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围着他转,不是应该做的吗?他可以不回消息,但是祈云凭什么不发?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离开,去到自己并不知道的地方。
今天是挂断他的电话,那明天呢?了解了除他以外的人,发现其实他姜仪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碰上别的小太阳,遇见了更加开朗热情的人,就要把那廉价可怜的爱意转接给别人吗?
姜仪胡思乱想的功夫里,祈云耐心等了很久。他胳膊有些酸,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外放,搁置在叠的齐整的被褥上。
alpha伸手扯开脖颈上的抑制贴,被包裹着肌肤在触碰到空气的瞬间泛起酸麻。他喘了口气,不自觉躬了下腰,眼尾溢出艳红,单手撑着床垫,才没让自己倒下。
“……你想让我回去吗?”祈云喉结用力滚了滚,终于还是主动试探着问了出来。
“你想的话,我——”
“你是故意的吗?”姜仪眉眼间的表情很淡,打断了对方明显带着渴望的问话。
他没由来地觉得反胃,所以连祈云这样的人,都会为了一点所谓的在乎,做出欲擒故纵这种拙劣的事?
“故意不给我发消息,故意玩消失,觉得这样我就会发现你的好,然后向你妥协吗?”
姜仪字字珠玑,每发出一个字音,就在朝祈云的心口捅,鲜血淋漓的,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在感受痛:“我讨厌你这样,祈云。”
檀香味融合着下雨之后的潮湿,相互融合的时候,有种雨林木头腐烂的气息。
祈云死死捏着拳,耳膜像是要炸裂开去,生出耳鸣的刺痛。
“我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在即将窒息之前,狠狠闭上眼,语气第一次染上这样浓烈的情绪,说:“我没有故意。”
他想说的太多,一股脑滚到喉咙,却卡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出口。其实是悲哀的,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在内心认定一件事的时候,从不需要任何解释,再多的话也是徒劳辩白,做无用功罢了。
雨点声砸在玻璃上,声音很沉,也很闷。
“我下午…和元庭见了面。”蜷缩起身子,半蹲在床边,眼神落在屏幕上闪烁的录音键,像个懦弱的逃兵,主动转移了话题:“他和我说,让我注意点最近的新闻。”
姜仪刚刚有些松懈的身子再一次紧绷,他无端生出心虚,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大概是昨晚那碗姜汤起了效果,姜仪并没有发烧,只在醒来的时候感到嗓子发紧,微微泛着疼。
只是那疼消失了一天之后,又在此刻卷土重来, 让他没有办法忽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祈云顿了顿,被问住了一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大脑像是生锈了,卡壳了许久,才终于从嗓子眼挤出声音:“……我会去看的。”
alpha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低低笑出声,话语里的祈求几乎满的要溢出来:“……我只是想,现在很多媒体,都会报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是吗?”
姜仪多么聪明的一个人,祈云的询问已经这样直白,就差没有怼着他的脸问,他和元庭的婚约,是不是真的。
他听得懂,但他不想懂。
“你在神叨叨些什么?”姜仪拧着眉,刚刚燃起的愤怒还来不及蔓延,就彻底被慌乱熄灭。他只好故作不晓,甚至对着无人的空气演起戏:“你是想转移话题吗?”
祈云没有吭声。
“……我现在在公司。”omega只好有点生硬地慢下语气,声音透过传声筒,响在黑暗的空气,颤颤巍巍传进祈云的耳中:“九点之前,我想回去睡觉。”
这便是他无言的示弱,祈云知道。他掀开眼帘,浅色的瞳眸灰漆漆一片,像是起了一层厚重的雾。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低声说:“我过去接你。”
这一次,他没有追问。
问出那些问题,已然消耗掉了他全部的勇气,祈云没有那个胆量,再一次越进姜仪不愿说的雷池。姜仪在撒谎。
祈云听着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想起上一次和对方原本定好要去约会的餐厅,钢琴师演奏的,也是同样的背景音乐。
他想起白天见到的元庭,对方身上很轻的,带着苍兰味的香。
而同样的味道,祈云昨夜,已经在姜仪的脖间闻见。
alpha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刚要向外走,房门就被人从外朝里推开。
门外的灯光倾泄进来,刺的他一下子没睁开眼。
光勾勒出个人的身影,是王清越强压着怒气站在门口,压着声音一字一句喊:“祈,云。”
他手上拿着几管崭新的抑制剂,看上去被气的不轻:“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
王清越抬手指了一下还放在床上的手机,这会儿一点都笑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戏耍。”
祈云浑身一僵。
显然,王清越的突然出现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大概是疼痛麻痹了他的知觉,祈云一心只沉浸在和姜仪的那通对话里,全然不曾察觉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说话啊?你看着我干什么?”王清越被气个仰倒,急得连表情都维持不住。他原地转了两圈,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瓜田里吃不到瓜的猹:“祈云!”
他提高音量,刺得祈云想装傻都装不下去。
alpha稍稍后撤,避免对方太过激动误伤到自己。他罕见地有点心虚,只抿着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反问:“你怎么在这?”
没等王清越反应过来,祈云就垂下眼,很刻意的回避话题:“……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接过对方手上拿着的崭新抑制剂,似乎犹豫了一下,轻声补充道:“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这神情,这语气。王清越觉得他像个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有事?你有什么事?”他恨铁不成钢,单手撑着门框,堵住对方前行的路,反问道:“我没听错的话,那声音,是姜总吧?”
祈云眼神很轻地躲开,回避对方堪称灼热的视线,没有吭声。
没反驳就是默认,王清越太了解祈云这个破脾气。他气焰大涨,喘了两口粗气,摆出副说教的姿态来,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蠢货:“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还跟元庭比上劲来了?!”
“敢情我一猜一个准,你还真跟他喜欢一个omega是吧?”他和祈云差不多高,肩宽腿长的,真的冷起脸来,莫名不好惹:“妈的。”
光是说着,他都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亏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活和尚,其实背着我给人家当狗!”
“他让你去接你就去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你这他妈是当小三啊——”王清越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上手把对方脑子里的水晃干净:“他跟元庭可是马上要结婚——你呢!你还当上地下情人了!”
房间里太安静了,墙壁甚至回荡着王清越的声音,旋绕在冰冷的空气里,刺得祈云耳膜生疼。
他慢悻悻地抬起手,揉了下有点疼的耳朵,过了好半晌,没等到王清越再说话,才波澜不惊地抬起眼,说:“嗯。”
冷冷清清的,看上去无悲无喜,颇有种看破红尘的淡然。
狗屁的淡然——王清越翻了个白眼,眼疾手快地反手关上房门,不容拒绝地说:“不许去。”
他拆开手上的抑制剂,冰凉的针管塞进祈云的掌心,说:“你,现在打了抑制剂就睡觉,睡醒了吃饭,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祈云垂下眼,这回没有再“嗯”了。
他的睫毛很长,落下去的时候打出一片阴影,很多时候,这都让他看上去透出不相符的脆弱,就像现在,王清越几乎要以为,这个沉默的alpha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祈云不仅不会因为他说的话落泪,还理直气壮到让他心梗:“我不想。”
alpha抬起头,语气风情云淡,让王清越无端生出一种其实自己才是无理取闹那一方的错觉:“我刚刚答应了……不能不去。”
王清越一脸冷漠,全然不为这个理由所动。
“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祈云抿了下嘴,只好说。
他目光没有实质地落在地面,仿佛早就已经想好,压根不需要王清越戳穿,喟叹一般:“……别管我了,我心里有数。”
外面的风声又起,混着雨声和轰隆的雷声作响。祈云有点出神,他握了下手中的抑制剂,随手揣进外衣口袋,径直越过王清越的阻拦,大步走了出去。
姜仪出门从不带伞,从餐厅赶去公司,肯定又要淋上雨。
他前天才吹得那么多冷风,今天再那么不注意,到时候又要生病。
而祈云不想看见姜仪生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死板又愚笨的人,所以不想看到自己的爱人难过和痛苦。
不过他太无能,所以只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费心思,从给不了对方想要的。
所以其实元庭也很好。
他撑开伞,有点急地在雨中跑了两步。泥点溅到裤腿上,沾染上难看的深灰。
他想,那是姜仪想要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祈云和元庭中间,选择前者。毕竟元庭绅士体贴,同时幽默风趣,除开优越的客观条件,他本身也是个具有人格魅力的alpha。
而祈云永远学不会他那样的风度,死板又冷漠,总贪心地做着无法实现的美梦。
alpha匆匆推开公司的玻璃大门,终于卡着九点跳动的最后一秒,跨入大楼内部。
大厅的灯还亮着,零零散散的,人没有走光,大抵是又被留下来加班。祈云无心再管这些事,收起还往下滴水的伞,细微喘着气,快步走到姜仪的办公室。
他稍稍平息呼吸,在原地缓了两秒,局促似地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丝,才终于抬起手,敲了两下门。
门内无人应声。
祈云不死心地再次敲响,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认清这个现实。
他的美梦注定破碎,因为姜仪没有来。
或许是造化弄人,祈云没太多表情地低头看手机消息,置顶的那一栏刺眼地带着新消息的红——
“不用来了。我不在公司。”
第15章 “放弃。”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现在的心情,祈云用力眨了几下眼,手臂无力地下垂,伞尖的水滴一颗颗砸下来,落在瓷砖质地的地面。
声响并不算大,祈云却觉得,每一滴都砸在他的胸口。
沉闷的,潮湿的,像江城这几天都连绵未绝的大雨。
不太有出息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祈云堪堪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庆幸。
庆幸姜仪没有来,正好还省得淋雨吹风。本来身体就不舒服,能多休息会,总归是好的。
或许是无可救药,他嗓子泛痒,微微躬下身,咳了几声。仿佛是忍了太久,这会儿要一次性咳个够似的,很快泛出股铁锈的血腥味。
如同一个昏聩的老人,祈云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整个人都被困在腐烂里。
楼道的声控灯暗下去,周遭一切都陷入黑暗。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出路灯的微弱光线。
但是祈云太累了。
他抿紧唇,止住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缓慢而迟钝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