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愣了愣,他没想到隋辛驰看出康序然和他的关系,自然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眼睛。”隋辛驰顿了顿,“你没发现他的眼睛简直要把你看穿了吗?一直看着你。”
晏山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你男朋友就在身边,怎么还那么关注别人的男朋友?”
隋辛驰也就用调侃的语气回应:“你吃醋了吗?”
“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隋辛驰换了一个姿势站着,说:“我很好奇,前两次见面你有察觉出我们是一类人吗?”
晏山回忆之前隋辛驰给他的所有感觉,说:“其实除非同性恋特征太明显,否则我没办法分辨,更多是靠相处中的感觉,如果两个人可能形成不一样的关系,那氛围是不太一样的。”
“所以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的性取向?”
“这还重要吗?”晏山熄灭手上的烟,从隋辛驰身边走过去,带起一小股风,“现在我确定了。”
酒吧内有人求婚,男人举着一大捧新鲜娇艳的红玫瑰下跪,几乎把他的整张脸挡住。大屏幕上开始轮番滚动两人的照片,周围人的嚎叫声很激烈,使求婚仪式变成一场不知为了取悦谁的表演。
晏山不喜欢将幸福和爱包裹成娱乐产品一般示众,陌生人见证了爱情,五分钟后遗忘爱情,爱情终归化为私密。他走到康序然的身边去,康序然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求婚仪式,他仿佛深深地陷入进去,被女人惊喜的泪光所触动,面容一片柔和。康序然羡慕被大众所祝福的爱情,他一直追求的也就是认同,其实晏山不明白,认同究竟能为爱情带来什么价值。
康序然回过头,握住晏山的手掌,指腹在他的掌心柔缓地摩挲,好像在探索纹路的走向。康序然抬起头来看他,目光是期待的,可能他在幻想捧着玫瑰花的人是晏山,晏山下跪、取出戒指、吻他,屏幕上滚动他们相爱的证据。
有一缕凉意攀上晏山的耳后,但康序然的手心已被温水暖热。他看见不远处站着隋辛驰和应淮,他们也正在注视这场求婚仪式,应淮热烈地鼓掌,随人潮一起吼叫、呐喊,双颊已潮红,他是一个热情的人,而隋辛驰的表情显得冷淡,无论应淮如何在他身边蹦跳,他始终半靠在墙上,投下的阴影把他整张脸套牢了。
可能察觉到晏山的视线,他飞速地抬眸,可以说迎击了晏山的眼,晏山没有闪躲。
谭兹文在晏山耳边说话,问晏山和隋辛驰怎样认识的,又说起应淮夸耀过他的男朋友是一个优秀的纹身师,拿过许多国际奖项,时常被国外的纹身店邀请去驻店,谭兹文听得好烦,怀疑应淮是否是一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男人。
“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像隋辛驰那种男人,得到了大概就不会想放手。”
隔着蓬勃的玫瑰、珍贵的钻戒、男朋友的身体,他们对视。隋辛驰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晏山恍惚的错觉。
晏山看着应淮和隋辛驰交握的双手。突然想——如果隋辛驰放手了呢?但他很快地摇摇脑袋,把康序然的手握紧,再握紧。
第8章 往日
在康序然之前,晏山谈过几次不深刻、不长久的恋爱。
初二时的恋爱或许不能称之为恋爱,高晏山一级的学长某天加上他的QQ,说想和他交朋友,于是频繁找他聊天。此后常约晏山出来打游戏,在学校附近的网吧昏天黑地地通宵,晏山技术很好,带学长做任务杀怪,学长高兴起来会抚摸晏山的头顶,像对待一只小狗,晏山对此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年级主任在网吧抓到他们时,晏山正在杀boss,耳朵忽然被一只肥厚的手提起来,回头看见年级主任凶神恶煞的嘴脸,拧水龙头开关似的把他拧回办公室,痛骂一顿,晏山听见学长说是他的责任,是他胁迫晏山去网吧打游戏。晏山写检讨,学长记过,因此晏山明白学长对他异常的好。
学长相貌出众,大眼睛红嘴唇,关系好的女生想通过晏山认识他,周末晏山约出学长,学长香气四溢地赴约了,看见一个红脸的女孩朝他笑。
学长的愤怒是动人的,脸颊的红晕只是让他白皙的皮肤饱胀得像熟烂的苹果,一挤压,会满溢稠甜的汁。学长不说话,鹿一样的眼睛是哀怨的,他亲吻晏山的嘴唇,手掌摸向晏山的大腿根。通向网吧的楼梯很少人走,灯泡年久失修,到处是香烟和灰尘的气味,学长却是香甜的,晏山感到体内淌过一阵暖流,接着什么东西在小腹里爆炸。
晏山喜欢上学长,或者说喜欢上亲吻,痴迷两张嘴唇相碰世界就能颠倒,牙齿磕绊,一种诉说,觉醒的证明,他们止于简单的抚慰,两个异类在一段相对孤独的时间内彼此陪伴。
如同在迷雾中找寻到正确的方向,此后晏山所做的不过是继续探索,从肉体的渴求到精神的渴求,直到遇见康序然。
晏山和康序然在川藏线的骑行中认识,康序然一个人入队,队里一半的人都是晏山的朋友,康序然不算善于交际,队内闲谈时习惯当听众,偶尔附和两句,但在那些险峭的路段,或是极端天气里,康序然总能以强大的意志力撑到最后,从不抱怨和妥协,晏山读懂他身躯里不可估量的生命力,于是不可避免接近康序然,带着好奇去探索。爱上一个人难以解释,晏山曾喜欢过一些人,但从没有爱上谁,康序然多么特别。
曾经的康序然多么明媚,这么多年,晏山无法在康序然的转变中找到平衡,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试图爱上康序然变化的品质,要爱上他的多疑、偏执,否则晏山就是始乱终弃。
一年前的冬天,晏山和康序然在商场吃饭,遇见学长。学长手腕挂一只卡通书包,等在一家儿童街舞馆门外,他胖了好些,很大的眼睛周围挤压了细纹,嘴唇灰白。晏山没注意到他,是学长叫住了晏山,问晏山是否还记得他。
晏山迷茫了一会,随即想起初中时代无数个放学后,一个等在教学楼下的身影。
学长和晏山寒暄,谈起初中毕业后各自漫长的人生,康序然借口去旁边买咖啡,透过玻璃窗看他们。
后来一个男孩从街舞馆欢欣地跑出来,扑到学长怀里,几声爸爸叫得现实破碎又扭曲。学长的表情好窘迫,眼神在虚空中不知和谁闪躲,晏山蹲下来捏捏男孩的脸颊,想起学长曾经教他要坦荡勇敢,他们是正常的,社会一定会进步。
分别前,学长固执地索要了晏山的联系方式。康序然从咖啡店出来,旁敲侧击地问晏山和这人的关系,晏山如实说,康序然点点头,小声说原来是你的初恋。
之后学长频繁发来短信,诸多生活的抱怨、悔恨,或是暧昧,晏山没有回复过,他感到鄙夷和憎恶。这却引来康序然的多疑,正因晏山的不回复,康序然认为晏山刻意删去了回复的短信,那段日子,康序然像一只受惊的猫,晏山的手机一响起,他就警觉地竖起后背的绒毛。康序然从不会光明正大向晏山讨要手机,他只是悄悄地看,晏山没有制止过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他觉得这算是给康序然一个安心。
细想来,康序然对他们感情的不确信从那时起愈演愈烈,他很少激烈地宣泄,只是用沉默、冷硬去抗争,晏山不理解康序然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那就坐下来探讨一下吧,原来是家庭,康序然的父亲是一个出轨成性的人。
如何把原生家庭的罪过怪罪给康序然?晏山毕竟心软,只是陈旧的理由听来也让人心烦,无端的怀疑更使人心碎。晏山不是善于忍耐的人,他只是觉得好无所谓,爱情越来越不成为必需品,多数时候他会忽然惊觉自己有个相恋多年的伴侣,没有太多打破关系的必要。
康序然缓慢地折断瓜子壳,薄膜像柳絮般散得满桌逃逸,然后他把瓜子仁全部扔进一旁的空碗里,瓜子仁小山一样垒得愈发高,他始终不吃,谭兹文问他只剥不吃是什么意思,康序然回答他没有胃口,谭兹文皱眉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瘦了?没有吃饭吗?”
“很忙,有时候会忘记吃饭,等想起来时已经不饿了。”
晏山看向康序然日益瘦削的侧脸。康序然一向是吃不胖的类型,以往夜宵吃炸串、喝奶茶也不胖,不禁让人怀疑他的身体是否有吸收营养的功能,晏山很羡慕,他的身材是吃水煮菜、水煮鸡胸肉,泡在健身房里才换来的,食欲很难控制,侵袭大脑时苦不堪言,时常康序然在他身边吃巧克力可颂,他啃西蓝花,抱怨连连,唾液如海啸在口腔里搅弄,康序然用一张浸润黄油的嘴来亲他,就算他不喜甜食,也馋得仿佛能吃下十个可颂。
他不爱吃饭,于是有段时间晏山每中午都去医院给康序然送饭,甚至和护士站的护士关系都熟络起来,康序然在诊室里忙碌,他就和护士们聊天,她们说康医生平时看起来很内向和严肃,只有面对晏山时才会非常轻松地笑,简直很少见。
后来晏山也忙碌,各地来回找素材拍摄,不用说送饭,见面也难得,但医院团建聚餐时,护士们还会发微信来问晏山来不来,康序然因此吃味,晏山无奈,说你不会连女孩的醋也要吃?康序然说是,他不认为谁天生就只能爱一种性别的人。
晏山是康序然的第一个男朋友,此前他和一个女孩有一段认真的恋爱关系,从高中持续到大学,康序然说他曾经考虑过和那个女孩结婚,只是她去了别的国家发展。所以晏山对康序然抱有一种奇特的责任,认为是自己带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以后大概不会再有结婚生子的机会了,和父亲的关系也因他弄得僵持不下,但又想若没有他,康序然也不见得和父亲亲密。
瓜子壳的尖刺扎进康序然指甲的深处,他小声吸一口气。晏山的手穿过破碎的瓜子壳,按住康序然的手,说:“不要再剥了,没有人吃。”
康序然注视着晏山的眼睛,薄薄的眼皮透出血管的青红,抽动了一下。他说:“我困了,想回家。”
康序然想回晏山的家,晏山只能同意,两人在路边等网约车,这条路上的夜生活丰富,近十二点也人声嘈杂,所以车来得慢,地图上一大截的红色,堵得厉害,也没有其他回去的办法。康序然靠在路灯上,频繁地打哈欠,眼角闪出泪花。
晏山去一旁便利店给康序然买水,遇上应淮在柜台买烟,他看见晏山,热络地揽住晏山的脖子,笑着说:“要走?”
“嗯,刚叫了车。”晏山耸了耸肩膀,应淮比他矮一小截,所以他要随着勾肩往下弯曲背,不太舒服自在。
“也不说一声,我叫隋辛驰一起出来送你。”
“不用麻烦。”晏山不知为何补了一句,“其实我和隋辛驰不算太熟。”
应淮好似有些醉意,但身上并无酒气,走路时身体不自觉左右晃动,五指又紧紧扣在晏山胳膊上,晏山不得不暗自使力,维持住两人的平衡。忽地他凑到晏山耳边,若非晏山躲闪,险些嘴唇贴上来,然而也离得太近,说话声嗡嗡的,晏山耳朵里起了好多水汽似的。
“你们会熟的。”应淮用上扬的、尖锐的嗓音说,“你很好看嘛。”
“你很喜欢我的脸?”晏山简直都要怀疑应淮要背叛隋辛驰,勾引他。
“虽然也很喜欢啦……”应淮仰头笑了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但我觉得隋辛驰会更喜欢。”
晏山脑袋霹雳啪啦地响,差点带着应淮一起摔倒在地上。
“所以说哦!你让我非常、极度、特别有危机感,可是你抢不走隋辛驰的,我有秘密武器,你想不想知道?”
晏山没有回答,应淮自顾自用手围着他的嘴,神秘地说:“我不告诉你。”
他彻底地靠在晏山身上了,晏山喉头哽住,甜滋滋的,像直接吞咽下一大口蜂蜜,有硬块刺啦着肉。晏山出神一会儿,没有注意康序然走到了面前,应淮还在笑。
康序然极快地看了一眼应淮,面无表情地说:“车还有多久到?”
晏山掏出手机看,界面已经没有红线,司机快到了。
“两分钟。”他把应淮扶正了,“需要我让谭兹文出来接你进去吗?”
“不用。”应淮终于站直了身体,晏山总觉得今晚初次见应淮不再东倒西歪。
应淮依旧笑着,却是森森地对着康序然笑说:“要看好你的男朋友哦。”
“关你什么事?”
“啊,小猫发怒了。”
康序然还要说些什么,网约车已停到面前,晏山赶紧挽住康序然,将他推进车内,连招呼都没有和应淮打。
在车上,康序然明显不悦,几乎要把脸色憋得发青发紫。晏山说他觉得应淮喝多了,否则就是精神不太正常。其余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说,解释更像狡辩,应淮状似亲密地靠进他的怀里,末了说出那样一句惹人误会的话,康序然必定不好受,却也不愿意大闹一通诉说不满,至多用指甲掐掐自己,暗自在心理燃起冲天的火,晏山自知是理亏的,对康序然也很歉疚,但康序然什么也不说反而让他烦闷,更是赌气不愿再解释了。
下车后,晏山率先朝小区内走去,康序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始终不说话。他想起童年的放学后,补习班停课,他提前回家,目睹父亲赤裸地和陌生女人重叠着躺在沙发上,他们很肮脏地融出一团看不清的肉色巨物,惊悚的五官被稀释了,此场面成为他记忆中无法消退的画面,持续骚扰他的人生。
高中便在一起的女友去国外的第一个月和他提出分手,隔天通过朋友得知她在朋友圈晒出了新男友。
背叛,康序然觉得他的生命被这两个字锁住,一步步都走得心惊。他爱晏山,时常感到晏山是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另一半,第一次享受被人珍视和宠爱的滋味,所以要牢牢抓住晏山,在每一个怀疑的时刻警告他。
警告他,不要丢弃我,为了你我与家庭对峙,为了你我抛弃千千万万人选择的寻常人生。所以,不要丢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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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答辩前一晚疯狂写文T_T
第9章 她不叫米兰
程满满把沙发垫劈头盖脸地扔砸过来时,童米兰不得不承认,霎时的恐惧翻江倒海,让她的胃部猛烈抽搐,后脑勺发胀。她忘记了姐姐告诫她,要做一个钢铁般的人。
沙发垫不是凶残的利器,多数时候它给人温暖的印象,但它要是使劲砸出五官的轮廓,还是疼痛的,甚至将呼吸都收纳了。童米兰先失聪几秒,随之迅速作出反应,暴烈地蹦跳起来,举起桌上的遥控器投掷,向程满满反击。
必须要反击,要以更凶猛的张牙舞爪保护自我,否则随沙发垫而来的可能是玻璃、剪刀,这时候扔出去的物体决定她会受到多少伤害。
童米兰憎恨疼痛,即使她曾忍耐过无数痛苦,但只要想到疼这一感受,她的汗毛立刻倒竖、心脏缩紧。
她和程满满之间就像下雨似的疯狂闪烁起来,恍若五彩的罩灯一下一下放闪,只是落在地上都成了石块,砸得地砖砰砰响。
程满满一跃而起,从桌上毛躁奔来,顺道抄起桌上的一只茶碗,手臂一挥一放之间茶碗底就狠狠砸中童米兰的额角。童米兰只觉整个视线被一块黑色的油布遮住了,程满满跳起来扑向她时像一只矫健的猫,自己则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动弹不得。
血徐缓滑行而下,最初只是额角跳得厉害,童米兰狐疑为什么有水滴下来,拙笨地摸摸脸,指尖湿红,立刻嗅到铁腥味。怎么这次没有感觉到很痛?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暴力和野蛮裹挟了,即使从懂事起就在努力地在规避受伤害。很快童米兰感到恶心,她跌跌撞撞向后栽,靠住墙壁,像一只虾子般俯下身去,张开口“哇”得一声呕吐了出来,食物残渣摩擦喉咙的凹凸感使她恐惧异常,她快把所有污秽的、陈旧的东西都吐出去了。她的下巴卡在两膝之间,视线局限在这四方里,她的胃怎么容纳这么多食物,明明她这样瘦。
晏山夜晚回到家时,从地下停车场上楼,在电梯里遇上几个民警,民警和他一同上楼,晏山抵达楼层时留意看了看楼层显示,电梯在楼上停住。
怀着一些好奇的心情,晏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身上楼,电梯门开就听见喧嚣的吵闹声,从狭窄的楼道紧密地袭来,晏山被声浪一推,顿了顿脚步。
童米兰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吼叫起来也不尖细,仍旧有些粗糙,语速快起来就粘连成一片,晏山听不清他们吵些什么,走过去看见程满满光着上半身站在门外,背上许多鲜红的抓痕,民警不断将童米兰往门里拉,想要分开两人。
童米兰额角有干掉的血,变成非常深的红褐色,在楼道暗沉的光的映衬下十分可怖,再加上她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嘴里咒骂不断。她被民警固住腋下向后拖去,两条纤细手臂支伸出来仿佛螃蟹,程满满通体赤红,往前扑,兀自咬紧牙关,民警恼怒了,大声说:“你一个男的打女的好意思吗?”
“他妈的,他也算女的?你自己看看他身份证上写的男的女的!”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民警也愣神了,门外瞬间跌入死寂。
晏山已后悔上楼,更不应该久留,但童米兰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看到他,眼里盛满许多情绪,碎发被血黏住了,干硬的,好像能一捏就碎成渣,童米兰的心或许也碎成渣。童米兰死死盯住晏山,仿佛除此之外她没有可以注视的事物,她要为眼神寻一个寄托,让自己不必羞愧、心灰。
也不知童米兰哪里来的气力,能挣脱民警跳到程满满面前去,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就扇到程满满脸上去,留下五条火辣的红印。民警严肃地再次锢住童米兰,厉声批评她。
这次程满满没闹了,脑袋偏斜着噤了声。
晏山觉得自己该识趣离开,装作一无所知,但童米兰对他轻轻摇头。民警注意到晏山,让他不要凑热闹,童米兰说:“他是我朋友。”
室内狼藉,几乎没有下脚处,民警要求去派出所调解,童米兰拜托晏山跟她一起,站在她的身边时,晏山才发现她抖得厉害,丝毫没有敢在民警面前打人的嚣张气焰。
其实晏山不想掺和到别人的私事中,只是童米兰看他时那样凄哀,晏山心软了。
在派出所,民警让童米兰出示身份证,童米兰把皮包的金属扣摔得震天响,掏出一张身份证,亮到桌上去,那上面的照片赫然是一个男人的面孔,有棱有角的方正脸庞,头发剃得好短。原来童米兰不叫米兰,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童伟强。
民警拿起身份证仔细端详,震惊的眼神在身份证和童米兰的脸上来回游动,最后问道:“童伟强,这是你本人的身份证?”
童米兰的衣服换过,在车上已经把头发梳理好,此时又是精神抖擞的,看人时眼睛毒起来,能剜掉人的一块好肉那般,她声音拐着弯说:“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