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第19章

陶浸没回答,低头发微信。

耳朵红了。

小马趴在椅背上看她粉粉的耳朵,本能地觉得这次事件不太对。昨天晚上,好像也是这会儿,也在这个角度,她看见陶浸在看陈飘飘的朋友圈,本来滑下去了,翻了翻,又回来,点开那张照片,放大。

陶浸对别人的照片没什么兴趣,这还是她第一次放大自己看,所以小马才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问她这谁。

“不知道。”她声音很软,很温柔。

小马戳回去,发现是陈飘飘发的,又就着陶浸的手仔细看,被乐初迷住,发动连接七八句的“她好帅”攻击。

陶浸没说什么,笑了笑,把手机拿回来,放到桌上,然后问梯子:“我想吃西瓜,梯子你呢?”

“我也想。”从她回到宿舍就在惦记。

“但我不想动。”陶浸说。

“我也。”

陶浸望着小马,梯子望着小马。

三秒后,梯子说:“诶小马,你不是说想减肥吗?”

哦。小马从陶浸身上起来,正好自己还没换衣服:“好吧,我走了,买多少啊?”

“半个,谢谢。”陶浸当时又不动声色地拎了拎嘴角。

现在想来,那个笑,似乎叫做€€€€安静了。

不会是不想听自己一直说那机车姐帅吧?小马“嘶”一声。有点意思。

十月金秋,都说是收获的季节,但洒了一张捕鲸网的小狐狸没有探到任何动静,它就那样沉入了海底,没捞到一只小鱼虾。

她们还是照常接触,但陶浸被拒绝过之后,没有再找陈飘飘去洗澡。社团的演出排练到最后时刻,陶浸一直泡在舞台下,陈飘飘偶尔去帮忙打下手,俩人的交流都很正常。

她会在抱着胳膊对台上讲戏时,跟旁边的陈飘飘轻声说:“飘飘,水递给我一下。”

也会在社团同学帮忙订饭时叮嘱一句:“飘飘不吃肥肉。”

但她同时也说“陈曦不吃辣”,“楚楚不要姜丝。”

好像从未得知陈飘飘喜欢自己的消息一样。

陈飘飘等得有点燥,下午没课,她信步往陶浸的小区去,自己跟她的“特殊”交集好像就这么一个地方,再不来,怕都要忘了。

进电梯,输入密码,屋内空无一人,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然后听见门锁的声音,她转头,陶浸回来了。

陶浸看到陈飘飘,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笑说:“你怎么来了?”

陈飘飘站起来:“我外婆说,有个充电器不见了,不确定是不是掉这儿了,我来帮她找找。”

“找到了吗?”陶浸问,夕阳的光晕在她脸上,温和得韵味深长。

“没有。”

可能本来就不在这里吧。陈飘飘小小地呼吸一下,拿起包,想了想,说:“嗯……你还是把密码换了吧,我想,应该没有落东西了。”

陶浸抿抿唇,看着沙发扶手,声音很低:“是吗?”

没有落东西吗?

陈飘飘的心敲起来,像有小勺在根部轻轻挖,好痒。

她想说什么,但手机忽然震动,打破两个人相对的呼吸,陈飘飘回神接电话,房间过于安静,高高的声音有点大:“飘飘,怎么说呀?”

“什么怎么说?”陈飘飘侧了侧脸,没想起来。

“你忘了?前两天我跟你说,群里的石墨想找你吃饭,就咱们聚会那天玩游戏,真心话说喜欢你这款那个,你不是说,找时间吗,怎么说呀?人等着呢。”

陈飘飘眼波一闪,小声找借口:“嗯……我最近有点忙,我们社团要演出了。”

“不忙。”陶浸温柔地说,“都差不多搞定了。”

这……

电话那头的高高沉默,被打断的陈飘飘也沉默,拢了拢眼神,望着陶浸。

第22章

教养良好、面面俱到的陶浸第二次打断陈飘飘说话,哪怕她嘴角的弧度仍然无比和善。

“喂?”

电话那头的高高小心翼翼试探。

陈飘飘没回答,挂断,捏着手机的手垂下来。

她在想,陶浸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生气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陈飘飘站在陶浸的角度复盘,自己都做了什么。

做了太多了。

一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近她,说想跟她做朋友,因为学姐很优秀;

之后与她暧昧,暧昧值在国庆期间到达顶峰;

国庆之后,陶浸得知自己是弯的,但与此同时,也得知了陈飘飘正在参加姬佬聚会,在联谊;

当晚约洗澡,被有些赌气陶浸没去的陈飘飘拒绝;

随后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乐初的照片;

再然后,她应该听到风言风语,说陈飘飘喜欢她……

时间线回到今天,在别人口中“喜欢陶浸”的陈飘飘,来到陶浸的家里,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以退为进地说,让她改密码。

三分钟前,当着陶浸的面接了个电话,跟自己的追求者约饭。

越想越拉扯,像有一根纵横交错的丝线,把不着调的行为都串起来,在陈飘飘的呼吸间裹出勒痕。

难怪陶浸生气,实在像一个不负责任的、轻佻的学妹。

可是,陈飘飘望着一尘不染的茶几,竟然觉得有点爽。如果陶浸刚才的那句“不忙”是被打破了从容的证据,那么她真的有点爽。

爽到想飞扑上去抱着陶浸,将她按在墙边,不管不顾地强吻她。

可她瞄一眼陶浸走到餐桌旁整理书本的动作,又不敢。

目不转睛地望着陶浸的表情,陈飘飘心里开始打鼓,她拿不准了。不对啊,如果陶浸真的在意,那为什么不来酒吧,为什么听到传闻后一点波澜也没有,说“飘飘不吃肥肉”的同时,还会讲其他人的口味。而那句“不忙”,在反复被咀嚼后,又听出了一点婉拒的意味。

会不会……是陶浸觉得自己太烦了,因为答应过外婆,抹不开面子,所以想不动声色地往外推?

陡然失落,心凉了八百寸。

她的低配得感又来了,杂草丛生一般,不断给她洗脑,认为陶浸“觉得陈飘飘烦”的可能性,大于“喜欢陈飘飘”。

本来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特质,善良、温柔、美好,通通没有,想想论坛账号,还是个预备役阴暗小狗。

再加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处事方式,陶浸认为她不真诚也是情有可原。

可能外表会迷惑一部分人,但都是肤浅的人,陶浸不肤浅,并且,没有人比陶浸长得好看。

要不要再争取一把呢?解释一下,自己是认真的喜欢她,只不过,十八岁的小狐狸,没有放钩子的经验,被看穿很多次之后,总是想每个洞都挖挖,万一呢?

然后就不小心连成了雨打沙滩,坑坑洼洼,满地地雷。

陈飘飘挠挠发际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上前,帮陶浸收拾桌子,小声说:“不忙我也不去。”

我喜欢你,所以才不去,开房不去,约饭也不去。

问为什么啊,快问,她就立马和盘托出。

但陶浸说:“哦。”

陈飘飘欲言又止。

思绪纷杂地整理完书桌,心乱如麻地和陶浸各自回宿舍,晕晕乎乎地趴到桌子上,发呆。然后打开论坛,跟猥琐男掐了六十个来回。

暗恋实在太烦了,陈飘飘想在网上订购一本《孙子兵法》。

出师不利的颓废小狐狸听了一晚上的《靠近》。

“我猜你也想靠近吧……”

猜不透。唉。

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你“为伊消得人憔悴”,对方却“春风得意马蹄疾”。戏剧节上,陶浸策划并导演的音乐剧大受好评,一举拿下一等奖,她穿着Prada的无袖黑色连衣裙,没一点装饰,但腰间两侧有三角形的镂空,显得腰更细了,裙子到大腿中央的长度,看上去挺淑女的,但她配了一双有点朋克的小短靴,文艺范儿就来了。

很适合领奖。

那身衣服大概要陈飘飘10个月的生活费。她坐在礼堂的观众席,看见陶浸走到舞台中央,略微鞠躬握手接过奖状、奖杯还有一束花,她抱得有一点吃力,但连吃力都很好看。

说获奖感言之前,主持人问她:“现在在想什么?”

陶浸靠近话筒,笑看主持人,反问:“官方版本吗?”

满堂哄笑,主持人和评委都挺喜欢她,于是也开玩笑:“官方版本可以留着获奖感言说,现在跟我们说点真实想法。”

“在想,”陶浸笑得很明媚,“一会儿请社团的小朋友去哪里吃饭呢?奖金还蛮厚的。”

她低头,捏了捏奖金信封。

评委老师被逗乐,拿起话筒说:“陶浸,你是真皮啊。”

“嗯,”陶浸眨眼,看看自己的胳膊,点头,“我是真皮的。”

说完她偏头笑起来,大家也笑,还有同学们吹口哨和喝彩的声音,气氛特别特别好。

真迷人啊,陈飘飘跟着鼓掌,也跟着笑,想的是,论坛估计就要多出十来个帖子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到挫败,但这是接近陶浸以来,觉得她离自己最远的一次。

她看起来真的不需要爱情。

演出完毕,陶浸抱着花下来,拍了拍陈飘飘的椅子,问她:“晚上有安排吗?”

她的脸在花束里皎洁动人,宛如明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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