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恙 第33章

成薇蹲了下来,定睛细看旁边的血液。是货真价实的。

“他确定不行了吗?”成薇指着地上的闻绪。

“嗯,”李雨游艰难说道,“我尝试过止血,但是已经没心跳了。”

成薇指背贴上闻绪露出的右手腕,体温很凉。她有些犹豫,在想要不要最后确认一下闻绪致命的伤口,但今天出门没戴手套,贸然操作可能会留下€€€€

滴,滴,滴。有声音在响。

成薇警觉地收回手:“什么声音?”

李雨游似乎也始料未及,慌张看了一圈,捡起地上那块表盘被摔裂的金贵腕表:“好像是它在报警。”

“什么意思?”成薇表情有些凝重,“你不是把这屋子的出入警报都关掉了?”

“跟那些没关系,”李雨游说,“这个表应该是闻绪改装过,平时有监控他的生命体征,现在体征消失了会自动上传警报,我猜半小时内会有人过来这里。”

“现在怎么办?”李雨游无助地看着成薇,“是不是要赶紧离开?”

与李雨游不同,成薇在短暂的紧张后立即恢复了冷静。

她放弃了对闻绪尸体的勘查,简单确认了下书房各处的情况。书柜、电脑、被破坏了的碎纸机,还有四处飘落的白纸。最终她在巨大书柜的一个角落里,敏锐地发现了一个保险柜。

“等一下。”

她走近保险柜,发现是型号很新,结构很牢固,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能从外部破坏的可能性;但密码设置的方式还是传统的,没有采用指纹或者虹膜,只需要四位数字。

成薇转头对着李雨游:“你知道这个保险柜的密码吗?”

李雨游摇摇头:“为什么要管这个?”

成薇略一思考,给了对方一个答案:“闻氏家族有一个大型的数据库,之前他们跟各个机构合作,有很多备用数据存放在里面,说不定里面也能查到跟严若云有关的资料。我听说有这个数据库权限的主机就存放在集团内部,出入不难,但登陆上去需要一个密钥,可能只有闻绪才有,说不定就在这个保险柜里。”

“我明白了,”李雨游听懂了,“但我真不知道密码。”

“反正人过来还有半小时,”成薇判断之后作出结论,“你努力想想,试一试。”

李雨游跪在了保险柜面前,手几次放上去,在按钮上徘徊半天,又原样放了下来。

成薇在身后:“他的生日呢?”

李雨游在窃听闻绪的那段时间,曾简单调查过闻绪基本资料,他凭着模糊记忆尝试输入,每按下去一个数字,都发出对应的响声。四个数字输完后,显示屏倏然变红,显示密码错误,还有三次机会。

成薇:“或者什么集团建立的日子。”

李雨游又尝试了另外两个四位数,依旧显示密码错误。

成薇:“你再想想,他之前有没有在你面前输过其它的密码。”

李雨游没有检索到类似的记忆,但突兀地想到了另外一个画面,是闻绪曾经夸奖他的手机密码“大道至简”。

没有这么夸张吧。虽然这样想着,但李雨游手还是放了上去,最后一次尝试,往里面输入了四个八。

显示屏发出与方才不同的绿光,还有机械运作的声响,随后小圆盘顺时针转了半圈,解锁了。

李雨游目瞪口呆地把保险柜拉开,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全是垒好的金条,跟当初给自己上门看诊的报酬如出一辙。

“密钥的存放形式应该是芯片或者移动存储器?”李雨游边说边往里看了一圈,“但这里面好像只有黄金。”

这句话很久没得到答复,李雨游回头,直面了黑色的洞孔。

那把PB手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成薇手里,而她正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成薇视线倒没跟随枪口,而是同样在保险柜里搜寻,确认着“只有黄金”这四个字的真实性。

半晌,她确认完毕,遗憾地将视线转移到李雨游脑袋上。

“薇姐......”李雨游嘴皮子有些哆嗦,“你要干什么?”

“按道理来说,这种时候得说一些告别词,可惜今天时间有点紧,”成薇说,“原计划也不是在这里,想把你送到区外,选块好地,走的时候也能安详些,抛开其他不谈,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时间我也没想好备选方案,我担心迟则生变,还是先解决当务之急,后面再想办法吧,就是有点委屈你了。”

她难得说了一段长话,可惜李雨游没听得进去。

他只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抱歉,要解释原因的话有点没时间了,”成薇手指按在扳机上,“以后我替你扫墓时再说给你听。”

在她即将按下扳机的刹那,李雨游紧闭着双眼,终于放声大喊出来:“你再不起来我真他妈要死了啊€€€€”

成薇瞳孔瞬间放大,但手指已经将板机扣了下去,预想中的后坐力没有出现€€€€枪里没有子弹了。

身后有动静,成薇维持着持枪的姿势回头,发现闻绪好端端地站在原来的位置。她反应迅捷地试图往外跑去,可惜位置不太理想,刚迈出一步就被闻绪沾着血迹的手卡住了脖子。闻绪的手指很长,下力毫不留情,成薇的脖子立即被箍出了青筋。

她想说话,但气管受到压迫,发不出音节,被勒住的部位上方传来冰凉的痛感,她意识到是有针刺入了自己的皮肤。

“抱歉,最近资金有点紧张,”闻绪边推动针管边替她解释,“子弹只能一颗一颗买。”

第39章 安全

深黑色的墙壁,线型壁灯,极简设计的家具。

成薇醒来时,意识到自己还在那栋屋子里。估计是闲置的杂物间,或者其它用途的空房间,没有床,没有桌子和其它家具,只有一把重量很沉的椅子,而自己正被铐在这把椅子上。

头晕,视线模糊,呼吸不畅还有些恶心,麻醉剂的副作用。

昏迷之前最后见到的闻绪,脸和头发都重新收拾过了,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衬衫,跟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而李雨游站在他身旁,与闻绪悠哉的状态相比,李雨游显得非常安静,没有情绪,没有表情。

该有很多需要理清的内容,但无人出声,三个人好像舞台剧开场前幕布后的演员,谁都不愿先说自己的台词。

最后掀开幕布的是成薇。

但很显然比起往事,她更在意自己失误的原因:“我进门时曾经怀疑过你的生死,想确认的时候被警报打断了,大概也是你操作的,这一点是我疏忽了,但地上的真血怎么回事?”

“本人血型比较特殊,”闻绪从善如流地回答,“再加上身份比较遭人记恨,小时候还被绑架过,因此家里常备一些定期更换的微型备用血库。”

“原来如此,我还是不够严谨,”成薇了然。她微微扬起头,目光定位到从头到尾依言不烦甚至连指头都没动一下的李雨游:“不过归根到底,我失败的原因还是错估了你对闻绪的信任。”

李雨游终于有了反应。他平静地回视对方:“是你说漏了。”

成薇不解:“什么意思?”

“我之前其实有想过,只是一直不敢想太深。伪造兰青遗书的人,没有跟她特别亲密,所以弄错了她所画符号的含义,但一定跟她认识,亲眼见过那些试剂瓶,才能伪造得这么真实;我曾经错以为是杨骅想要对我下手,才能在那个礼品盒上动手脚,后来想到,如果是一个了解我跟杨骅关系的人,知道我会去他店里打听消息,也能提前做好准备。我好几次想到这一层,又把自己一一驳回了,因为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得出最后的结论。”

前面一整段文字都没有太大语调起伏,唯有说到这一句时,话语才略有些堵塞。

成薇别过了眼,没有再承受李雨游的视线。

李雨游看着她转头,继续说道:“直到你给我打电话时,你说漏了嘴。”

成薇:“哪一句?”

“我告诉你我被追杀,躲在闻绪家里,”李雨游说,“但是我从没提到雇佣兵三个字。”

成薇笑了。笑得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她大概自己也觉得这个失误非常荒谬:“果然心急就会漏洞百出。”随即又感叹:“不过你确实是学聪明了很多,还能想到大费周章演场戏来骗我。”

“哦不不不,”闻绪截断了她的话,“他单纯的脑袋瓜没有这个功能,是我的提议。”

成薇重新抬眼看他:“你又为什么?”

闻绪抱着双臂,好整以暇:“不然怎么才能发现你想要我家数据库的密钥呢?”

成薇骤然眯起双眼,但冷静地辩驳:“数据库涉及到的利益相关方这么多,多少人都在觊觎,我撞上个机会,想顺手试试,有什么问题吗?”

“是吗,”闻绪说,“大费周章给让安享给我下LSD-29也是顺手吗?”

成薇嘴唇下意识抿紧:“你怎么会知道€€€€”

她说话瞬间看到闻绪上扬的嘴角,突觉有诈,立刻缄口,但为时已晚。

闻绪忍俊不禁:“我只是猜的,不过看起来碰巧猜对了。”

成薇表情崩得更紧,不置一词,闻绪所有的话都是戏谑而散漫的语气,但每个字犹如钢齿,把在场的人都定格在原地。

封闭的房间里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良久后,李雨游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薇姐,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成薇沉默不言,李雨游的嘴却合不上了:“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在军科所二区的时候,你在检验科,我们在项目组,你经常照顾我们,带我们去喝酒,难道那时候的你也是虚假的吗?”

又是一段煎熬的静默,久到李雨游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复时,成薇又笑了,但这次笑得洒脱,笑得释然:“所以说你们这些单纯的人啊,明明一无所知,又总是能站在制高点来质问别人,总是摆出这样无辜的神色,让人恨不起来,喜欢又不能纯粹。”

她自顾自说着:“下辈子看人看清楚些吧。”

话音刚落,她的嘴部突然异样地扭动起来,显得有些狰狞,当李雨游察觉不对时,她的口鼻已经涌出血流。李雨游快步上前,扳开她的上下颌,成薇的头在他手中抽动。

“是氰化物,”李雨游急道,“她牙里有氰化物。”

*

曾经一地狼藉的书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复原成原样,仿若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但那也只是表面景象。

李雨游筋疲力尽地抱着双膝缩在书柜前方,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抽空了他的力气。他此刻像一根枯死的稻草。

不知这样维持了几个小时,闻绪推门而入:“成薇还在抢救,不确定有没有生命危险。”

李雨游闻言一动不动,连抬头都觉费力。

闻绪倒很有心思开玩笑:“需不需要把你也送去抢救一下?”

李雨游依旧一声不吭。

闻绪扔了一瓶水到他脚底:“喝一口。”

李雨游终于有了反应,但没有管那瓶滚动的水:“我有一个问题。”

“问题宝宝请讲。”

“你怎么知道薇姐跟安享有联系?”

闻绪耸耸肩:“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猜了一把,运气好猜对了。”

李雨游没动,等着对方的后文。闻绪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我俩在杨骅店里的照片也是成薇拍的,她送到了安享手里,让安享有理由上门找茬把我支开,好对你下手。不过我这次回去也不是一无所获,安享本人是个靠着家庭和军事背景都没混出名堂的蠢货,我随口试探了一番,发现他根本没察觉到他下给我的LSD-29被转移到了安瑞昀身上,因为他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他迄今都以为下给我的是chun药,试图让我跟安瑞昀有一些夫妻之实,没成功的原因大概是我有一些功能方面的障碍。”

闻绪话锋一转:“这好像是第三个怀疑我有隐疾的人了。”

李雨游咧了咧嘴,送给闻绪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那一刻我意识到,安享跟我中间还有一个供应商,不知道是怎么骗过安享的,虽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当时没想通的是,安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要钱,但这个供应商是谁,费尽周折通过安享来接触我到底又图什么呢?”

李雨游艰难理解着闻绪的话:“所以,当我发消息告诉你,我觉得薇姐有问题的时候,你就想好了这个办法,来赌她跟供应商有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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