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一两天就能好的病被无限拉长,一周、两周……反反复复地发烧,咳嗽、感冒。无法痊愈。
从前只要不是它来了,虞听的睡眠质量算得上可以。奇怪的是现在就算她已经病成这样居然也会夜夜失眠,躺在床上头疼到精神恍惚也没办法泯灭意识。思绪入杂草,一斩又生。
父母、爷爷、虞皓、冉伶,她遇到过的很多人……所有的所有,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乱窜,折磨她越晚越精神清醒,一直到天亮。
她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意识到自己一夜无眠,新一天的所有都变得毫无意义,只剩困倦、疲惫和痛苦。
她知道,她回到了那段时光,那段昏暗无光的噩梦,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冉伶帮她抚平过一次,冉伶走了,它像是找到了空子,揪住了孤身一人都虞听,它想杀了她。
虞听觉得它想杀了自己,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过往……
她要试着逃走,她要逃出去……
她还记得自己从前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走出去,这就是她开酒馆的原因【它就像是一间深夜无法入梦之人的招待所】€€€€这是虞听自己给自己开设的招待所。
推开hear的门,里面坐着一些熟面孔,一些生面孔,有人冲虞听打招呼,“€€?虞姐,真的是€€,你再不来我都要以为hear换老板了,得亏没改名字。都几个月没见你了,事情忙完了吗?”
虞听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忙完了。”
朋友上下打量她,“今晚是来玩儿的?还是来看店的呀?”
虞听瞥她一眼,“你说呢?”
她病还没好,但早就不吃药了,可以喝酒。憔悴的脸色用浓妆掩盖,她打扮得那么光鲜亮丽,昏暗的灯光也照不清她疲惫。
“心情不好啊……”但不耐烦的语气无法骗人,朋友很有眼力见儿,“怎么啦?跟我说说,我或许不能帮你出谋划策,做个听众给你发泄发泄也好啊。”说着,对方给她倒了杯酒,“诺。请用。”
虞听握起酒杯抿了一口,望了周围一圈,不满意地说:“再多叫点人。”
“嗯?”
虞听说:“你就在群里跟她们说,我来了。”
“啊,今晚是要庆祝些什么吗?通不通宵?”
虞听说:“通宵。”
四点之前,hear变身咖啡厅之前她们都可以狂欢。
朋友很赞同:“正好明天周末。”
【虞姐心情不好,找人陪玩,速来速来!】
这条消息一发出,群里头纷纷响应,她们开了个包厢,用不了多久就围满了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是朋友或者陌生人,这些都不重要。
新面孔或许会带来新鲜感,旧面孔也可能会因为酒精上头忽然看对眼。
喝酒、游戏、音乐、谈笑,周围吵吵闹闹的,虞听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簇拥上来的人。这样就好,就要这样,这样就能赶走它,只要不安静,只要不孤独,它就无法侵扰虞听。
虞听这样的状态,没有人会蠢到这个时候还去问关于冉伶的问题。状况显而易见,易爱慕或别有所图者,蠢蠢欲动,越玩越嗨。
“阿听,我觉得你今天喝太多了,要不还是别喝了,而且我发现你脸色其实不太好,是不舒服吗?你先靠着玩玩游戏,输了的我替你挡。”
有人替虞听拿掉酒杯,虞听昏昏沉沉地看向她,看到她眉宇间浓浓的担忧神色。她的声音在嘈杂又放肆的环境显得格外特别,很轻很温柔。
虞听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不记得了,忘了她是谁。但虞听依着她,没再去拿那杯酒,靠在椅背上休息。
女人就坐在她身侧,见她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私自把位置挪得更近。两人的腿侧几乎贴到了一起。
“你真的喝太多了……”没过多久,女人又对她重复了这一话术。
她叫陈许,虞听朋友的朋友,很早之前就和虞听一起喝过酒。她确实对虞听有兴趣,毕竟脸蛋和气质摆在那儿,很难不心动想要玩一玩。
此时此刻的虞听皱着眉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一副厌烦又难受的样子配上她精致的五官有种说不出性感迷人。
陈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凑过去,“你看着真的好不舒服,我送你回家?”
虞听确实很难受,但不是因为酒精,是它在作祟。
此时此刻虞听需要人陪她,她想找人陪她,谁都可以,只要能赶走它。
阴郁又躁动不安,一个人就是能充斥着这样尖锐而致命的矛盾。
所以她纵容着陈许的靠近,希望痛苦可以缓解。
“你是不是发烧了?”
可当女人抬起手,用手抚摸她额头的那一刻虞听嗅到了她腕间陌生的香水味,无比刺鼻。她猛地惊醒,别开脸将触碰躲开。
陈许愣了,手僵在半空。虞听也愣了,她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她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气味让她猛地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不是冉伶。
她直勾勾地瞪着她,忽然难受得踉跄站起身去找厕所干呕,胃里、大脑、精神似乎都在报复性地抗拒,她不是冉伶。
原来虞听从踏入hear的一开始就一直沉浸在冉伶会像上次生日那样来找她的幻境里。
第079章 衣柜
虞听被hear的staff送进了医院。
她清晰记得自己失力跌倒, 被人扶起来,被扶上了出租车,坐在车里很难受, 车厢里充斥着难闻的香薰、皮革和各种人体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被送进急诊, 一些列检查过后躺在病床上打吊水,昏昏沉沉一直到天亮。
她都忘了自己有没有睡着,她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行走, 她像是一直被困在杂乱无章的思绪里逃不开,被它们困着围剿, 很累, 很疲惫。
她一直反反复复地梦到跟冉伶有关, 女人的身影忽远忽近,无法触及。
.......
“她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前段时间她说她很忙,我寻思着也该忙完了,但找她还是不理人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昨天晚上在hear喝多了被送来,我也事不久前才被通知到。”
病房里, 齐悯迎上后来到的金雅,叹着气与她说道。
金雅望了病床上的正虚弱闭目的女人一眼,侧头问她:“冉伶呢?”
齐悯也觉得奇怪, “对啊,冉伶呢?”
“阿听病成这样, 她伶姐姐居然没来?不会是她们俩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吧?”齐悯怀疑道。
金雅:“谁知道。”
从没见她提起过。
话题尽了,两人沉默下去。
难得跟金雅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相处时刻, 齐悯有些局促,对她想靠近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放柔声音问:“小雅……你今天不忙么?”
金雅:“不忙。”
“嗷……要是太忙了可以先回去,这里有我看着就好,回头她醒了我跟她说一声你也来了,让她给你记下这个人情,少让你忙活点,总是这么忙,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用。”金雅打断她。
她的声线似乎永远不会有起伏,冷冰冰的没一丝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嫌她太聒噪了,齐悯随即噤声,在心底叹了口气。好歹了没驳了自己叫她小雅。
两人一起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等待,金雅用手机处理工作,齐悯也偶尔看看手机,看看虞听,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在金雅身上。
这样也挺好的,一起坐着不说话也挺好。齐悯从来都是喜欢闹腾的性子,可神奇的就是跟金雅呆在一起总不会觉得无聊。小时候是,现在也是,偏偏愿意陪着她这个闷葫芦。
虽然心里头很痒,很想知道虞听和冉伶到底怎么了,还是希望虞听多睡会儿,晚点儿醒。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高烧,这人也真会折腾自己,发烧了还去喝酒,这多伤身体,都伤到医院来了。
吵架了?闹分手了?闹离婚了?
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庞,齐悯想,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
再次醒来时虞听头疼欲裂,此时阳光正盛,她被刺得眯眼皱眉,可忽然的推门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不顾光线去看来人身影。
红色长发,一眼便认出是齐悯,她手里拎着一份粥,转头过来看到虞听醒了,忙踩着高跟鞋跺跺地凑过去,“我的天呐,你可算是醒了。”
她说:“这都下午了。”
虞听呼吸很重,仿佛做了噩梦。阳光透着窗帘缝隙恰好照映在她脸上,可她一副紧张又病态的模样,显不出半点温暖来,冷汗直流。
齐悯赶忙关心:“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虞听不吭声,发愣着又缓了缓,重新躺回床上闭眼。齐悯也不怪她,她看起来就很没力气。
“还难受吗?”齐悯探了探她额头,是退烧了,“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虞听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先起来喝点粥?要我喂你么,好像还有点烫?我先放一边晾晾。”
“……”虞听还是不吭声。
齐悯:“咋回事儿啊,和你伶姐姐吵架了么?不至于吧,吵个架把自己搞成这样?”
嘶……应该不对。
吵架而已,恋人之间其中一方进了医院,另一方会因为吵架就不来看么?别人齐悯不知道,对于冉伶来说应该是不太可能的。冉伶有多爱虞听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虞听……你不会出轨了,她跟你闹离婚了吧?”齐悯试探性地问道。
虞听猛地睁开眼睛,眼里还溢着红血丝,把齐悯吓了一跳。
齐悯赶紧说:“我开玩笑呢!”
她还是知道虞听的为人的,谈恋爱谈得是多了点儿,但也有原则,不可能会干出轨这种事儿,她也不屑。就是刚刚暂时想不到除了出轨,她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冉伶抛下她不管,还让她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跟我说说呗,我好帮你出谋划策。”
虞听再次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唇不吭声。
怕是戳到痛处了。
齐悯见她这副可怜样子,知道她心里一定难受,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好吧好吧,不愿意说就算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其他吧。”
“粥还有点儿烫,你自己先呆着,自己冷静一下,小雅也来了,现在在缴费,我去看看她,待会儿就回来哈。”
齐悯走了,虞听立刻又睁开眼。
再五分钟,齐悯和金雅一道回到病房,病床空了,去厕所找了也不见人。
吊瓶还没吊完,针头在那儿溢水。
“她人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