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第20章

“那等下我把庆功宴的地址发你,我先回去,放一下东西。”

齐眠坐在陈飘飘旁边,骨碌着俩大眼儿望着她。

“嗯。”陈飘飘点头。

齐眠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这么生疏,完了呀,没戏。

陈飘飘没忍住,拧头看陶浸,她把花束和奖杯交给了室友,散场时有只小猫咪蹭她的腿,她蹲下来抱到怀里,检查小猫的脚脚有没有受伤,确认安好后她抚摸两下,把小猫送进草丛里。

她连对流浪猫都这么温柔,脏兮兮的小猫蹭了她黑裙子一身的毛,她也浑然不在意。

陈飘飘想起陶浸坐在水泥地里那天,有没有可能,那就是自己这只流浪猫离陶浸最近的时刻。

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家常菜馆,比之前吃的那家烤鸭店要高端一些,但也算不得昂贵,陶浸包了一个大包厢,空调打得足足的,空气里都是餐具的消毒味儿,正中央一个深红色桌布的大圆桌,带旋转台的那种,十来张椅子,除此之外就两个落地衣架。

陶浸伸手帮学妹们拿包,一一挂到衣架上,然后入座,等副社长点菜。

陈飘飘坐在离她三四个人的地方,陶浸给大家倒茶水,集中倒在面前的杯子里,再用转盘一一转过去。

转到陈飘飘面前,她停了一下,因为陈飘飘在发呆。

陶浸没开口,只用手按着转盘,静静地等着。

还是旁边的同学想要伸手帮陈飘飘拿下来,陈飘飘回神:“谢谢。”

“不客气。”陶浸说。

这顿饭吃得很正常,不过都是年轻的同学,三两句话后就玩开了,大家讲排练的趣事,讲舞台上的紧张,说谁说错了词,谁又差点没接下去,然后说那个搬道具的临时放鸽子,化妆的也不行,粉底很糙。

陶浸恬淡地听着,时不时笑笑接一两句,时不时低头玩玩手机。

她换了简单的短款白T和带抽绳的运动休闲长裤,但看上去跟出水芙蓉似的。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有学弟提议玩国王游戏,就是找店家拿一幅扑克,根据场上的人数排序,各人抽取数字,抽到大王的是国王,此外每人都有一个号码,国王在不知道各位“子民”的号码的情况下,随意指定两人做一件大冒险的事。

通常男孩女孩们对这类游戏很热衷,因为“冒险”总是能迅速让人破冰,也因为,能提供互相了解和接触的机会。

一面喝酒一面玩,尺度越来越大,第三局,国王指定2号对7号表白。

7号是一个大三的学长,2号是陈飘飘。

第23章

众人鼓掌起哄,7号旁边的好友更是拍着手站起来了,把椅子一让:“学妹你过来你过来,来这来。”

7号不好意思了,皱眉“啧”一声,怼他:“干啥啊。”

陈飘飘看一眼陶浸,陶浸低头玩手机,跟着气氛挽了挽嘴角,好像在笑。

但她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眼神。

起哄声不依不饶,陈飘飘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学长,我喜欢你。”

陶浸眨眼的动作停止,手机搁在桌面,抬眸看向陈飘飘。

陈飘飘呼吸一滞,心脏也一紧,陶浸盯着她,她手心便开始出汗了,在桌布上不动声色地擦。

“就这啊?飘飘,你这演技不行啊。”眼镜副社长开玩笑,“还得练练。”

大伙儿也笑了,7号脸涨得通红:“好了好了好了,过了过了过了,别为难小学妹了。”

“你坐你坐你坐。”

他紧张得话都是三遍三遍的了。

同学们又笑起来:“我看有人不会当真了吧,咋脸红成这样啊?”

“滚。”学长破防了,埋下头塞一口菜。

陈飘飘坐下,镇定自若地吃菜,夹了一个红烧丸子后,见陶浸伸手,把转盘转过去,也夹了一个丸子,陈飘飘刚夹走的,旁边的那个。

下一轮,眼镜副社长终于抽到“国王”,她显然谋划很久了,喜不自胜地宣布:“3号对13号提问一句真心话!”

众人嘀嘀咕咕地左右问号牌,3号是一个刚入社的小学妹,在音乐剧中演了个配角的。

而13号……

陶浸咽下一口酒,用纸巾擦擦嘴:“是我。”

寂静一秒,随后是更大的欢呼声,替学弟学妹们把隐藏含义说出来€€€€终于抽到陶浸了。

陈飘飘心里“咯噔”一下,看向3号,有根引线在悉悉索索地点燃。

这游戏仿佛就是为了围堵陶浸而生的,两边的同学都殷勤地给3号支招,有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的,有“噗呲噗呲”示意她看手机的。

学妹没问脸先红,别扭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那个,学姐。”

“嗯?”陶浸笑了笑。

学妹也笑了,掩住嘴:“她们让我问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她不好意思,问完就交叉胳膊,张牙舞爪地挡着脸。

“哦!”

“漂亮!”

“好啊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学妹!”

鼓掌声四起,大家用对待英雄的敬意对待她。

“哎呀哎呀哎呀。”眼镜副社长对着陶浸摆手,“我真不知道是你啊,我真不知道。”

陶浸莞尔,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对学妹说:“其实都行,看眼缘,看缘分吧。”

……

隐隐的骚动,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个太极不是很满意,偏偏陶浸很真诚,让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陈飘飘提起来的心被一朵云运送回去,她抠着桌布上的洞,想起跟陶浸吃烤鸭时,桌面也有一个烟头烫出来的洞。

其余人准备下一轮,但忽然听见陶浸出了声。

“这个洞是你抠出来的吗?”

陈飘飘抬头,陶浸好奇地看看那个洞。

“烟头烫的,本来就有,怎么会是我抠的?”陈飘飘有点没反应过来,把桌布拎起来给她看,旁边还有一圈儿被火燎了的棕灰。

“哦,”陶浸点点头,笑了,“还以为你对我的回答不满意,想破坏一下桌椅,好让我赔钱。”

其余人被这个玩笑笑到,开始追问副社长,奖金到底多少。

而陈飘飘和陶浸对视,缓慢地眨了眨眼。

是不满意。

怎么才能满意?

说理想型是陈飘飘,我才满意。

陶浸看着她,探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陈飘飘也喝了一口。

俩人眼神都动了动。

这个眼神的交汇很短,但它又在陈飘飘心里开始纵火,不知道是酒精是作用,还是别的,她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开始长出恶劣的爪牙。

尤其是,在灯红酒绿的声色犬马中,理智被催眠,私心被催熟,不甘在疯长,反骨在疯长。

庆功宴当然不止吃个饭,几个比较文静的团员回宿舍后,没尽兴的几个约着去唱K续摊。

小吃街后面的KTV是这群学生常来的根据地,他们轻车熟路地开了房间,在包厢里要唱个通宵。

没有人抽烟,却有浸入沙发缝的烟味,旁边的几个在玩骰子,嘈杂的声响像歌曲和声。曲意朦胧,酒意朦胧。KTV的灯光比酒吧更暧昧,因为它够暗,好似什么都可以藏住,也因为它有一块冠冕堂皇的大屏幕,好似什么都足够清白。

陈飘飘没有唱歌,也没有玩游戏,她坐在沙发最暗的角落,一口一口喝酒。

她还没有醉过,但因为刚才陶浸的那一眼,足以令她确定,陶浸在关注自己,那么,假如她醉了,陶浸会照顾她吗?

酒入喉咙,又辛又辣,她感到凉凉的酒精似乎都没有穿过胃,就径直在血管里穿行,潜入四肢百骸,像身体里冒出了几百条冷血的小蛇。

她冷眼看着陶浸跟别人说话、偶尔被拉着玩一两把游戏,她也没有唱歌,只在被拉着讲话时,应一两声,然后认真地看看屏幕上的歌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有学妹很会玩闹,唱起那首《靠近》。

“我猜你也想靠近吧~”

她们唱到这句时,对陶浸wink,陶浸笑了笑,有些无奈。

陈飘飘又拿了一杯酒,一边玩手机,一边喝。

思绪开始飘忽,她也想靠近她,不止想靠近她,更想要得到她,舔舐她,吞没她。

她是一头十分美丽的蓝鲸,在海洋里如鱼得水,偶尔能看到她浮出水面,好像陆地上的生物能得到她眷顾,但一旦她潜入海里,如此庞大而包容的身体便瞬间悄无声息。

偏偏海洋无边无际,能跟人的想象力争高低,陈飘飘要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在海洋的深处,这条妙曼的蓝鲸,有没有与五颜六色的海洋生物共舞。

她想她是真的醉了,没有力气使用任何心机,连歌声也听得断断续续。

她眨眨眼,大概时间实在太晚,唱歌的麦克风也被放下了,荧幕里孤零零地播着伴奏,有些人醉了,有些人睡了,趴在黑漆漆的沙发上,像小小的起伏的沙丘。

可她没看到陶浸,不知道是不是去卫生间了。

陈飘飘想站起来,跟去卫生间,但她没有力气,她吞吐着重重的呼吸,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掉在沙发靠背上,两手瘫软着放在旁边,也想睡过去。

更想让陶浸抱抱她。

原来酒醉也是一场发呆,她的灵魂被酒精禁锢住,孤零零地抱膝坐在高台上,如置冰窟,如果有人能来救她就好了,她会奉献出所有。

神明听见了孤独的祈祷。

她听见了轻柔的脚步声,然后被揽入一个肖想已久的怀抱,清爽的香味包裹住,很神奇,连酒气和烟味都被驱赶开了,好舒服,比想象中更舒服,她的胳膊很软,连心跳也软,皮肤细腻得让人只要一贴住,就瞬间起一层小栗子,难怪连猫都想蹭她。

凉浸浸的,陶浸。

陶浸伸手,动作轻柔地将陈飘飘的头托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陈飘飘失力地滑了滑,枕到她锁骨旁。

她领着笨重的气息,觉得自己脑子跟被打了一样,想说什么,舌头却很沉,拎了半天也拎不起来。

她软绵绵地靠着陶浸,用尽全力,才能抬手搂住她的腰。

“喝醉了?”陶浸低头问她,呼吸打在陈飘飘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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