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沉沦 第46章

◇ 第80章 “遗产。”

方知宇张了张唇,他一时没说话,好半天,才稍稍别过头,没忍住笑了。

“你都知道?”他连连点头,有点用力地撇开那把握在手里的枪。枪身砸落在地面,滚了几个圈,碰出有些沉闷的响。

是废弃多年的老厂了,地上的灰尘堆积起来,只是这么一滚,都溅开去些呛人的灰。方知宇没分出眼神,他只是盯着姜仪,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得到点否认的答案:“是祈云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姜仪不想同他过多纠缠。他稍稍扯了下嘴角,用行动给出自己的答案:“不。”

“……”omega的眼神很淡,但这一回,轮到他染上那股清浅的嘲笑了。

他视线顺着那把被扔至地面的银色手枪,短暂停顿了少时,里头的嘲弄还是没能控制住,从漆黑一片的眼底,蔓延到表层来。

地位急转直下,姜仪收回打量那把做工精致的枪身的眼神,有点不解:“为什么要扔了?”

omega无视方知宇的注视,自顾自将那把被扔去的枪捡起。他蹲下去,看了两秒,有点想笑:“方总,没人教过你,开枪之前,要先拉保险吗?”

方知宇面无表情,眼皮都不曾因此有一秒的抖动:“所以呢。”

他原本也没想杀他。

姜仪快速地从喉咙里挤出声轻嗤,急促嘲讽,他伸手擦了下沾灰的枪口,很轻呼了口气,吹去其上的尘埃,旋即仰起头:“你知道这个厂,原先是做什么的吗?”

“是个烟花厂,”他顿了顿,在方知宇缓缓移过来的目光里开口:“方总。”

“我妈妈离世之前,一直在这里上班。”姜仪说:“她是很坚强的人,别用你的狭隘,来评判她。”

很老旧的废弃厂区,窗户已经严重破损,外头的风声混着钻进来,其实是夹着细碎的小雪,带起姜仪垂落的发丝。他被吹的有点痒,不太舒服地眨了几下眼。

天彻底没有光亮了。周边的一切被黑暗吞噬,连着落在地面的影子一起。

这么多年的漆黑黏腻,难堪痛苦恶心和仇怨,都该被第二天的光亮淹没。

无论是什么恩怨情仇,都他妈的早该结束了。……

闹钟如期响起,祈云翻了个身,拧着眉头在床边摸索,凭着身体的肌肉记忆,精准地将其拍灭。是王清越嚷嚷着特意为他去楼下买的闹钟,说是为他身体着想,睡的太久了会让身体出毛病。

其实是联系了快递员上门取件,再不起来会错过寄件的时间。

电话已经提前打了好几个,王清越实在是放心不下他那台退货的电脑,去上班的几个小时功夫,借着拉肚子的理由跑了好几趟厕所:“你千万包装好了,别磕坏了。我那可贵了,碰坏了我赔不起。”

听的祈云耳朵生茧,他闭着眼睛应声,最后迷迷糊糊的,硬是睡到定好的闹钟响起。

其实睡得不算安心,断断续续做了许多破碎的梦。但没有理由的,祈云不想睁开眼睛。他心口说不上来的,堵得发慌,所以干脆留在醒不来的梦里,可以让那股没由来的慌张稍微缓解些许。

或许是被子盖得太厚,抑或是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祈云感到极度得闷热。他拧着眉,坐起来缓了许久,掌心又生出凉意,alpha想,他该吃药了。

无缘由的心慌缓缓降去,祈云将这归咎于自己记不清画面的噩梦。

抿了下唇,有些散乱的发堆在颈肩,放在床头的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他抬手揉了下酸疼的眼,伸手接通了:“知道了,我醒了,寄出去我给你发消息。”

刚睡醒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哑,祈云眼睛没睁完全,他估计有些水肿。人还尚未完全清醒,半梦半醒地掀开被子,低头找鞋。

他清了清嗓子,大脑有一丝清明了:“现在就上门了吗?我没听到有人按门铃。”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少时,又很快捡起职业素养,不尴不尬得笑了一声,说:“您好,是祈云祈先生么?”

祈云穿鞋的动作停了下,他“啊”了一声,这才有点迟钝地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并不如他所想的一般来源于王清越。

alpha拿下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上面是串陌生号码:“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姜仪先生委托的律师,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我们见面谈谈吗?”那头的律师等了等,没有等到祈云的答复,过了少时,又很快补充:“是关于他的遗产分配,他的财产继承人,填的是您的名字。”

祈云觉得自己脑子里刚刚生出的清明,再一次地消失了。

空白是转瞬即逝,一瞬间的事。他短时间无法发出声音,张了张唇,好半天,才有些生涩地透出疑惑:“……遗产?”

祈云觉得自己听错了。

但那头自称律师的人斩钉截铁:“是的。”

他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声响,祈云听力很好,所以即便隔着电话,也依旧尽收耳底:“具体的事宜,我们当面详谈可以吗?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呢?”

祈云冷起脸,他不认为这样的话好笑。可今天并不是愚人节,也没有旁人来整蛊的必要。

可他除此之外想不出任何理由,姜仪已经成年了。这是他私人的电话号码,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旁的很少有人会知道。

也许是还在梦里,祈云迟缓地放下手机,他用力闭了两下眼睛,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你打错了。”他抿了下唇,在牙齿咬破舌尖的时刻感到血液的湿润。是刺痛的,被针扎了一下,但钻心的疼:“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啊?”饶是身经百战的律师,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冷漠,见过痛苦,更见过掩藏不住的兴奋,唯独没听说过“不认识”。

不认识才奇怪了!就算真的不认识,也不该对这么一大笔财产无动于衷吧?

“先生,我不是诈骗的——”

被迫扣上诈骗头衔的金牌律师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他听着听听传来的两声“嘟嘟”,许久才有点无奈地摇头。

名不虚传,律师认命了。

他想起那个在电视上些许不可一世的高傲omega,用有些疲惫的哀求口吻,说:“他不会不接你的电话。”

又似是想起来什么,紧接着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不接的话,你再打这个。”

omega脸上脸上鲜少生出这样的无助和局促:“也可以去这个地址,找他。”

“他有点内向,但是性格很好,不会不见你的。”

◇ 第81章 “消失。”

祈云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不愿意相信,所以甚至做不到听完,就先一步地将电话挂断。沉默的,空白的很长几秒钟,祈云的手都在细微的发着颤。

幅度很轻,可是祈云感受得到。他觉得自己没出息,明知道这或许又是姜仪常用的苦肉计——但听到“遗产”这两个字时,祈云还是不受控地,心脏短暂地漏了一拍。

其实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他想,从自己走出那栋别墅的一秒,他们就失去了一切关联。所以不管是死是活,都和他扯不上半点关联。

那些所谓的遗产,财产股份公司钱财权利,姜仪爱给谁给谁,他不稀罕,也不想再有半分牵扯。

祈云想,自己该干脆一点,果断一点。他想起姜仪站在阳光下,omega朝自己说“以后不要再想起”的场景,他感觉得到其中的离别。

很多事情是有预感的,只是祈云当时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一边想,大概率是卖惨来获得他愧疚的手段,一边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如果真的想不开,他算是在见死不救吗?

“你管他死不死的?”王清越翻了个白眼,他低着头剥橘子皮,觉得祈云这个人简直圣母得离谱:“跟你有半分钱关系啊,又不是你拿枪逼着他死的。”

王清越盘着腿窝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电视台,腮帮子因为吃橘子一鼓一鼓,含含糊糊地说话:“我真瞧不起你,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你今天心软明天担心的,你俩一辈子别断了。”alpha拍拍手,简直被他无语地想笑:“就他的话你也信?他那么多钱能舍得死早就死了,早不死晚不死等到现在?”

“他们这种有钱人最不可能死的,我这么痛苦我都坚持着呢,”王清越撇撇嘴:“不行就把钱给我,我倒是要看看有钱没爱的日子过的是什么滋味。”

成天死不死的,他没钱没爱的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简单直接的仇富,祈云配合地笑了几声。他靠在身后的沙发,单手撑着头,指腹不重地摁着太阳穴,那里正跳着,泛着尖锐的钝痛。

他到底没有回拨过去那通电话,手机安安静静躺在掌心,祈云认可地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发表观点了。

王清越观察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祈云这个样子,也不是会再继续犯傻:“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别接那乱七八糟的电话。”

“等我放假了出去旅游散散心,成天跟这群神经待在一起迟早抑郁。”

alpha还要说,他光是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就抑制不住大放厥词。刚要站起来指点江山,就被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他闻声看去,又是祈云的手机。

“——你”

“姜仪的律师。”祈云及时察觉到王清越投过来到视线,他把玩了下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才抬起眼,淡淡说。

他知道对方还会打来的,祈云说不上来,但他一贯把这种当成自己精准的第六感。

“别接了你,”王清越拧着眉,第一个反应是劝阻。他不太认同地摇头:“指不准又是什么烂事。”

祈云抿着嘴,电话因为长时间的无人接听,“嘟”的一声,自动挂断了。

“还会打来的,”祈云垂下眼,在铃声又一次响起之前,轻声说。

他知道。祈云对自己也想笑,这个时候,他忽然间发觉,其实他对姜仪的了解,已经刻进骨子里,压根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做出下意识的判断。

而果不其然,祈云话音未落,紧跟着响起的铃声就划破了一时有点寂静的空气。

这一回,祈云接通了。

他开了免提,所以男人的声音在空气里传开,一板一眼,格外清晰:“打扰了,祈先生。”

“我是姜仪姜总委托的律师。他临走时给我留了您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冒昧打扰,但是事情紧急,您方便的话,现在方便下楼,我们详细谈一谈么?”

深冬的天气,从空调房里出去,骤然冷的人刺骨。祈云现在怕冷,他不表现出来,但将那件棉袄裹得很紧。

一直到地址显示的咖啡馆,里头的热气拂来,那拉紧的衣服才稍稍得以透气。

祈云拉开一点拉链,他果不其然,如同姜仪的预料,还是选择了下楼:“你好。”

“请问怎么称呼?”

和电话中表现的并不完全相同,律师不免多看了祈云几眼:“王琪,您可以叫我王律师。”

“嗯。”祈云颔首示意,他抬了下手,同服务员娴熟地点单,是照顾惯了旁人的绅士:“想喝点什么?”

即使没什么表情,但是骨子里的温和依旧透出来,律师想,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冷漠。

但是同样矛盾的,他对于姜仪这份遗嘱,没有反应到了极点。正常人听闻一个同自己有过关系的人的死讯,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伤感吧?

这人怎么能这么冷静的,都坐在面前了,还能半点窥探欲都没有?

再怎么想也不过是公事公办,律师没再过多纠结,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那资料码得整整齐齐,挺厚的,很有分量。

“姜总没有子嗣,按法律条款来说,他名下的一切财产都将过户于您。”律师翻了一下遗嘱的内容,口吻平淡:“这稍微会有一些麻烦,他去世之前——”

“去世?”祈云打断了,他不太能理解这个词:“他现在才二十七岁,从哪去世,怎么去世?”

alpha慢半拍地扯了下唇角,他还是那样安稳坐着的模样,只是语气有些讥讽了:“遗嘱不能随便乱立吧?”

“辛苦您转达一下我的意思,”祈云说:“我说了,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他别来打扰我。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一切都好说。”

“至于这个,”祈云食指指腹摁着那沓文件,重新推了回去,声音寡淡凉薄:“告诉他,别来恶心我。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律师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听过的难听话比这个多上太多了。他十指交握,搁在桌上,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很乐意帮您这个忙,但恕我不能从命。”

他推了下眼镜,轻声陈述事实:“姜先生不在了,我也见不到他。”

◇ 第82章 “他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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