,孙跃华会表现出这种精神状态,其实也在正常范畴之内,毕竟是亲生女儿遭遇不测——该怎么说,我其实有些感同身受。”
他敛下眼眸,目光中有一抹不愿再多回忆的伤痛,“囡囡当初重伤住院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比孙跃华更加喜怒无常。”
王久武闻言一愣。
囡囡……重伤?那个小姑娘,受过重伤?
随后几片“花瓣”飘过他的脑海,王久武记起了贯水楠左眼下拳击伤落痂后新生的嫩肉。
他再一次认识到,在贯山屏空白残缺的履历中,不知掩藏了多少秘密。
再看驾驶座上的那个俊美男人,青年实在无法将“喜怒无常”这个词,同冷静内敛的检察官联系在一起。
然而一个闪念,他猛地联想到了那个人,那个上一秒还与你嬉乐玩笑、下一秒就可能暴跳如雷的人。
莫非?总不能?
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可笑,但王久武还是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贯检,您有没有,偶尔记忆不完整的时候?”
检察官一怔,反问“你怎么会问这个?”
青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贯山屏不明就里,但看王久武的确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不多追问,收心回工作。方才进鼎跃大厦时,他的手机就震动不停,现在打开一看,果然有不少漏接电话。
其中好几个是郑彬打来的。
贯山屏刚要回拨,手机又是一震。
一队长想必是已等不及,索性发了条信息过来:
“贯检,来审讯室。”
“王顾问,有新情况。”
阅读完信息剩余内容,检察官皱眉,对王久武说道:
“卫夏,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作者有话说:
大家看我嗷,我宣布一个事——
我是憨批!
长佩不是开了个无CP征文嘛,我正好有脑洞,头脑一热就决定参加了,完事冷静下来一看,要达到字数要求,双开不可避。
但是牛皮都吹了封面都约了,现在说不参加了,那不更憨批了。
所以,在“赠你一场精彩谋杀”达到10W字之前,黑昼可能会更得慢了。
不过不会断更的,不可能出现小半个月不更新的情况,我保证!
第124章 应对
对于王久武来说,卫夏这个名字,远算不上令他“熟悉”的程度。
在那次不愉快的偶遇之后,王久武才通过昼光基金会的门径,了解到林安口中的“小夏”名叫“卫夏”,是一个父母双亡、由外祖母抚养长大的孤儿。然而除了童年不幸以外,卫夏经历可谓平凡,学业也一路顺利,最后凭借优秀的高考成绩外加本地户口成功考入东大。王久武当时翻遍了基金会提供的资料,并没有发现这个少年有任何特殊之处,竟值得那个灰眸的年轻人久久凝望。
他确实曾想过进一步调查卫夏,然而新的案子与意外状况接踵而至,最终使他无法空出时间心力继续深查。一来二去便成了时隔已久,少年的面目甚至都已在王久武脑海中模糊,此刻突然再次听到卫夏的名字,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卫夏?”青年眉头微皱。
身旁贯山屏误以为他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解释一句:
“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东大系列案’那份目标名单,第五人是个名叫林安的学生;这个卫夏和他是同性恋人,同在东大就读,并且在林安的介绍下也加入了超能社。”
“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卫夏怎么了?”
王久武嗯了一声,神态坦然,心中却蓦地警铃大作。“东大系列案”他和阴阑煦做得不够干净,导致贯山屏与郑彬一直不肯结案,眼下检察官毫无征兆地提及该案相关人员,不禁令基金会顾问增多一丝不祥之感。
然而贯山屏接下来的话又一次在他意料之外:
“卫夏涉嫌杀害林安,正在接受审讯。”
王久武以为自己听错了,“杀害林安?”
“恐怕和沉海秘社脱不了干系,至少郑彬在讯息中是如此表述,详情后谈。”
说着检察官发动车子,向东埠警局驶去。
……
东埠警局,刑警支队。
在监控室,两人见到了正紧盯审讯动向的郑彬。一墙之隔的审讯室中,专案组的两个年轻警察背对单面镜而坐,正在对卫夏进行审讯。不过,光是看郑彬那副面带阴云的表情,贯山屏和王久武也能猜到这场讯问定是毫无进展。果然,戴上监听耳机后,他们清楚听到不论警察作何询问,铁椅上的少年只有喃喃一句:
“你知道为何会下红雨吗?”
“我管它为什么下红雨,难不成查个案子还得跑趟气象局!”
审讯进展极不顺利,郑彬再听不下去,忍不住抱怨。他的两个属下手段用尽仍未能从少年口中撬出第二句话,此刻也是面露难色。见此情形,郑彬拿起桌上的麦克风,给出指令:
“暂时先到这儿,你俩去休息,五分钟后回来。”
年轻警察们巴不得能赶紧透透气,应声快步走出审讯室,双双拐进了走廊深处的卫生间。
“嘴是真的硬,”一队长则继续跟刚摘下耳机的两人抱怨,“可恶,但凡他说点儿别的什么出来,我就能找到突破口,结果问来问去,‘业余木匠——就这一句(锯)’。要不是想深挖这小子背后的东西,我干脆走‘零口供’算了。”
他话音未落,检察官已出于职业习惯回道:
“‘零口供’定罪,证据必须‘确实充分’,每一节案件事实都需要有充分证据予以证实固定,作出的判定结论也必须具有唯一性。郑队,专案组现在掌握哪些证据?”
“别当真,我就随口一说,真要走‘零口供’,贯检您怕不是得让我脱一层皮,”郑彬连连摆手,“不过问题不大,这小子几乎是个现行犯,林安尸体上也全是他的生物检材。老关和小史正在赶工,估计要不了多久报告就能出来。单是我们现在查到的东西,也够八九不离十推出个大概。”
贯山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旁听他们对话的王久武仍是一脸茫然。
郑彬猜他还不明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连同目前掌握的信息及自己作出的推测,简要介绍了一下上午这起新发于东埠湾礁滩的警情。基金会顾问认真听着,根据一队长的讲述,大概捋出了整个案件的脉络——
昨晚十一时四分,小区监控摄像头拍下了林安和其同居者卫夏的身影,两人各背一登山包,趁夜色走出大门折往东埠湾方向,就此一去未返。他们在礁滩待了一夜,一起动手将细铁管组装成支撑架,摆出供品祷词,布置好了某种属于沉海秘社的献祭仪式。之后林安换上了伴娘礼服,注射“落海”。在他意识丧失的这段时间,卫夏“处理”了他的身体,开膛剖腹后缝合创口,割掉头颅与生殖器,而后以滩沙重覆现场,用支撑架立起林安躯干。卫夏接着怀抱林安头颅投海自尽,被救援队救起,并被控制。
“哦,忘说了,现场沙下发现了整整五支用光的扎条。林安臂上有新鲜针孔,卫夏身上则只有旧痕,所以老关怀疑林安并非死于失血,而是注射‘落海’过量致死,”郑彬补充道,“除了扎条外,小史还刨出了一堆东西:两个登山包、一把扳手、若干解剖工具,以及祷词供品。唯独没有发现残失的内脏与生殖器,可能被抛入海中,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