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废话!”
任乔邦近一步用手肘抵住盛澜的咽喉, 声嘶力竭地质问:“你的头发怎么湿了?身上这么冰?是不是刚刚偷偷跑出去了?!”
盛怒让任乔邦不想再顾及什么兄友弟恭,如果没有这个弱小到让他觉得恶心的A,他们任家本应该一派和睦, 哪有这么多烂事!
盛澜被任乔邦按得闷咳了一声, 根本动弹不得, 也说不出话。
但这并不耽误他已经逡巡了一圈, 看清楚了那些涌入他房间里的人。
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魏致就跳进他房里去找着什么了,任乔楠倒是很有分寸,没有直接迈入, 就站在他房间门口冷着脸探头探脑。
任父是跟着魏致一起步入房间的, 根本没看他一眼。
任母倒是很不赞同任乔邦行为地上前阻止, 但稍微拉了两下后,她的语气也带上一丝嗔怪:“小澜你也是的,刚刚怎么不开灯?害你大哥以为你不在房间里头。他是担心你才那么用力地踹门,结果……”
结果大儿子还摔了一跤。
他们家的孩子都爱面子, 尤其乔邦是顶级Alpha, 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劈叉,那自然要发火的, 任母很理解自己的大儿子。
盛澜直接被任乔邦的下手无情怼出了泪花,艰难道:“……对不起妈妈,我只是,想省点电费……”
少年声音弱弱地传来,让本来想让大儿子松手的任母、这会儿表情更加挂不住——他们任家,什么时候需要省电费?!
门外围观人们的窃窃私语声似乎变大了,任乔邦下手也更狠了。
盛澜这下脸都憋红了,咳都咳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拍着任乔邦泄愤一样、死死抵着他锁骨和喉管的胳膊。
“哎快松开他吧!”在门外的乔纳森夫人终于忍不住步入房间,“你们看不出吗?这可怜的孩子都快窒息了!”
她这样一说,被激怒到下手完全没分寸的任乔邦,这才松了手。
盛澜立即发出几声响亮的咳嗽声,抑制不住的呛咳让他眼尾都泛起了红,泪珠不听话地挂在眼睫上,有一部分悄然坠落,盛澜的身体也顺势沿着墙边滑下。
因为只是单纯来看热闹、不方便直接进门的其他亲戚、以及还没有离开的宾客这会儿都随着乔纳森夫人涌入房中,第一眼都看见了少年眼角含泪的景象。
“这也太弱了吧,好歹是个A……”
任氏家族的亲戚们忍不住针对盛澜窃窃私语,但也有人表示:“乔邦的体力值可是A+,弱不弱的,谁能受得了他这一下子啊!”
“也是,乔邦刚才是真发了力了,下手也忒重!简直就要掐死这个弟弟一样。”
“我真心疼这个孩子了,他以前得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还会想着给家里省电费!”
“不是,哈哈哈,只有我还在关心,乔邦A+级的身体都这么软吗还会劈叉哈哈哈对不起我TM真的忍不住……”
“唉,左右是把原来那个当成宝的,现在这个,的确尴尬。”
亲戚中也难免有人酸道:“呵呵,当初挣钱的时候也没觉得尴尬啊。”
他们旁边,任乔楠听着这些碎嘴亲戚们的低语,表情一瞬闪过一丝烦躁,但他还是跃入房中,蹲在盛澜面前。
“盛、盛澜,你没事吧?”
任乔楠给盛澜递过去一张手帕。
可惜现在盛澜还咳得厉害,根本没接。
面对舆论,任母果断转移了话题:“小澜,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外面刚下了雨,你、你真的出门了?”
任父跟在魏致后面,在自己亲二儿子房间里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也不知道那个叫魏致的小子在找什么,最终也只能来到盛澜面前。
他语气高高在上,带着作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威严。
“小澜,刚才为什么不快点过来开门?非要你哥踹门你才开?”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没用的儿子,任父又加了一句:“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就是。”任乔邦赶紧接话:“我还不是担心你!你就是故意的!”
任乔邦也听见那些亲戚说他下手狠,以及嘲笑他劈叉的话了,他心里愤怒、委屈又鄙夷,根本稳不下情绪,心想要是这群人被盛澜两面三刀的气个半死,只怕还不会有自己现在这样理智!
盛澜一边咳一边回答说:“我……刚刚在洗澡……”
他的确穿着简单的白背心和短裤,黑发和身上都在滴水,看上去像被雨打湿的,但也更像是刚刚在洗澡的样子。
身上散发出沐浴乳的清香,不是雨水潮湿的腥味,也略微盖过了他身上清爽的桃子香。
那的确是刚刚管家临时送来的、沐浴乳的味道。
看上去真的可能是在洗澡,因为开着水而没听见外头的声音。
只有蹲在他对面的任乔楠脸色难看——
盛澜在撒谎。
自己刚刚分明亲自上来看过,这屋里真的没人!
可这话任乔楠不能说。
因为他刚才跟大家说的是“魏致看见盛澜在外面跟人私会”,也因为自己刚才表现得很急、很担心盛澜的模样,若说自己提前上来看过、确定没人才去告知的众人,那就……
任乔楠狠咬了口下唇,第一次正式打量起盛澜。
他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还是……他其实一直是装的。
这两个猜测都让任乔楠面色变得惨白。
盛澜倚在墙上,修长削薄的身体没一点力气似的,没再解释一句。
略长的黑发遮在眼前,他只是眨着眼睛望向所有人:“你们……忽然来我房间……是有什么事吗?”
见他这样理所当然地询问,其他人反而答不上来。
于是刚刚被破开房门、被死死抵在墙上的少年不得不向其中一个人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么?爸爸?”
任父被问得一滞。
他历来严苛,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不屑于做出解释、也不喜多言的形象,所以他不能亲自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一旁的乔纳森夫人对盛澜说:“是这样的,小楠说你不在房间里,我们就上来看看。”
她这样说完,任乔楠的黑色中带着点褐色的眼瞳登时放大——他们上来的确是自己说盛澜不在房间,但!乔纳森夫人这话听起来却太怪了!
任乔楠不禁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廖芳琴也觉得被乔纳森夫人这样直接点出,很尴尬。
的确,只要小澜这会儿不再在家里,那么话语权就又重新掌握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可以对外宣称在偏远星球长大的小澜其实很难管教,他们做父母的简直揪心又难办,再加上那些有证明他们的确去寻找过小澜的证据,就可以营造虽然跟亲生儿子还需要磨合、但这也是正常的家庭内部矛盾,直接将这件事缩小为一件家事。
也是想到了这里,廖芳琴才故意引导大家都上来的。
而这一切,都源于小楠信誓旦旦地说,盛澜这会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了任家。
连廖芳琴听见这个消息,也一瞬间觉得盛澜是在挑衅父母。
她想起,那个孩子这次回来后的眼神像是变了。
雾濛濛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被盯视时竟能让人感到恐惧……于是她没什么犹豫,当即纵容小楠将消息宣扬出去。
可如今……
廖芳琴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由也看向任乔楠。
任乔楠:……恨不得直接将嘴唇咬破!
他现在也是一脸懵,谁能想到就这么点的时间,盛澜就回来了,还洗了个澡……
可恶,他明明有叫魏致在楼下看着的,但他还是跟了上来!
幸好刚才自己话没说得那么死,只说是魏致看见盛澜出去了,没说自己亲自看到,要不然岂不是自己说谎了?!……
他们家倒是有监控,但自己从没跟盛澜撕破过脸,这个时候也不好再为了这个事死抠到底……
任乔楠也不敢抬头责怪乔纳森夫人,只好怯怯地强调:“是魏致说,他在外面看见了盛澜,我也是担心盛澜……”
“担心我会因为爸妈和大哥给你办了生日会、却没有人想起我而伤心么?”
盛澜直勾勾地打断任乔楠,在对方受到惊吓诧异看过来的目光中,盛澜的语气忽然松动,表情也愈加迷茫:“……怎么会呢?”
黑发少年强迫自己露出了个微笑。
尽管这个笑容挂在他苍白滴水的脸上,显得并不明媚。
“对不起乔楠,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我不应该选择你最开心的日子里回来……为了这场生日会,你也准备了很久吧……你的衣服真漂亮,你、你刚才是以为我出去了,去找我了,然后自己也淋雨了吗?……好可惜,这么漂亮的衣服,都淋皱了。”
笑容虚弱,语气苍白又卑微,这让头发滴水的少年看上去愈加可怜兮兮,他甚至又蜷缩下身体。
穿着高定礼服的任乔楠看见他这幅卑微模样,脸色更白。
旁边乔纳森夫人闻言说:“小楠这么关心澜澜,可见你们相处得很好。”
眼眸一转,乔纳森夫人又眯眼笑了笑,看向任乔楠:“小楠这身衣服的确不错,你们感情这么好,想必生日会前,澜澜也被准备了这样一身衣服吧?”
说着,乔纳森夫人看向旁边一扇柜门敞开的衣柜,“……呀,澜澜的房间怎么这么空?”
这次,连任母的表情都重重一变。她恍然想起来前两天乔邦提醒她,不要让小楠看见盛澜的东西以免再闹出什么事,她就叫人都清理了……
他们不该这样轻易地就来小澜的房间!
果然,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议论:“真的很空,这就是任家二少爷的房间?”
“怪不得真二少要省电费!”
“这是虐待!”
“盛同学,你要不要寻求法律援助?”
“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告他丫的!”
“我刚才就想说,这个位置应该是宠物间吧,窗户只有一扇,浴室这么一小间,真能住人?”
也有人一直盯着任乔楠,“这么担心盛澜会伤心,不如不办这个生日会。刚才开心的时候想什么呢?”
任乔楠身体直接抖了一下,好面子的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戳脊梁骨,更何况是当众。
那些议论的声音盛澜都听在耳中,这会儿,他将注意力放在自己那位很凶、很严厉,从始至终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父亲”身上。
“……爸爸,我是必须要待在房间里才可以吗?”
少年蜷缩的身影让他看上去很小一只,雾澄澄的眼眸凌乱地眨着,像只刚刚降生不久、还不懂得丛林法则的懵懂小兽,在怯怯地打探着规则。
但任伯爵被追问着,脾气更臭,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
乔纳森夫人的心直接化了,她亲自蹲下身去扶盛澜起来:“我想你爸爸并不是那个意思,堂堂伯爵怎么会这么低劣,是吧伯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