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y说:“我从小就喜欢音乐,我最喜欢的歌手英文名叫Faye,我起这个名字,她们叫我阿Fay,阿Fay,我就感觉跟我喜欢的歌手有点联系。”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着膝盖看听听。
听听说:“飘飘可能不知道,我本名叫朱婷婷,我奶奶把我带大的,她只会说方言,每次叫我就是‘猪听听’,‘猪听听’,我的同学就给我起绰号叫听听。”
那么Arick呢?这个不常见的英文名有什么含义吗?
Arick没说话,她跟陈飘飘干一杯酒:“有机会江城见,再告诉你。”
陈飘飘祝她一切顺利,回去的路上在想自己的名字意义是什么。
没问过爸爸妈妈,但她现在觉得,挺一语成谶的,如果要她解释,可能是€€€€飘飘不定,渺渺一生。
她们笑闹着回到民宿,已经很安静了,不自觉地在大门口放轻动作,在昏暗而有情调的院子灯中告别,回到各自的房间,陈飘飘要上二楼,在楼梯处经过陶浸的门口,她下意识看过去,门开了,陶浸拿着剧本,稍稍怔愣。
“刚从外面回来?”
“你找我?”
俩人同时出声。
又一起沉默,两三秒。
最后还是陶浸说:“我在想剧本那一幕有没有更适合你的表现形式,想跟你讨论一下。”
“去我房间吧。”陈飘飘耷拉着眼皮,懒懒靠在扶手上,像一弯青蛇。
陶浸润了润嘴唇,盯着她的脸:“你喝酒了。”
“嗯,但不多,可以聊工作。”
陈飘飘当先往楼上走,听见陶浸“咔嚓”关门的声音。
“啪。”
客厅的灯光打开,陈飘飘眯着狐狸眼适应光线,然后她醉意朦胧地坐到沙发上,抱着扶手醒了会儿神。
“水壶在哪?”陶浸看了她两三秒,轻声问。
陈飘飘茫然抬头,想想:“没有水壶,你要喝热水?”
“你一直不喝热水?”
“嗯,点咖啡喝,咖啡是热的。”陈飘飘尾音有点蔫儿,但她强打精神,从茶几上把剧本拿起来,坐到落地灯的光影里,翻剧本,“这段你想怎么改?”
“你先休息吧,”陶浸看她说话有点软,准备出去,“明天再找你。”
明天……陈飘飘恍惚了,明天她真的会找自己吗?
她和陶浸太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独处,或许是因为酒意上头,她竟然有点委屈,一个连“明天见”都不舍得对她说的人,明天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你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你也觉得,哭是最好的设计,是吗?”陈飘飘抬起头,问她。
苍白的脸,又瘦又小,眼周隐隐发红,不说醉酒了,像被欺负了。
“是,但你哭不出来。”陶浸在她对面坐下。
陈飘飘抱着扶手,皱眉轻轻“嘶”一声。
她应该脊椎疼了,陶浸停顿几秒,轻声说:“你要进去躺着吗?”
记得李喻说过,她在硬度调到53%的床垫上,会舒服一点。
这是……在关心?陈飘飘拿眼瞄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卧室去:“那你进来,我们接着说。”
陶浸没动,眼睛一眨,清淡地望着她。
陈飘飘猝然一笑,叹气:“你什么都看过了,不是吗?”
她们彼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65章
民宿设计,卧室的灯光比客厅要暗得多。
陈飘飘扶着腰靠坐在床上,背后垫了个靠背,将披散的卷发拢到一边,就着台灯的光亮翻剧本。
其实她烂熟于心,但她在等陶浸进来。
她不能目视着陶浸踏入房间的地毯,因为她穿着无肩带的紧身上衣,不规则半身裙,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这件衬衣很容易让陈飘飘想起第一次出去旅游的时候,那天陶浸被她do得嗓子都哑了。
陶浸没坐,站在侧前方,靠着桌边,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手撑在边缘,玉雕一样,跟个艺术品似的。
她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素圈戒指,光泽氤氲,陈飘飘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没看她戴过,这是……有情况了吗?
和旧情人的相遇,最痛就在这里,怕她不单身,怕她有喜欢的人了,怕她有新的亲密关系。
因为人的心脏是个容器,只要没有装着自己,就装着各种可能性。
陈飘飘想扒拉着瓶口看一看,缺席的这几年,陶浸心里装的,是什么。有没有她不知道的,有没有,她不认识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陶浸的声音钻进陈飘飘的耳朵。
嗯?
陈飘飘抬眸,对上她的双眼。
眼睛上方的眉心微微蹙起,陶浸又生气了,因为陈飘飘走神了,在她很认真严肃地分析剧本的时候。
陈飘飘没有回应,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陶浸抿唇,随后呼出一口气,望向桌面的烟灰缸。
她觉得很无力,飞回江城做了三天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放下吧,算了,好好工作,排一场戏作为最后的告别。
无论如何,她希望和陈飘飘彼此体面。
事实上,她调整得不错,可她也发现,每次陈飘飘露出这个空洞眼神时,她仍然心会刺痛,会无奈,会疲惫到想要叹气。
她真的不懂陈飘飘,不知道这个木着一张脸自暴自弃地在自己面前自我取悦的,和在台上乖巧地听吴老师指导的,究竟哪一个才是长大后真正的陈飘飘。
说来也奇妙,当初陈飘飘满口拙劣的谎话,陶浸能轻易捞出她的真心,而如今的女明星滴水不漏,陶浸却不清楚她哪面真,哪面假。
她伸手,将头发从中央拨到脑后,用倦意十足的声音说:“如果你能入戏,完成哭戏当然最好,因为这个设计其实是剧目的一个支点,不仅仅是highlight那么简单。第一次进入梦境,引入梦里人的主题,音乐和灯光配合爆发式的表演,是酣畅淋漓的宣泄,也是快拉节奏,变化戏剧结构的关键节点。”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微微歪头,等待陈飘飘的回应。
陈飘飘明白,望着墙面的挂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然说:“能用眼药水吗?”
她脑筋飞快地想办法:“爆发式的表演我可以做到。”
“前几秒正好是女主在道具床上睡觉,灯光拉暗,我把藏在枕头下面的眼药水掏出来,悄悄点上。”
“应该可以吧?”
卧室的灯光比舞台亮不了多少,陈飘飘在脑子里构思整个舞台结构,没有注意到陶浸的脸色越来越差。
她听到了一声很陌生的冷笑。
很轻,很短,几乎没有存在过,却让陈飘飘愣了。
因为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可她难以想象,这个声音是来自陶浸。
她转头,视线移到陶浸脸上,不再说话了。
陶浸紧紧抿着嘴角,先看了看地毯,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氛围灯,最后才将眼神散在床边,轻声问:“眼药水?”
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三个字让她不得不直面一些从未对陈飘飘剖白过的话。
这些话折磨她有一阵子了,以至于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对陈飘飘的态度。
她说:“话剧不是你在娱乐圈镀金的跳板。”
这句话很重,她以前不舍得说出来。
陈飘飘双眼微张,颤了颤睫毛才张口:“你……”
陶浸自嘲地笑了,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三年了,你都没有找过我。”
“我有说错吗?”这一句轻得像是幻觉。
没说错,陈飘飘无言以对,因为陶浸一点都没说错。
很早之前陶浸就对陈飘飘说过,这样短平快的表演方式很难提升,可陈飘飘没有接受,无论是当网红还是真正进入娱乐圈,她都没有停止过接那些连自己都不太看得上的剧赚钱。
直到她发展遇到了瓶颈,直到公司发现她的“咖位”上不去。
直到经纪人告诉她,在别人看来,这条路子太low了,不转型接不到像样的资源,够不到高奢。
沉淀的这半年,说是为了磨练演技,可如果仅仅是为了接受系统训练,那为什么不肯放下所谓的“身段”去培训班当个新人重拾初心呢?
为什么托人情都要拿到著名的话剧资源呢?庄何说的打入圈层,换句话说,不就是想攀附这些枝桠,一点一点往上爬吗?
其实这在娱乐圈并不算需要遮着掩着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也有待爆小花的公司想来撕这个资源?大家都这么热爱艺术吗?不见得。
只是陈飘飘没想过,陶浸知道这一点,并且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了。
陈飘飘不为这种行业潜规则而羞耻,她满脑子都在想,陶浸该怎么看她。
分手两三年,没有任何联系,再度重逢,是想上她的戏。
陶浸会不会想,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戏呢?会不会想,陈飘飘试图用旧情做跳板?
陈飘飘心头哽塞,低声说:“我之前不知道是你的剧。”
“经纪人帮我规划的资源。”
她的骄傲剩得不多了,无论如何,她不希望陶浸在这方面误会她。
“如果知道,你会选别的跳板?”陶浸笑了,挺复杂的一个笑,嗓音微哑地抛向陈飘飘。
没等床上的人回答,她摇头:“所有都一样。”
所有剧组都一样,其实大家都知道。
“你可能感觉到了,你一来,有同事对你的态度不是那么欣赏,”陶浸尽量收紧个人情绪,侧头拿起桌上的一个塑料小瓶子,轻磕两三下,“就是因为这个,眼药水。”
“你今天想要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