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飘飘冷漠地说:“挂了,睡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被冻了一晚上的陶浸也想了一晚上,是不是让她回去的语气太重了,是不是她来,自己太忙了,她请假飞回北城,在平安夜那天。
然后她哭了,像陈飘飘说的那样,因为失恋而哭了,和所有正常人一样。
三年后,不,准确地说,两年零十个月,陈飘飘又回来了。
她刚才说了很多认真对待的东西,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对待自己,陶浸在她的选项里,连提名的资格都没有。
好容易等来的那句分手时哭了,还没等陶浸消化完这句话,她就又说,都过去了。
不在意地、满不在乎地、漠不关心地。
……
相顾无言,又是相顾无言。
如果这只是一场剧,那么她们之间的黑场时刻已经太多了。
陈飘飘的心胀得逐渐发痛,她用余光兜着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的陶浸,欲望蠢蠢欲动。
这几年,她的欲望几乎都是跟痛苦挂钩的,以至于此刻,分不清来势汹汹的反应,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陶浸。
她看一眼床头柜的真丝软包。
木了许久的视线转换被陶浸尽收眼底。
陶浸抬眸:“你又要用这个?”
陈飘飘原本只是看一眼,像寻求安慰一样,可陶浸问出来,她就不想否认。她今天对陶浸示弱太多了,如果再解释一次,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于是她探手过去,拿起来,被子搭在身上,低着头小声问:“你出去,还是在这里?”
看过了,要再看一次吗?
原本只是想赶陶浸走,可下一秒,她闻到了雪松的气息,听见了雪松的呼吸。
陶浸过来了,开始亲吻她。
含着错愕的眼神,陶浸像从前那样,望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将她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再自床头摸索着翻出一片消毒纸巾,看也不看,轻拍在陈飘飘掌心:“帮我擦手。”
一切都太熟悉,好像从未分开过。
陈飘飘被压抑许久的心脏弹跳出来,痛得她快要死掉。
陶浸的呼吸闷闷的,缠绕在她颈间,急促却又压抑。
她问:“一根,两根?”
“两根。”
“其他的呢,”陶浸含住她的耳垂,声音像在撩水,但她的表情很冷静,“还跟以前一样吗?”
这话让陈飘飘渴得恨不得吞饮血液:“一样。”
她执着陶浸的手,将她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握在自己掌心,硌着生命线,她用力时,自己握紧,她撤退时,自己松开。
手也痛,心也胀。
到一半时,陶浸咬住她的锁骨,轻声试探:“三根?”
陈飘飘说:“不行。”
她们从来都没有过,为什么要这么问?是想问,陈飘飘有没有跟别人的,陶浸不知道的习惯吗?
她摩挲着陶浸的戒指,也忍不住试探她。
“怎么了?你……有这个习惯吗?”
“别说话,认真做。”
陶浸不想再听她说了。
第67章
“到了?”
“嗯。”
陶浸的手腕微动,陈飘飘说:“腰疼。”
于是退出来,陈飘飘躺在床上平复呼吸,陶浸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去浴室洗手。
她们就只做了这一次。
洗完手,陈飘飘已经简单整理好自己,靠坐在床头,这样腰部舒服点。
陶浸瞥一眼纸团:“就扔在地上?”
“嗯,等下李喻会收拾。”陈飘飘不知道该说什么。氛围很奇怪,她们没有更加亲昵,也没有更加冷漠,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叫做€€€€搁置。
她们狠狠地交流了一次,驴头不对马嘴地交流了一次,然后把那些死结都搁置在一旁。
李喻?陶浸坐在床边,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还会帮你扔这个?”
其实不会,以前都是陈飘飘自己扔,但她现在直不起腰。
还有隐隐的阴暗想法,陶浸进攻了她,却没有任何解释,她想观察陶浸的态度,用刺猬肚子旁尖尖的刺。
“以前不会。”陈飘飘柔弱地靠在床头,一袭黑发包裹着苍白的脸,仿佛被折磨过。
她不动声色地攫住陶浸的微表情:“可我这会儿没力气,只能等下叫她。”
“你可以叫我。”陶浸偏头,看她。
“我的垃圾。”陈飘飘说。
“我制造的。”陶浸回她。
两句低语,一个对视。寸步不让,针锋相对。话里有话,柔情似水。
陈飘飘抿抿唇:“那,麻烦你。”
陶浸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去洗了一次手。
陈飘飘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滞留感,陶浸的强势让她很舒服,抛却掉麻木的那种,久违的鲜活与流畅。
像极了刚开始决定把陶浸揣心里的感觉。
陶浸顺手从酒店的洗手台上拿护手霜,陈飘飘用过的,她挤一点出来,两手背相蹭,又坐回床上:“我戒指呢?”
“这里。”陈飘飘在枕头旁边找到,里面穿了两根自己的头发,她摘出来,递给陶浸。
陶浸摊手想要接过去,但陈飘飘想,既然是自己没经过允许摘下来的,出于礼貌,也应该戴回去吧。
于是她捉着戒指,径直往陶浸的无名指推。如果陶浸手背向上,这很像个仪式,可她偏偏摊着掌心,挺不伦不类的。
推到一半,陈飘飘突然撤回,握着戒指问:“能送我吗?”
是装饰性的吗?还是有什么意义?
“嗯?为什么?”陶浸把摊开的手垂下来,望着她。
哦,这么答,应该就是戴着玩的。陈飘飘有点松快了,思忖片刻:“你睡我了。”
不能送个东西吗?
陶浸掖了掖嘴角,稍纵即逝的一个笑,接着她盯着陈飘飘,轻声问:“你需要,我有空。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如果陶浸出去了,她就要用那个小软包了,所以陶浸对她而言,和那个东西的区别,在哪里呢?
陈飘飘可以告诉她吗?
陈飘飘藏好黯然,点头:“嗯,是这样。”
原来陶浸是这么想的。
陶浸抿唇,将心里的期待以呼气的方式隐匿地释放出来。很快,她恢复冷静,把刚才脱掉的衬衣外套穿好:“所以,你舒服一点了吗?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可以。”陈飘飘盯着她被揉皱的衬衣说。
陶浸点点头,坐到旁边的书桌椅上,低头翻剧本,又拿起陈飘飘惯用的一支笔,温声问:“这个可以用吗?”
“你用吧。”
以陈飘飘的距离,还能看到陶浸执着笔的手,中指和无名指指腹或许还略微发皱,然而她脸上认真而专业,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们终于在做了一次之后,达到了微妙的、始料不及的平衡,那就是能够不紧绷地独处并且聊工作了。哪怕陈飘飘的头发还是乱的,额间微微汗湿,心跳犹有残余。
刚才陶浸不让她说话,只让她呻吟,现在她们讲个够。
讲哭戏的难点,讲还有没有别的表现形式,如果有,构想是什么样的。
二人在灯下轻言细语,聊了半夜。
最后总结三种方案,明天去跟团队的同事再对一下。
“明天见。”这次陶浸说。
“明天见。”
起身洗澡,躺回床上,陈飘飘又失眠了。她抱着另一个枕头,很清醒。
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给陶浸发微信:“你戒指还在我这里。”
五分钟后,收到回复:“你不是说,送你吗?”
陈飘飘收下了,在自己手上戴了下,有点大,中指、食指也都试了一下。陶浸的戒指,这五个字令她久违地心神荡漾。
不过,这晚之后,陶浸没有对陈飘飘表现出任何特别。
第二天剧场,新来的Niki坐在观众席改剧本,她长得很漂亮,是时髦的那种漂亮,一眼望过去便眼高于顶,像十八岁的陈飘飘曾经幻想过的坐在CBD咖啡厅里的白领。
陶浸站在她身边,左手扶着椅背,右手食指在剧本上轻轻点两下,低头说着什么。
见陈飘飘她们过来,陶浸抬眼:“来了。”
没有刻意疏离,也没有不寻常的亲密,与之前差不多。
中午休息,同事们起哄说Niki来了,要陶浸请客,陶浸笑了笑说好,往剧场外去,大伙儿自觉跟上,没有特别招呼谁。
第三天,排练的那段效果不大好,吴老师说先空出来,等孙导来了再定夺,她们接着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