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在前面走,走得极慢,跨一步,顿一下。
他身量修长,每一步都跨得极宽,本不该这么慢的。
乔语卿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背影是为了让乔语卿走得不那么难受,而慢行。
这看似清冷的外表下,原来那么体贴吗。
乔语卿走了一路,便看了一路,越看越有兴致,越看越明目张胆,越看越肆无忌惮。
最后硬生生地把那清冷如冰的临淮看出一丝丝仓皇。
可太有意思了。
乔语卿几乎没忍住笑。
等临淮将他引到阎王面前时,那阎王竟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虽然他才是鬼。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阎王诧异。
掌生死的大司来了,两人翻着生死簿,在那里窃窃私语。
“他的命格是嫁给六皇子成为帝后,活到耄耋之年。这才二九……”
“少司的姻缘簿里,写着他本该在今夜灯会上与六皇子相遇,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到了这地府。”
“这生死簿上他的名字还很模糊,他魂魄这么淡,应该只是三魂离了一魄。”
“也许还能试试还魂?”
“我看可行。”
乔语卿听到了“嫁”这个字,很是疑惑。
系统这时方出来解释:“这个架空朝代有一项特殊的规矩,就是皇子必须娶男性正妃,才有竞争天子之位的资格。故每一任帝后都是男子。”
闻言,乔语卿淡淡地“哦”了声。
什么六皇子,什么帝后,乔语卿不感兴趣,他的目标只是临淮而已。
他微微扭头去看坐在殿旁的临淮,只见临淮亦是听得一脸淡然。
仿佛世间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皆与他无关。
乔语卿瘪了瘪嘴,不喜欢他的这副模样,明明自己吻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乔语卿清晰地记得,当时的他眼中有错愕,有一丝迷茫。
那双墨黑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就像给一片苍茫的白添上了一点色彩。
乔语卿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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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他们讨论到最后的结论就是把乔语卿送回去还阳,依然是临淮带着乔语卿。
乔语卿看着临淮手里的半碗孟婆汤皱了眉,很难喝的样子。
乔语卿看向临淮,眨了眨眼:“我喝下就会忘记你哦。”
临淮顿了一下,依然把汤递了过来。
“使者送我一个礼物好不好?就当我地府一游的纪念品。”
乔语卿的目光轻轻一扫,最后指着他腰间的一个铃铛。
临淮迟疑了一下,还是解了下来给乔语卿。
乔语卿心满意足地接过孟婆汤一口闷。
€€€€乔语卿差点一口喷出来。
这、这这什么诡异的味道!
乔语卿被苦涩逼出了泪水,好不可怜兮兮:“有没有糖啊?”
临淮哪里会有糖,他瞥向孟婆,孟婆从桌下拿了个罐子出来。
临淮捏了一颗给乔语卿。
心怀叵测的乔语卿哪里会用手去接,就着临淮的手指就直接含进了嘴里。
临淮一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偏偏被乔语卿捕捉到了。
乔语卿眯着眼睛笑,对着目瞪口呆的孟婆挥了挥手,踏上了忘川路。
走着走着他却忽然乏了,眼皮开始打架,乔语卿蹲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再动。
临淮来拎乔语卿,乔语卿也不肯动,找了块石壁靠着就想睡。
毕竟乔语卿只有半个魂魄下了地府,半个还留在阳间的身躯里沉睡,这副模样也不奇怪。
乔语卿听到临淮一声叹息,最后抱起了他。
睡着之前乔语卿心想:叹气都这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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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完最后一个琴音,乔语卿收回思绪才发现已经练了一个时辰的古琴。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开始把玩腰间的铃铛。
这个铃铛已经跟了他半年之久了,丫鬟想帮他取下来换别的饰物,乔语卿也不肯。
丫鬟曾好奇问他哪里来的铃铛,有那么重要吗?
乔语卿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说不太记得哪里来的铃铛,但记得很重要。
而且这铃声乔语卿确实很喜欢,它不是那种轻脆的叮叮响,而是有点沉闷又悠扬的咚咚声,会让人联想到巍峨又洁白的雪山。
而乔语卿心里,对那雪山自是有着相当的向往。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肃王来访。
乔语卿吩咐了一声,半晌后便见丫鬟领路带着一位温润沉稳的公子出现了。
此人便是六皇子苏睿轩,封号肃王。
半年前双方母亲安排他们见面,希望能联姻。
然肃王告诉乔语卿他已有心上人,乔语卿亦对他无意,对或可能的后位无意。
可是若就此说明,彼此父母又会继续张罗。
于是他们模棱两可,即没有说彼此有意,又不表现得毫无意向,拖着不让双方的母亲另做安排。
“三天后有宫宴。”
乔语卿垂眸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殿下是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么?”
“只是提醒你一声。”
“我倒是想忘,可惜母亲一定会把我拉过去的。”乔语卿轻叹。
应付完这场被安排好的日常“约会”后,乔语卿忍不住对系统感叹:“以前主神的灵魂碎片都是恨不得黏在我身上的,怎么这回我想找都找不到人了?”
“因为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至善’。”
也可以说唯一一个不恋爱脑的正常人。
乔语卿明白归明白,只是一时的落差让他不免惆怅。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成天动脑,思考着该怎么应付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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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上,他被母亲要求弹奏一曲。
一曲弹罢,有宫女引乔语卿去换衣。
然而乔语卿走到那偏厅门口就觉得不对了,只见厅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人。
哟,这是想搞什么事啊?€€
第二章 他是世间最后一条白龙
乔语卿转身就走,宫女慌忙来拉他。
他瞬即抓住宫女的手指就往手背上掰,只听对方惨叫了一声,被迫松开了手。
乔语卿加快脚步开始往前跑,果然隐蔽处跳出了两个侍卫,他们伸手就要来抓乔语卿。
好在乔语卿已快步跑出院子,肃王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跳出来拦截了那两个侍卫。
乔语卿喘了几口气,但脚步一刻没有停。
他怀疑厅里的人是太子,要是侍卫引来圣上,太子反咬一口他们在此私会,乔语卿在这背景下恐百口莫辩。
所以他不能呆在这里。
只是皇宫太大了,乔语卿钻来钻去,竟意外迷了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乱跑了,于是停下来开始回想自己走过的每条路,企图梳理出原路。
却没留意到自己站在水边,更没留意到水里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直至他糊里糊涂地被拖入了湖中。
乔语卿的最后一眼,见到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她一身已经破旧的嫔妃服,美丽的脸上盛满怨恨。
在这个地府的世界,宫中多怨魂,不足为奇。
只是他唯独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狼狈且毫无预兆的方式又进了水里。
他和水好像有那么点孽缘在的样子。
忽然腰间的铃铛无风自动,低沉的铃音在水中传开,“咚……咚咚……”
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水中,他手一伸,那个身着嫔妃服的女子就化为轻烟,收进了他手中的玉瓶里。
他把玉瓶收入袖中后,瞬息移到乔语卿面前。
乔语卿的惊讶不过分秒,随即轻车熟路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相当主动地把唇贴了上去。
心里一乐:下水也挺好。
以似曾相识的方式,他又来到幽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