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痕下 第6章

她一一背出身份证号、家庭住址,是在晏山没听过的一个村里。晏山知道童米兰振作起来了,派出所敞亮的环境让她安心,这不再是一个能承受疼痛的地方。

民警点头,让他们去调解室门外的椅子上等候,童米兰用抓夹把头发拢起来,还有闲心从包里掏出镜子照她的伤处。程满满坐在她对面,眼下划拉出的红痕愈发青紫了,他双臂环绕在胸口,愤懑道:“我就知道你们他妈有一腿!”

童米兰收回镜子,恶声恶气道:“你还想挨一巴掌是吧?”

程满满对晏山说:“喂,你知不知道她还是个带把的啊?别骗得像个傻子一样。”

童米兰说:“你今早吃了屎怎么不刷牙?”

两人越吵声调越高,引来民警维持秩序,威胁教育几句,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各自把头偏向一边去,嘴翘得老高。

晏山始终没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对于程满满那些蠢话他也懒得反驳,他连跟程满满说一个字都嫌麻烦,和这种脑袋缺根筋的人沟通纯粹白费力气。

初见童米兰时,她的轮廓透出一些硬朗的影子,晏山有过猜测,但后来便不甚在意,性别很多时候只是表象,人总是在寻找一种舒心的活法,所以他不惊讶,也没当猎奇的事去看。

以一个男性的框架和女人的内心去生存太艰难,社会把性别的界线划分得那么清晰,男女应该做的事从出生起就被规定好,人只管接纳、照做。童米兰是反叛的,她无法泯灭界线,只好跨越,她喜欢在唇上搽满跳脱的红色,配黑色眼影,爱柔软胸脯,既然这些被认为是女性专属,那便做一个女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晏山是一样的。

民警将童米兰和程满满叫进调解室里,晏山坐在派出所内不自在,就走出门外等待。童米兰先程满满一步出来,转身回去说:“你改天再来家里搬东西,今天不想看见你。”

程满满嘴里叼着烟走了,童米兰迎着派出所门口的路灯站得笔直,简直要把自己也站成路灯。此时泪光在她眼圈里一闪一闪,真成了照明的亮光,她不吭声地朝前踏步,直到离开派出所的范围了,才大叫一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幸而夜晚街上没几个人。

她哭得悲苦,晏山跟着耳朵发酸发胀,摸遍全身寻不着一张纸,童米兰已经用裙边擦干了眼泪,大声说:“我正在存钱,马上就能做手术了,以后我就能做个真正的女人。”

晏山扶住膝盖蹲下,直盯着童米兰的眼睛,说:“我一直都把你看作女生。”

童米兰瞧着晏山温柔得出水的眼神,喉咙胀得发疼,她做女人的这么多年来,没有遇见几个真的把她当女人的人,异性恋觉得她比女人还娇媚,同性恋把她当掩饰。她连公共厕所都没去过,走哪边都是怪异,活得那样混沌又糊涂,哪儿都没有归属。

她不稳地站起来,踉跄几步,对晏山说:“今晚谢谢你陪我过来,我第一次来派出所,想有人壮胆。”

“没事。”

“我要去隋辛驰家喝酒,喝掉今天的霉运。”童米兰扭着一把细腰向前走,身段靓丽极了,走几步转身问晏山,“你来不来?”

晏山顿住,问:“这么晚了?”

“他不会睡觉的。”

“他一个人在家?”

童米兰笑了笑,说:“他一个人住。”

第10章 酒徒之旅

房子是宽阔的大平层,从落地窗望出去,城市错乱的街景和光亮都浮在眼下。隋辛驰的家有一整面墙的酒柜,另一面墙陈列诸多漂亮别致的玻璃杯。

隋辛驰让晏山挑选一只喜欢的玻璃杯。他们说话时,侧影投射在玻璃上,于是四面八方都是两人的面孔,两对眼睛在某一块玻璃上交合成一对。晏山挑出一眼相中的杯子,玻璃透亮,拿在手里有些重,沉甸甸的。

隋辛驰说:“这么有眼光,这只是我最喜欢的。”

晏山问:“介意?”

隋辛驰弯了弯嘴角,说:“不介意。”

隋辛驰拔掉酒塞,酒液被玻璃切割成好多棕褐色的小块,向下沉积了,晏山闻到醇厚的酒香,立即有唾液从两颊温吞地溢漫。他盯着隋辛驰修剪得圆整的指甲,十个雾白的月牙,似乎能像月亮般散发稀薄的光。

晏山看隋辛驰倒的酒度数实在不低,玩笑说今晚的目标是喝到烂醉吗?童米兰说隋辛驰酒量惊人,之前隋辛驰在俄罗斯住青旅,恰好遇见俄罗斯人聚会,竟用伏特加放倒几个俄罗斯人。隋辛驰摇头说太夸张,那是因为几个俄罗斯人之前已经半醉。

晏山说:“你很爱喝酒?”

隋辛驰说:“以前喝酒只因为能找到快乐。”

国外读书时半夜从livehouse出来,重金属音乐好像把鞭炮甩进了人的脑子里,灵魂滞留在现场,隋辛驰和朋友拿着喝剩的酒瓶慢悠悠地走,走得十分颠倒,期间遇上过几次抢劫,泛银光的刀子初次逼近眼角时,隋辛驰还在愣怔地吞咽酒液,朋友则吓得高举双手,颤巍巍把包和手机全部丢出去,几人全身上下被洗劫一空,只剩衣物和酒瓶,隋辛驰觉得还好有酒精,回到公寓继续喝酒,像做了一场梦,朋友在耳边哭诉她的包是新淘来的孤品vintage,她简直憎恨透了白人。

隋辛驰说:“我曾经觉得被抢劫是一件离我很遥远的事情。”

晏山说:“我以前在德黑兰也被抢过,那些飞车党像一阵风,回过神来手机已经不见了,当时我一个人站在路边,最重要的工具消失了,不夸张的说真想晕倒,并且永远不要醒来。”

童米兰说:“你一个人去的?”

“旅行很难找到契合的同伴,往往只能在不同地方认识新的人,他们分别可以和我同行一小段,再告别,所有的相遇都成为记忆。”

“去到那些国家,你不害怕?”

“人生会因为害怕少掉许多乐趣。”晏山说,“不过安稳也是一种方式,每种方式都是选择。”

隋辛驰说:“我赞同。有了选择就有了命运。”

童米兰点头,举起了酒杯说:“好吧,我也非常赞同这个观点,只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干涉我的选择,即便我走得再困难......即便手术和用药让我早早挂掉,我都要自己选择。”

童米兰伤心欲绝,势必灌醉自己。她哭诉程满满或许是个同性恋,每次提起她要去做手术,程满满便怒不可遏,两人不是第一次为此争吵,只是今天闹得大了,吵得人尽皆知,以后还如何回家面对左邻右舍。童米兰回想起来痛觉迟来的耻辱,背后刷刷冒出冷汗,当时闹架只顾占上风,恨不得将程满满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哪里在意周围邻居很可能听到。

“我简直弄不懂他到底把我当男人在爱还是女人在爱。”童米兰露出苦恼的模样。

晏山说:“非要给爱情划上性别条件吗?”

童米兰恨恨地嘟囔:“可爱情就是有条件的!”

隋辛驰无奈道:“程满满有时候比高中生还幼稚,你看中他什么?”

“隋辛驰,你也没资格说我。”

隋辛驰没有接话,把很长的睫毛垂下去,晏山坐在他斜对面,悄声着看他一眼,他整个人靠倒在沙发上,坐得很懒散。晏山很想顺着童米兰的话问下去,但始终没有开口,他奇怪自己好奇心怎么变得旺盛了。

童米兰醉得很快,摇晃着起身,用隋辛驰家的音响放音乐,醉醺醺地拉上晏山和隋辛驰在客厅旋转,晏山转得眩晕,身体卸力地任由童米兰拉着,童米兰的手汗津津,打滑,他无防备地被旋出去,也就让惯性推着走了,半路中后背靠上坚硬的东西,沉静地散发温度,比他宽一些、高一些的肩击着他的肩,音浪推着他们走在窗外的光点里。

不应该转身,转身会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看进去后便无法挽回。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电影的靛蓝,晏山沉在海底了,呼吸也变得那么急促和悠长,他还是得转身,看电影的画面在隋辛驰的脸上变幻,像好多好多鱼游过去,所以有磨人的海藻缠住他们,四肢动弹不得了。

童米兰醉倒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他们离得有些近,晏山看见隋辛驰的嘴巴欲动,他先一步说了话:“醉了吗?”

“她不是说了我的酒量很好。”

“出去喝吧。”晏山轻轻地勾了勾隋辛驰的手指,又很快地朝后退出好几步,急于跳脱出他的视线范围内似的,却始终看住他。隋辛驰的眼神一点一点延伸,转移到靛蓝之外了,他想晏山的手指怎么是凉的,好像一滴水珠掠过去。

凌晨一点,他们随手扫一辆自行车骑出去,无数条街道此时只剩荒凉,只有便利店挤满温暖的光。晏山说我们一直骑下去,路过一家便利店买一瓶酒,其实按道理该一人一瓶,但我们玩得温柔一点吧,两人一瓶。

“没有目的地?”

“没有目的地。”

隋辛驰从来没有觉得湛城有这么多便利店,从那些黑沉又弯曲的街巷胡乱地绕,便利店就安静地、温和地从某处出现,像一处舒适的巢穴,柜台前坐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员,打着哈欠扫条码。晏山和隋辛驰的两颗脑袋凑在货架面前,商量选哪一瓶酒。

他们随机寻找酒喝,买那些从未听说过的品牌,两人在店门口扯开拉环,啤酒沫亮白的花迸溅了一手,小麦的香冲到喉底去,晏山先喝掉一半,隋辛驰再接过去,酒瓶翻转过来,跌出几滴残存的酒液,其实后喝的人总要吃亏一些。

喝到过难喝的勾兑酒,黄褐色的酒里泡着一颗梅子,只有工业酒精酸辣的味道,总之也喝下去,口袋里的拉环碰撞得哗啦哗啦乱响。晏山喝得酒液飞上睫毛,成为一朵雪花,他闭上眼,隋辛驰的手已经从他睫毛上落下去了,于是他们开始大笑。

喝酒不能混着喝,这是晏山从喝酒第一天起就知晓的准则,否则会醉得快,他懂得,今晚却想一直喝下去。隋辛驰的手指穿过他的手指接他喝过的酒,他的一颗心被顽石吊挂了起来,沉重地悬在半空,他越喝越口渴,脑袋里的泥浆一点一滴灌注起来,四肢却那般轻盈,踩着自行车的脚踏像踩着棉花,听见隋辛驰在前面唱歌,英文歌词,歌声在风声里变成小鸟的嘴啄他的耳,想起Light Scar墙上的那只没有脚的蛊雕,它要一直飞、一直飞,像他现在这样,飞到树上去。

路中间怎么会横生出一棵树,晏山一个有多年骑行经验的人又怎么会在下坡时不知刹车,直愣愣撞上那棵树,四仰八叉地滚到地上去,他痛得眼冒金星,屁股感觉要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坑,是谁说摔倒了要立刻爬起来?他只想长久地睡下去。

视线的混沌中看见隋辛驰的背影停住,他扔了车跑过来,身影左一摇右一摇到跟前了,好急促的呼吸声钻到晏山的耳后来,隋辛驰问他有没有事,两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把他从地上托抱起来。晏山摔得没力气,几乎整个身躯都支撑在隋辛驰身上,手搭着隋辛驰的肩。

“晏山,有没有事?”隋辛驰的声音很平静,又似乎抖了抖,“说话。”

“靠,痛死了......”

旁边有路过的汽车开了大灯,晏山知道司机好心,可觉得十分丢人,干脆脑袋一低埋在隋辛驰的肩上了,想要将脸藏到暗处去,隋辛驰对着司机摆了摆手。然后晏山又觉得好笑,没忍住大笑起来,眼角笑出眼泪,左边脸颊也还麻着。

隋辛驰的气味是一把刀,割掉心里吊着石头的线。他两只手放在晏山的耳朵旁,这样他就捧着了晏山的脑袋,晏山还是在笑,好像被人挠痒那样止不住,隋辛驰的拇指变得湿湿的。晏山的眼角笑起来时翘得很长,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干净又宽阔的褶,多么闪,世间所有的水都浸润在里面了,四周再黑一点也没关系,只要看到晏山的眼,就能看清许多事物。

隋辛驰用一些力,偏过晏山的脑袋,左脸颊通红。他说:“完蛋,好像摔成了傻子。”

晏山使劲锤了锤隋辛驰的肩膀,说:“滚蛋。”

隋辛驰说:“去看日出吧。”

两人骑到湛城的山上,决定等待日出,带着最后一个便利店买来的最后一瓶酒骑上山顶。他们坐在石阶上,边抽烟边等待,周遭只有鸟叫声、树叶翻转声,静得像今天是末日,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隋辛驰躺下去,阖上眼,半梦半醒之中听见有人叫他名字。

“隋辛驰,太阳出来了。”

于是他睁眼,看见橘红的太阳现出它的身影,金光之下整座城市都浮动着,晏山的表情很兴奋,将最后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是崭新的一天。

饥肠辘辘的两人去早点铺吃早饭,隋辛驰带晏山去他经常光顾的汤包店,点了三笼蟹黄汤包,汁水把汤包浸得油亮油亮,又鲜又香,晏山饿极,清溜溜的涎水猛蹿到腮边,汤包沾了米醋更是鲜爽开胃,回过神来舌尖烫得雾雾的,不太利索,只好伸出来晾着,隋辛驰望着他笑,觉得此时的晏山真像一只小狗,他问晏山还要不要再加,这里的生煎也很不错,晏山只顾点头。

晏山要回隋辛驰家里拿落下的手机,他们走到小区门口,正巧应淮从车上下来,远远就瞧见他看着他们笑,说不清笑容里有些什么,晏山只是给看得不爽,食欲饱足后困意直逼上来,他打了一个哈欠,只想拿了手机回家饱觉一顿。

应淮没看他,一径笑着道:“隋辛驰,你是刚出去呢,还是夜不归宿啊?”

“昨晚没回来。”

“你俩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隋辛驰回答:“骑车去了。”

“骑车?”应淮指着晏山说,“他没骑到你身上去吧?”

晏山有些恼了,说:“说什么呢?”

隋辛驰皱眉,加重了语气道:“应淮。”

此时应淮不笑了,阴阴地眯着一双长眼,晏山觉得应淮整个身躯都在用力,非常像成熟过头后的果实,随时可能爆裂、淌汁。他看着晏山,仿佛看着一个恨入骨髓的仇敌。

第11章 不凶残

晏山昏睡到下午,起来吃了一顿晚饭又继续倒头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好久没有这样彻头彻尾地酣睡过去,晏山只感到身体所有的负担都给卸下去了,除了脸睡得太肿,晏山简直不忍心照镜子,想起他的手机还在Light Scar,晏山先去了一趟健身房,让脸紧致如初,对着镜子终于是十分满意,但左边脸颊生出指甲大小的淤青,按上去涨涨的,好像一块青苔。

他正苦恼这淤青大概多久才能消下去,镜子中忽地闪进一张圆球般的脸,眼睛很可怜地挤压在肉里,此人穿件白色紧身背心,身材倒很壮硕,典型的脂包肌,身材比例太过残忍,晏山想起隋辛驰问他如何分辨一个人的取向,此人就是明显的同性/恋气质浓烈。晏山预感不祥,转身去收拾东西,他搔首弄姿了一会儿,来找晏山搭讪,声音夹得娇俏,问晏山练多久了,平时吃些什么,一边问一边脚密密地攒动,朝着晏山这紧靠过来,说帅哥我想要你的微信。

晏山只是摇头,脸色冷得要把人冻结,此人却穷追不舍,说帅哥你不要这么高冷,或者你把......你健身穿的衣服和袜子给我也可以。晏山五雷轰顶,一口气噎在喉头差点晕过去。健身房人鱼混杂,晏山常遇见搭讪,多数是女生,最多不过委婉来找晏山说可不可以帮忙卸片,卸完再问能不能加个微信,拒绝后也就作罢,没遇上今天这样猛追不舍又恶心的。

“脑残吧你。”

晏山背了包要走,此人大跨步挡住去路,堪堪只齐晏山的喉咙,终究图穷匕见,右手向晏山下体伸去,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晏山不敢细想,总之回神过来,他的拳头已飞到变态的脸上,脸肉弹起又陷进去好几下。变态撞到储物柜,晏山又踹了他一脚,还想继续踹,眼见他蜈蚣似的蜷起来了,又哀哀求饶,手到处乱挡在身前,晏山觉得没意思,踹一个变态可能会把他踹得很兴奋。

晏山像吞了成千上百只苍蝇,还没办法吐出来,他得自己消化,然后记忆里增添一个永久的黑影。

去找前台投诉,店长连鞠三躬,真诚致歉,承诺要把控会员素质,晏山知道这根本无法把控,毕竟无法根据外貌判断一个人是否为变态。

晏山愤怒地对童米兰讲述了这件事情,一连抽了两支烟。

他对于同性/恋迷恋用过衣物的癖好感到困惑,并且有永久的阴影。大学时有一段时间晏山常丢失内裤和衣袜,为此他十分迷怔,甚至怀疑寝室有神秘力量,但只有他丢失了东西。后来知晓罪魁祸首是他的下铺,偷了他的衣物借他的名义再卖出去,难怪他那时手头阔绰,有闲钱给女友买包包。被发现时他甚至坦荡地劝晏山加入此项营生,保证他们日后会发家致富——至少赚得第一桶金。晏山大骂下铺,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想到他的衣物出现在某个人的手上就足够让晏山作呕。

童米兰欢笑,手指接着眼边的泪水,说:“让你也体会一下女性常面临的烦恼。”

童米兰说她在地铁上经常遇见骚扰犯,即使她有的只是一对假乳,也依旧感到冒犯,不过有次变态摸到童米兰的下体,童米兰相信她也给变态留下了永生的阴影,于是童米兰和晏山一同诅咒所有的骚扰犯暴毙。

隋辛驰在二楼画稿,画稿时他变得更加沉默,晏山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他和童米兰的对话,总觉得隋辛驰在工作时开辟了一个独自的空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融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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