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 第52章

原来自己徒劳无功地刷着陶浸的朋友圈,连接收的讯息带着时差都不知道。

下半场,来了个男的,高瘦,挺妖娆的。

他似乎是大家挺相熟的演员,跟过几次组,一来就蹭到陶浸身边浪。

“浸,哎呀好久不见,想我想得都瘦了吧,这小脸儿。”

“神经病,”Fay骂他,“你给我坐远点!”

Gay也要守男德,他敢上手一个试试看。

陶浸咬着吸管笑,笑在陈飘飘的余光里。

陈飘飘有点醉了,她感到酒在心里晃荡,晕晕乎乎的,呼吸也灌了铅,像在撺掇她做什么事。

就快要压不住了,雪松的香味在给理智脱衣服,涨涨的血脉蠢蠢欲动。

她想睡了陶浸,在梦里,在现实里,在房间里,在这里。

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和全世界都很熟,只与陈飘飘是陌生人。

可是明明咬过她的脖子的是自己,进入过她身体的是自己,让她失神地呢喃“不要”和“还要”的,都曾经是自己。

好一个“曾经”。

陈飘飘缓慢地开合烫烫的眼皮,冷静下来,侧身跟小助理聊天,她的话变得更软了,眼神也是,弱不禁风地垂着睫毛,搭着二郎腿的小腿被裙摆拂过,痒酥酥的。

小助理顺着她的小腿看,突然指指:“飘姐,你这里被咬了个包啊。”

“是吗?”陈飘飘低头检查,尾音似浮在水面的海藻。

“是吧,”小助理伸手挠挠,“痒吗?”

祈祷是蚊子吧,别是啥古镇的虫什么的。

“痒,”陈飘飘气息颤动地轻轻笑,水雾雾的眼:“一挠真的痒。”

她的话语很小声,悉悉索索的,小助理莫名其妙地觉得脸在烧,说:“唉我没带花露水。”

“不要紧,就咬了一个。”

陈飘飘把头发薅到一边,坐正身子,夹菜。

又吃了几口,忽然听见耳边响起陶浸的声音:“是不是忘了跟你说。”

“嗯?”

“之后排练最好穿比较简单的衣服,好观察你的肢体。”她微微侧脸,看陈飘飘。

陈飘飘的视线被她拉住,抿嘴,不自觉地扫过陶浸的鼻端和嘴唇。

被陶浸的眼神一碰,弹开。

“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她们在觥筹交错里说了这么小小的一段对话,小得连交集都算不上。

第56章

陈飘飘听了一晚上的《As the world caves in》。

水乡的夜晚比水还凉,陈飘飘穿着睡袍趴在阳台上,蓝牙音响里传来洞穴的孤独。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一些艺人前辈喜欢远离都市的喧嚣,一头扎进西楼。在西楼是能看到月亮的,很多时候,自己从飞机上下来,钻进商务车里抬头望天,月亮灰蒙蒙的,像啃了一半的饼子。

西楼的月亮很近,兜在院子的水池里,是扔进冰饮里的蜜饯儿。

有影子打乱水中月的波纹,陶浸推门出来,低头回消息。

抬眼看到了陈飘飘。

“没睡啊?”她声音有点哑。

“没有。”陈飘飘也是。

她以为陶浸会问她“睡不着吗”,但陶浸只“嗯”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外卖到了,她很有礼貌地接过,说谢谢,然后回到房间。

陶浸对她,人前公事公办,人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大概是真的放下了。

陈飘飘关上阳台门,坐到沙发上看剧本,又给Arick发信息,问她有没有戏剧方面的人物小传参考,她想也给自己的角色写一个,补全人生经历,更有助于角色理解。

Arick最喜欢尊重她文本和角色的人,当即就发来word,陈飘飘打开,是一个经典剧目的人物小传。

两页纸,陈飘飘粗粗扫一眼,在方块字间看到了hhhh这几个字母。

心里“刺啦”一下,她问Arick:“方便告诉我,这是哪位老师写的吗?”

Arick回复:“陶浸的,她在英国读书时自己练习的作业。”

“你写了自己看,不用太严谨,她这个也比较随意,你刚好可以参考。”

陈飘飘拇指在屏幕上滑动,逐字逐句阅读陶浸的随笔,一面想她在英国时是怎样敲下的这些字,一面想,Arick跟她是什么关系。

有那么好吗?好到都不用问本人,就可以直接发她的文件。

胸口堵得慌,想有一口酒,压一压。

放下手机,陈飘飘从行李箱最内侧拿出一个真丝装的小袋子,清洗过后搁到床头。然后她躺在床上,将袋子里那个柔软的,会震动的小东西放到最敏感的部分。

欲望被揉乱了,意识很清醒。

她偶尔会这样解压,迅速又安全,各种意义上的安全。

每一次在嘴唇不受控地微张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陶浸,想到当初异地,自己藏在被子里,陶浸小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陈飘飘呼吸屏住,几秒后,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在做什么?在想你。

她仍旧对陶浸有念想,但念想是生存在晚上的东西,它和陈飘飘那些不见天日的阴暗面放在一起,以前被锁在论坛ID,现在被锁在五脏六腑里。

她没有否认过,自己还喜欢陶浸,见面后尤甚,可她更喜欢自己的自尊心,前者让她活得像个人,后者让她活下去。

一夜无梦。

早上8点,小助理给她的房间打来电话。陈飘飘把床头的真丝小包收好,让助理自己刷卡进来,然后她慵懒地将卷发拨到身后,顺势伸个懒腰。

袅袅娜娜,背影像一株香槟色的花。

小助理按照她的习惯准备了牛奶和水煮蛋,陈飘飘简单吃完,洗漱好,换上浅灰色T恤牛仔裤和平底鞋,单肩背了个书包,独自往剧场去。

今天她们直接在剧场排练,编作剧场就是这样,一边排演一边讨论,Fay还要根据舞台动势做原创配乐。同事们都早早地到了,坐在舞台边缘聊天。

陶浸今天的搭配是香槟色的抹胸上衣,白皙的肩颈线条令人生羡,下身是颜色略深的大地色布料裙,设计很别致,让她看起来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她微微缩起锁骨,两手撑在身侧往陈飘飘这边看。

而陈飘飘在仰头凝视剧场。

西楼的剧场和她见过的都不一样,不算大,但顶部很高,站在中央往上望,有一种时代灰尘落下的空旷感,帷幕层层叠叠,和灯光一起簇拥着舞台,鼻端除了道具的味道,什么都没有。没有脂粉味,没有香水味,也没有酒味和珠宝味。

它干干净净地敞开,莫名很神圣。

陈飘飘目不转睛地观察它每一寸构造,心底微微发颤。

陶浸眯眼描摹她,灰T恤,麻花辫,帆布鞋,双肩包,像一个误入参观的女大学生,不施粉黛的脸仿佛正等待画家在她眉目间执笔,她略带向往地张望舞台上方,容易给人一种追求艺术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因为她其实化了妆,脸上的小痣遮掉了,睫毛也种上了。

和当初轻轻下垂,时不时瞄一眼陶浸的神情,一点都不一样。

“到了。”Arick招呼陈飘飘过来。

这是陈飘飘第一次见到她的B角。

跟自己很像,准确地说,跟18岁的自己很像,白白的,文弱的,没那么有风情,更腼腆一些。

她散着一头乌云般的长发,背着手听Arick和陶浸她们讲戏。

陈飘飘本以为,陶浸作为制作人,不会在剧目呈现上参与太多,这两天才了解到,戏剧团队里有个岗位叫做“戏剧构作”,也就是把握整个戏剧结构,调整具体片段的位置,或者针对每个部分的强化弱化给出建议。

陶浸不仅是制作人,也负责这部分工作。

而孙导由于在江城忙另一部剧的演出,前期的创作部分由陶浸工作室主导,导演团队吴老师跟组。

陶浸还是保留着当年的习惯,坐在舞台边缘听,随意自在,不显山不露水。

瞥见B角小周拢了拢头发,陶浸插了一句:“扎起来吧,等下会热。”

剧场中央空调很费电,排练时温度都打得比较高。

“我不会扎头发。”小周用手把头发拧起来。

陈飘飘抬眼看陶浸,她抿着嘴,没说什么,低头翻了一页纸。

剧本里刚好是一句台词:“有时候,爱是能被简单换算的。”

“它等同于你的倾诉欲,等同于,可说不可说的那一句。”

小周喃喃阅读。

第一幕很短,女主的自我介绍,台上就一张椅子,陈飘飘单方面表演和闺蜜的通话。

这种戏她实在得心应手,因为组里需要做CG的情况很多,有时也会在全绿幕场景下表演,还有剧组为了省钱,几十场戏赶在一起拍完,连换搭档都来不及,她就对着空气演。

整体状态还算可以,台下的陶浸双手交叉于胸前,抱着胳膊静静凝望她。陈飘飘是个很努力的姑娘,昨天才拿到修改后的完整本子,今天就可以背下来。

但她最大的问题,是表演不走心,跟握着好几张面具似的,随手扔一张在脸上,没有过渡,没有层次,没有流畅性可言。

可能跟拍短剧总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来有关系。

陈飘飘认真聆听吴老师的建议,余光瞟见小周站在陶浸旁边,卷着本子,若有所思地翕动嘴唇,也在片刻不敢耽搁地练习。

这很挑战陈飘飘的胜负欲,尤其是,小周时不时问陶浸两句,陶浸侧头答她。

有一秒,小周笑得挺开心的。

陶浸说了什么?

说了“你有plan B”吗?还是说,她就是陶浸的Plan B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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