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冉伶居然低头用袖口抹唇,皱着眉用一种觉得她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她,很快就别过眼要走。
没有爱意,有的只是欲言又止的抗拒,让虞听觉得无比陌生€€€€冉伶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讨厌?
虞听眼神发直。是讨厌么?她讨厌自己吻她?
为什么擦唇?是要擦掉刚刚接吻的痕迹?是嫌弃?虞听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一块,痛苦的浪潮朝她涌来。
亲过,做过,她现在嫌弃?
“怎么了?”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纳闷儿地打量着似乎发生了争执的两人。
“发生了什么吗?”
虞听只顾盯着冉伶看,眼神极其固执。她没注意来人是谁,冉伶的表情则有些难看,摇了摇头,朝那陌生女人走去。
陌生的女人狐疑地看了虞听一眼,视线马上又落回冉伶身上,语气迟疑中带着一股担忧:“刚刚怎么了吗?”
虞听的视线这才落到女人身上。她看样子很年轻,身材高挑,穿着件褐色视长风衣,黑直长发,五官精致,带着几分干净的英气。
她低头看着冉伶,眼神关切。
虞听敏感地心生不适。
冉伶依旧摇头,难堪得不愿去再理会虞听,对女人做了个手势,虞听看得懂,意思是“走吧”。
那女人竟也看得懂,体贴地没再多问,与她说:“车就停在外面,好像下雨了,幸好我有带伞。”
说着,她帮冉伶拎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熟络地递给她,冉伶接过,披在身上,往门外快步走。
虞听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双双推门而出。向来温慢的冉伶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逃离着什么,很显然是在逃离虞听。这让虞听胸腔起伏变得颤抖,眼神痛苦。
而那女人打起伞,十分自然地将冉伶接到伞下。
她是谁?冉伶为什么要被她接走?她们要去哪儿?
冉伶走得迫不及待,她无视了她的话,她抗拒和自己共处一室.......
“虞总?”
虞听沉浸在自己杂乱无章的世界里,僵硬的大脑还没完全接受发生了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她,虞听回头,对上了那双弯着笑眼的狐狸面庞。
裴鸦。
裴鸦穿着犹如欧洲中世纪贵族的怪异服侍,扶着扶手缓慢下楼。她还是那么古怪,盯着虞听看,歪了歪头,似乎在欣赏她狼狈的样子,竟然说:“您今天疯疯癫癫的样子,比我上次,和上上次见到的都要可爱些。”
下一秒,她忽然又换了个话题,说:“你没发现,刚才跟小伶一起走的那个女人,和你长得很像么?”
第081章 可是
“什么?”
裴鸦弯了弯唇, 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旁的会客厅给她倒了杯茶。茶已经冷了,裴鸦还是让她先过来,喝一口, 冷静冷静。
虞听讨厌她这副吊人胃口还怡然自得的样子。
她走过去追问:“你那话什么意思?”
裴鸦悠闲地往沙发上一坐,“嗯......跟小伶一起走的女人叫方池, 你不觉得她跟你像么?”
虞听哪儿有闲心去看仔细看她的脸,第一眼也并不觉得她和自己像。
裴鸦又问她:“你是不是都不太记得你和小伶小时候的事了?”
虞听凝眉。
她知道冉伶是因为小时候的旧情对她念念不忘,随即陷入回忆, 可惜当时年纪太小时间太久远,她依旧只能回忆出个零星半点。她知道自己从前和冉伶上过同一所小学, 知道冉伶身体娇弱连冰淇淋都不能吃, 其他的一概都模糊得没有形状了。
但这跟她与别人像不像又有什么关系?
裴鸦轻笑, 看她越发颤动的眼神,觉得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跟她说些什么了吧。
“虞总,您是不记得了吧?不记得也再正常不过了.......”她还是相当喜欢卖关子,一句话要抿一口茶才说:“毕竟......你们之间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虞听睁大双眼。
“当年跟她青梅恩爱的人,并不是你。真可怜,一直被蒙在鼓里, 被骗了啊。”
说罢,裴鸦掀起眸子, 看虞听表情彻底变了,勾唇一笑,放下茶杯继续说:“你跟她真的长得很像, 眉眼、鼻梁、还有唇.......特别是唇,难怪了小伶那么喜欢亲你。不过你跟她性格跟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比你温柔得多。从刚刚那一幕就能看出来,她会是个情绪稳定的恋人, 而你,疯疯癫癫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终究不是小伶想要的。”裴鸦摇了摇头,叹气道。
虞听绕到她面前,带着怒火中烧的威亚居高临下地质问她:“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跟你开什么玩笑.......你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小伶理都不想理你。不是冷下脸把你扔到一边跟她走了么?”
“她回来了,小伶确实没有再继续跟你纠缠的理由了。”裴鸦指的是刚刚冉伶跟方池走了的那一幕,这直直戳进了虞听的痛处。
她像只擅长洞察人心的狐狸,把虞听的恐惧和慌张一览无余。
“虞总您只不过是个跟她长得很像的替身,冉伶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她回来了,你在冉伶眼里,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懂了吗?”
“你......”
虞听彻底懵了,怔愣在原地。她呼吸急促,极力回忆着什么想用来反驳裴鸦,脑子却早已成了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慌乱不已。
脸色发白,瞳孔发颤€€€€她快到极限了。
“骗你的。”
裴鸦忽然笑出声,随后也止不住地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像个恶作剧成功的恶劣孩童。
“虞总,您真好骗。”
“您慌张的样子真是令人兴奋,可惜了€€€€”
“裴鸦!”虞听猛地勒住她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差点疯了。
“别用这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看我,虞总。”裴鸦还没从笑劲儿里缓过来,咳嗽了两声说:“我只不过是替小伶出出气罢了。”
“你做了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作为朋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抱歉,真的忍不住。”
盯着她那双盛满盛怒的眼睛,感受着自己被她越勒越紧,裴鸦丝毫不怀疑她现在想把自己给掐死,但也丝毫不怕:“虞总,您确实是小伶心心念念的人没错。但你是不是也该知道,你和她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联系了。”
“你觉得,现在的小伶还爱你么?”
虞听眼神一滞。
“你觉得,她爱的是你还是小时候的你?你觉得,她爱你是因为爱现在的你,还是因为带着童年对你的滤镜对你的执念所以想爱你?”
“虞听,”这回裴鸦直接叫她名字,讽笑着问她:“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被她爱的东西或特质么?”
虞听高傲自负,很显然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裴鸦哼笑一声,细数起她的缺点:“精致利己、阴暗算计、阴晴不定。你还有病,精神不正常,就像现在这样,发作起来极其易怒或是极其冷淡阴郁,小伶和我说过你莫名其妙对她冷暴力。是什么病?是双相吗?我随便猜的,如果猜对了的话那更糟糕了,这可是终身疾病。”
“不仅如此,你从不把冉伶放在第一位,你自己的事永远最重要,一次次因为各种理由搁置下她,欺骗、狡辩。一次次让她伤心失望,你对她只会索取,且觉得理所应当。”
“我没说错吧?”
虞听呼吸颤抖:“......你想说什么?”
“小伶说小时候的你很乖,明媚又善良,乖巧又贴心。她说,那时候的你是她生活里的一束光,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会站出来保护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会变着法子逗她开心,答应她的事情你一定会做到,你和她最亲密,彼此最重要,你从来不会让她失望,也不舍得让她伤心和等待。”
“可是.......”裴鸦望着她狰狞的脸色,故作遗憾地喃喃道:“现在的你和小伶口中向我描述的小时候的你可一点儿也不沾边。”
裴鸦怕她不懂,换了个更直截了当的说法:“现在的你,和小伶当初爱的那个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带着小时候的回忆和期待,她回到你身边,面对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你扔了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扔掉她给你亲手设计的戒指,你对她撒谎冷暴力,你让她伤心让她等待......你知道人是会失望的,当她吃够了失望,意识到你再也不是她从前爱的那个人,她还剩什么理由留在你身边?”
“虞听,你不会觉得小伶她跟你离婚是因为闹脾气吧?那你可真幼稚。”
“你刚才那么理直气壮地让她回到你身边,并不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悔改,你依旧是在向她索取,因为你发病了你觉得自己需要她。但如果换做你是冉伶,你会选择继续爱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人么?”
“虞听,有病就去看医生,冉伶不是你的工具。你凭什么让她回到你身边忍受你的喜怒无常?”
裴鸦一字一句地问“你有哪一点值得她继续忍受下去?”
虞听睁着眼睛,眼神惶恐发滞,揪着裴鸦衣领的手一点点松懈,全身失力,几乎跌倒下去。
*
天气预报说雨会下一整夜。
虞听从【等待花期】出来,失魂落魄地往雨里走,候在门口的司机立马迎上去给她撑伞。
坐进车里,司机问虞听要去哪儿,是回公寓还是回别墅,虞听愣怔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司机又问了一遍,她猛然惊醒。
但并未回答司机的问话,而是火急火燎地给金雅打去一个电话。
“喂?”
“帮我查一个人......她叫方池,快点,越快越好。”
“知道了。”
金雅应话,虞听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缓了几口气,才阴森森地说:“去老宅。”
老爷子住在医院,老宅只有管家和零星几个佣人在,虞听下了车直奔自己曾经的房间,谁也不理,疯了似的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找到半夜,她才在满地狼藉中找到一本相册,翻开来看,那是她孩童时期的老照片。相册里的父母还活着,老爷子还没白发,虞皓也没又出现。有许多她叫不上来又觉得眼熟的玩伴.......虞听从前从来不敢看这种东西,这是她曾经最幸福的时光......
她翻了又翻,看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几张自己曾经和冉伶的合照。
冉伶的脸很好认,和现在很像,完全就是等比例放大。照片里的她绑着小辫子,穿着碎花裙,鹅蛋脸有些许肉感的婴儿肥,她笑得恬静又温柔,手里牵着吃冰淇淋的虞听。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张她们一起玩的照片。
虞听盯着照片看了又看,带着庆幸的心理努力回忆。金雅的动作很快,把方池的信息发了过来,打电话告知,虞听放下照片打开手机看€€€€
方池,二十五岁,江城人,从小在江城长大.......
在江城长大怎么可能陪冉伶度过童年?
虞听彻底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裴鸦那个恶毒的女人真的在骗她,从来都不是别人,陪伴冉伶的、冉伶爱的人绝对就是自己。
可是......
可是这份爱还在吗?冉伶还爱现在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