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拿着钱宇留下的几个册子在一楼窗边慢慢翻着,刘悟开始埋头收拾一楼最靠近大门的一间客房,陈涧上了四楼。
这楼里的各种设备半年都没用过了,得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断了短路了之类的,从四楼一路往下,顺便大致估计一下做基本卫生的工作量,还有各种需要清洗的床单被罩窗帘……
这些事想着似乎没多少,但从楼上到楼下一间间检查完,他感觉自己肚子都饿了,再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
“你吃饭吗?”陈涧走到窗边问单羽。
“不吃,”单羽说,“我修仙呢。”
“……你饿了可以跟我说啊!”陈涧说。
“员工干活干得饭都忘了吃,”单羽说,“这种奴役人的事儿黑心老板怎么可能打断。”
陈涧叹了口气,把手里记录下了房间大致情况的本子放到吧台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除了羊肉粉的一切。”单羽说。
“还给你吃应激了啊,”陈涧笑了笑,往门口走过去,“那我看着买吧。”
“去哪儿?”单羽问。
“买午饭啊。”陈涧停下。
“点几个外卖就行了啊。”单羽说。
“单老板,这个小镇没有外卖,”陈涧说,“想让人送餐只能打电话,人要有空就过来给你送,没空就不鸟你,并且……”
“那你打电话问。”单羽说。
“我没说完,并且这儿没人送。”陈涧说。
单羽愣了愣,过了两秒笑了笑:“鬼屋不送是吧。”
“嗯,我买回来就行。”陈涧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补了一句,“你刚是不是说工资今天发?”
“是,”单羽说,“买饭的钱一会儿你回来一块儿都给你。”
“不用,今天发工资的话,这顿我请。”陈涧很轻快地走了出去。
小镇生意是有些萧条,但吃饭的地方还是不少的,二街那边还有几家味道不错的小馆子,有一家挺熟的,老板就住村里。
不过到那儿都快两点了,这个时间对于小镇来说吃午饭有点儿晚……
陈涧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想吃的菜,骑着摩托车开出民宿的小路,转上去二街的近路,这边过去能快个五六分钟。
开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这条路是陈二虎他们平时聚会最喜欢的地方,旧路走的人少。
而这会儿大概是刚被单羽收拾了,陈二虎和他哥陈大虎正在路边的一个荒弃旧猪圈外头说着话,三饼他们几个都跨着车横在路当中等着。
陈涧很果断地刹车,准备掉头,但陈大虎已经看到了他。
“陈涧!”
陈涧停下了,一条腿撑地,转头看着陈大虎。
“挺长时间没见了,这么生分了?见了我就跑?”陈大虎从猪圈坏了的围栏里跨了出来,笑着几步走到了他身边,对着他肩膀拍了一掌,一副很亲热的样子,“不够意思!”
的确挺长时间没见了,陈大虎一般不到小镇这边来,在旧镇子和市里来回混,时而打工,时而打人,人生飘忽不定。
“大虎哥,”陈涧打了个招呼,“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混了个好差事?”陈大虎一把攀住他的肩。
“正常打工而已,”陈涧回答,“跟以前一样。”
“这么快就能到鬼屋打上工,”陈大虎攀着他的肩晃了晃,“跟新老板挺熟?怎么认识的?”
“他来之前不认识。”陈涧很简单地回答,有点儿担心再晚些去二街那边该买不着饭了。
“这人跟钱宇什么关系?”陈大虎问。
“不知道。”陈涧说。
“陈涧。”陈大虎看着他。
“嗯。”陈涧也转头看着他。
“别给自己找麻烦。”陈大虎说。
“我会不会找麻烦大家心里有数,”陈涧说,“现在是麻烦找我呢。”
“操,”陈大虎松开了他,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盯着他,“还是这么硬,真他妈烦啊,不能友善一些吗?”
“大虎哥不需要我这样的人的友善,”陈涧说,“害怕就可以了。”
“真他妈会说话,”陈大虎说,“都不知道你说的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应该是正话,”三饼在旁边搭腔,“反正大家都怕你。”
陈大虎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挺满意,又转回头重新看着陈涧:“没事儿,我也不为难你,这个单羽什么来头,你帮我弄清就行。”
让你弟带着人去当几天保安就能弄清了。
认识陈大虎这些年,陈涧一直不能理解他把各种事情化简为繁的智商,也不怪陈大虎在老镇横着走都费劲,只能斜着走,去了市里更是只能卑微打零工。
“大虎哥,我就赚点儿工资,”陈涧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哪儿有钱赚我在哪儿,哪儿赚得多我在哪儿,别的我不想管。”
“你说什么?”陈大虎眯了一下眼睛。
“我只想踏实赚钱,这之外的事儿我不想管。”陈涧给他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
陈大虎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行。”
气氛略微有些干,陈涧没再说话,也没再继续掉头,拧了一下油门,摩托车往前窜了窜。
陈大虎没有拦他,于是陈涧从三饼他们几个人的车阵中间穿了过去。
一路往前慢慢加速,开出旧路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要早知道陈大虎在这儿,他肯定不会走这条路。
只是陈二虎他们几个在还好说,混几句差不多也能混过去了。但对上陈大虎这种派出所办个年卡都吃不了亏的,虽然陈涧极度不愿意,但也就只能硬碰硬。
有些人服软没用,毕竟陈大虎是个连自己亲爹都能打进医院好几回的祸害。
陈二虎和他哥的难缠程度一比,就跟刘悟和单羽的智力程度相比差不多。
好在没耽误太多时间,赶到饭店的时候,店里虽然没人了,椅子都掀到桌上了,但后厨还没收拾,老板还能给炒菜。
陈涧要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这么多,几个人吃啊?”老板娘一边扫地一边问他。
“三个。”陈涧坐到了收银台里。
“是给鬼屋那个瘫痪老板带的吗?”老板娘挺好奇,“鬼屋要重新开业了?”
就这一天时间,瘸子老板都升级到瘫痪了,陈涧衷心地希望单羽的腿能快些好,再过几个月,他说不定会变成僵尸老板,跟鬼屋更般配。
“嗯,”陈涧点点头,“还得收拾一阵儿,我找人呢。”
“谁敢去啊……”老板娘一脸惊恐,“听说白天都闹鬼。”
“白天不闹,”陈涧说,“白天闹鬼这都不符合一般鬼的行事风格了吧。”
“你住那儿吗?你不怕啊?”老板娘问。
“他怕什么,”老板在灶台边把菜铲进外卖盒里,“他可是睡棺材都没所谓的……那会儿才多大?”
“他那是胆儿大吗!他那是没办法!”老板娘白了老板一眼。
“不怕。”陈涧笑笑。
打包好拿了手机准备结账的时候,单羽的电话打了过来:“带一件啤酒。”
“多少?”陈涧把手机听筒音量调大,“一件?”
“嗯,一件。”单羽说。
“单老板,”陈涧沉默了两秒,“我是请客,不是进货。”
“酒算我的。”单羽笑了。
“你俩喝得完一件吗?”陈涧问。
“你不喝?”单羽似乎有些意外。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啊?”陈涧说。
“不服气可以一直喝到晚上。”单羽说。
“……没那么大瘾,”陈涧叹了口气,看了看对街的小超市,“牌子有要求吗?”
“这小破地方啤酒还有牌子能选?”单羽听着挺愉快,“都有什么?”
“只有一个本地牌子,”陈涧说,“我的意思是你有要求,就买不成,你要没要求,我就带那个回去。”
“就它吧。”单羽说。
陈涧带着一件啤酒和饭菜回到了枕溪,刘悟正在院子里清理地上撒了一堆的牌。
“不说了不用管么,我要找人来收拾的。”陈涧说。
“看着难受,”刘悟放下扫把,过来从他手上接过了啤酒箱子,“收拾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陈涧没答话,拎着饭菜进了屋。
谁知道。
可能没人来呢。
“什么时候来啊?”刘悟跟在他身后又问。
“你很急吗?”陈涧说。
“不急,”刘悟说,“那三楼那间房,也让他们收拾吗?”
“他们不收拾,”单羽说,“你收拾。”
刘悟抱着啤酒顿时愣在了原地,瞪着他。
陈涧赶紧把手里的打包盒扔到桌上,过去伸手先托了一把箱子,然后接了过来,怕刘悟一绝望把酒给砸地上了。
这酒单羽还没给钱。
“收现金吗?”单羽已经开着他的轮椅坐到了一楼咖啡厅的桌子旁。
桌子上还全都是灰,刘悟拿了块抹布过去准备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