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晚了,干脆就在棺材铺子里面歇下了。
叫人争辩的问题是:这小破铺子里面只有两张榻子,一张是是因子虚的,一张是喻白川的。
此刻,权持季和半裁叶之间暗流涌动。
半裁叶仗着自己是飞贼出身,动作矫捷,来去如风,因子虚一个不留神,半裁叶就已经盖上喻白川的小被子得意洋洋:“不好意思,先睡上了。”
这目光挑衅,半裁叶扭来扭曲,嘚瑟得好像躺上床就是坐上皇位一样。
结果,半裁叶并没有如愿看见权持季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他甚至看见权持季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这可是权持季第一次对他真心实意地笑啊,好像是得逞一样的笑意张扬,半裁叶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就看见那么大一只的权持季黏黏糊糊地爬上了因老板的榻。
一个大男人扭得像妲己,半裁叶非常不齿,骂骂咧咧:“干嘛呢,干嘛呢???”
老板的贞操由他守护!
半裁叶义愤填膺:“就这点地方你挤个屁啊挤,你打地铺!”
权持季确实是一只恃宠而骄的狐狸,一边往因子虚怀里面挤,一边对着半裁叶幼稚地挤眉弄眼:“哪里有夫妻分床的道理,我睡这里那是天经地义。”
半裁叶怒了:“那我打地铺,你睡我这,别和我的小乖挤一张床。”
权持季捅了捅自己的耳朵,若无其事道:“你喜欢睡地上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挪窝?”
半裁叶暴跳如雷:“我的乖乖他不愿意。”
他扭头好像是寻找因子虚的证明来撑腰一样:“因老板,你说话啊!”
因子虚默默出声:“我愿意。。。”
半裁叶:“……”
这一下他简直是气急败坏,跳脚跳了好一会,最后指着权持季的鼻子,牙都要咬碎了:“你们,你们……”
结果,他自暴自弃般道:“你们老了会被护卫打的!!!”
断袖什么的,好过分呜呜呜……
因子虚心累,伸手把权持季圆圆睁着的眼睛蒙住:“你们都消停会儿,快睡吧。”
权持季年轻人精神就是好,能熬。
权持季此时非但没有消停,反而借着因子虚伸向自己的手,开始枕上因子虚的肩膀,压低声音黏黏糊糊:“因老板。”
因子虚:“嗯,怎么了?”
权持季没话找话:“皇莆城主和她手下的那个阿月是什么关系。”
因子虚笑了起来:“就像是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是爱人,是可以依靠的肩膀,是照亮前半生风雨的一束光。
既然讲到了皇莆七落,因子虚这个喜欢听墙根的就免不了多说两句,他伸了一个懒腰道:“听说是城主先看上的阿月,阿月问城主喜欢自己什么,城主说喜欢阿月的脸。可是阿月说她自己中人之姿,,结果皇莆七落那个古怪丫头说什么你知道吗?”
权持季:“什么?”
在黑夜里面,因子虚的眼睛反照蜡烛叱咤跳跃的火光,好亮,就像是一只猫一样。
因子虚道:“皇莆七落说,三角眼,克夫痣,阿月在她眼里美若天仙。”
权持季:“……”
好清新脱俗的一个女人,不愧是数百年来花开一朵的惊世仙葩。
因子虚继续道:“皇莆七落还说,她要和阿月结婚,要用她们的喜酒当作鼓舞将士的战酒。”
“哦?”权持季有点落寞,语气就和喝了醋膏一样酸到透顶:“因老板,我们也没有大婚呢。”
因子虚提出了一个万全的好主意:“那我们和她们一起把堂拜了,也来鼓舞军心。”
鼓舞不鼓舞的先不提,反正很省钱。
一直默默听墙根的半裁叶:“……”
嘶,倒反天罡。
权持季和因子虚的大婚能鼓舞军心?别把钱老气炸就可喜可贺了。
权持季直白道:“我有点儿着急了,若是没听到你这一声相公我就战死沙场,估计会死不瞑目吧。因老板,你就给我这个名分吧。”
“相公,相公……”因子虚起了逗弄权持季的心思,翻了一个身,摆出了一个绰约的姿势,贱兮兮的捏起自己的兰花指:“喜欢吗?”
他以为自己在戏弄权持季,但是权持季他真的很喜欢啊。
因老板的指尖微凉,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一阵酥麻从全身传到自己的天灵盖,大脑都沸腾了起来,他好像是疯了一样低头死死抱着因子虚:“再叫一声,叫一声。”
因子虚叫的这一声“相公”,实在是叫自己挠心挠肝。
他捏着因子虚的两腮,两瓣淡粉的唇微微翕张,权持季顿时红了眼睛,他低头就要嘬咬,气氛正好,暧昧不清。
突然,那头的半裁叶忍无可忍了,他一个跟头爬了起来,动静噼里啪啦,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像一只女鬼一样披头散发的蹲在因子虚和权持季的床头控诉:“你们两个够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老鼠嫁女儿都没有他们两张小嘴来的热闹,半裁叶听着他们对婚后美好生活的畅想简直是头大。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盏瓦亮瓦亮的大灯。
可是——大灯也是要睡觉的啊。
原来半裁叶一直以为因子虚受权持季打压欺负,被逼无奈才跟着权持季,仅此一夜,他终于开窍,面前的这两个家伙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打是亲骂是爱,爱着爱着亲上去。
半裁叶:“……”
权持季被扰了兴致,看着半裁叶越发不顺眼了起来:“因老板,哪里有贴身侍卫管主子的。”
因子虚终于想起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半裁叶,不由老脸一僵:“快睡觉。”
权持季:“睡不着。”
半裁叶怒目,也恶声恶气地模仿权持季说了一句:“睡不着。”
因子虚一脚把权持季踢了下去:“那你去喻白川榻上睡。”
权持季难以置信:“你叫我和这个偷子一起睡?因老板,你放心吗?”
因子虚一声冷哼:“你们对着瞅到天亮,都别睡。”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第109章 大婚
“权持季,我这里的棺材没有适合你的现货,你要是死了,那我就让你暴尸荒野,记得了吗?”
又回到城主府,城门外的号角两天,已经有鼓声在闹,皇莆七落向来大逆不道,这时候穿着嫁衣,仰面看春光,因子虚头一次在这个狠辣的女人脸上看见娇羞可爱,许是嫁衣衬人,谁穿了都能含羞带怯,因老板也不能免俗。
一上来就把皇莆七落和阿月的婚礼蹭了,因子虚慢悠悠地把盖头往自己的脸上罩,这盖头是轻薄红纱,可以清晰看见因子虚的五官,挺秀的鼻尖和饱满的额头将盖头顶出美好的曲线。
这是大婚,也是军前的号令。
新人过火盆,拜天地父母,拜高堂明月。
因子虚没有长辈,他好像是习惯了禹禹独行,此时捏着权持季手腕的手指还带着薄茧和灼热。
权持季倾其所有为聘,因子虚却对镜目不转睛:“先生,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卖棺材的,可是在下不想给你一个棺材。”
“你若是死了,我必不陪你,就算是你化了鬼来纠缠不休我也不管不顾,所以先生,你可要想好啊。”胭脂抹上唇间,颜色太艳,权持季直勾勾看着因子虚开合翕张的唇,听见因子虚冷漠无情道:“先生,你要是活着,我就一直等你,你要是死了,那就是我们有缘无分,听了这话,你可不要死得那么随便。”
“今日之后,便是披上甲胄,战场什么鬼样子我们心知肚明。”因子虚仰头看着权持季,目光晦涩不明:“我可是不要老脸才和你大婚的,你不要叫我守活寡。”
权持季的手隔着盖头触摸因子虚的面颊,捧着他的下巴,大拇指一下又一下揩着他的腮帮子:“好。”
那种酥麻的感觉,又出现了。
因子虚觉得真是见了鬼,他们都说许沉今的眼睛好看得过分,可因子虚觉得权持季这一双眼睛才是勾人,自己的眼睛胜在形状美好,权持季的眼里却常常有化不开的浓浓情绪,叫人看了一眼就被他吸住一样。
他的欲/望太明显,毕竟还是少年,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直白的喜爱。
一低头,因子虚好像是恍惚之间就默许了什么,权持季立刻仰头掠夺因子虚的呼吸。
隔着盖头,舌尖把红色网纱都濡湿,那点口脂在恋人的唇舌之间辗转融化,很快就晕染出了艳色无边。
这一切落到别人眼里或许说得上是唯美,只可惜半裁叶只看到两个人刚刚还在讨论棺材,突然之间气氛到了,他们开始动手动脚卿卿我我,下一秒真的亲上去了,口脂糊了两个人一脸,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张开血盆大口。
半裁叶这个没文化的绞尽脑汁,这才憋出一个成语来概括此情此景:“茹毛饮血。”
权持季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若我活着回来,就补一个更大的婚礼,叫天下人都看看许沉今是我权持季的,我权持季是因子虚的。”
因子虚摸摸他的脑袋,模样就像是在哄小孩:“现在也很盛大了,有你有我,还有……”
那一根手指头抡了一圈在,最后往半裁叶的反向一指。
半裁叶差点就要感动了,原来还有自己,原来自己对因老板也很重要呜呜呜。
谁料,听见因子虚不要脸的补充一句:“还有陪嫁丫鬟。”
半裁叶:“。。。”
我去你娘的陪嫁丫鬟。
前面的皇莆七落和阿月已经越过火盆,她们看堂下俯首称臣,好像在藐视天地之间所有的懦夫。
女郎又怎么样?
她是这天下唯一一个女城主,她的阿月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好上千倍百倍。
皇莆七落没有亲人,阿月是个孤儿,她们不拜高堂只拜天,浇酒歃血:“今日之后,开城门,迎逆贼,众将听令,我们必将登上九幽,俯瞰江山。”
酒水洒下,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权持季在因子虚头上戴上那只珊瑚钗,笑嘻嘻地看向镜子里面:“好看,我的书生怎么能这么好看?”
“那可不?”因子虚肯定道:“在下确实略有姿色,女娲精雕细琢。”
半裁叶:“……”
这个陪嫁丫鬟他是非当不可吗?
好丢脸。
这屋里面叽叽歪歪,屋外面也很热闹,只不过不是不是一样的和谐氛围。
长亭下,常翠的竹亭亭茂茂,一个女人鬓角微霜,笑意盎然。
“夫人,夫人……”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急匆匆叫了一声:“城主大婚,还没有时间接待,小主子也没有消息。”
老王妃笑了起来,岁月在她的脸上很难留下什么痕迹,年纪大了依旧耳目聪慧,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无碍,这里不是有人接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