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苏念,她从来就没有介意过;关于离婚,她从来就没有难过过€€€€这是她要虞听对她言听计从的计划的一步,虞听冷落她不把她放在心上是她的求之不得。
所以当虞听像个疯子一样要死要活地从医院里跑出来,去国外找她复合、她面前淋雨、在她面前哭泣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虞听哭着向她诉说那些忏悔的话,虞听全心全意地向她表达爱意的时候,她心里又在想什么?
虞听忐忑不安地告诉她自己的病症,告诉她自己脆弱不堪的过往想把自己完全交付的时候,她做出一副好心疼的样子,她真的心疼吗?
那些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反应吗?
裴鸦是她的人,出国找她之前裴鸦要虞听去住院也是她的意思吗?虞听居然妄想着,要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去国外找她之前在医院里受了那么多的苦,她会不会很心疼?
后来也虞听没有告诉她,因为害怕她自责,怕影响到她情绪。
原来她并不会自责啊,原来是她要虞听去面临绝望崩溃,是她操控着虞听疼到喘不上气的时候渴望她曾经给予过的爱。
她是执棋人,虞听是她的棋子,她们从来都不在一个层面,虞听伤心崩溃也好,付出真心也罢。她冉伶从来没有与虞听一心,从来没有和她身临其中过,是吗?
难过是假的,心疼是假的,爱呢?
爱呢?
虞听睁大眼睛,她眼眶湿了,大颗泪珠顺着脸颊低落。
她呼吸粗重,仿佛随时崩溃,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陌生女人,再说不出一句话。
冉伶被她浓烈而难以置信的眼神得心悸。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竟承载着太多太多超出了冉伶意料范围之内的复杂东西。
猛地,冉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漏算了什么。
这感觉让她骤然心慌,皱了皱眉头,想做手语,双手却被虞听紧紧掐着动弹不得,她一时慌乱,试图张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她睁大双眼,意识到自己无法继续解释。
然而下一秒,载满崩溃情绪的虞听松开了她。
冉伶的双手得到了解脱,虞听却转身,不再看她着急在表达什么,打开门大步离去。
冉伶赶忙追赶。
在前台惊讶的目光下虞听推门而出,坐进车子里锁门,任由冉伶在车外拍窗她也置之不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开车扬长而去。
“怎么了?她怎么走了?!”苏念着急忙慌地跟出来。
此时正值黄昏,日光残照。
虞听的车消失在视野,不知去向。
冉伶拿出手机,给助理保镖发信息。苏念发现,向来沉着冷静的她居然急到打错了字。
虞听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虞听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解释直接离开了,偏离了她设想的轨道。
第100章 听听
:【小姐, 虞总她没回公寓,也没去公司,没回别墅。】
云城春天的温差很大, 深夜十一点比起傍晚降了快十度,冷风萧瑟, 虞听已经消失了将近七个小时。
虞听傍晚开车离开时冉伶就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联系助理保镖去找人、给虞听发消息。消息没回,尝试给她打电话也关机, 她没回家,没去任何可能去的地方, 不知所踪。
她失踪了€€€€虞听是个无法控制情绪的病人, 走时人已经崩溃, 在那种状态下开车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就算开车没出什么事,她自己一个人,在那样的状态下,没有药吃,没有人陪着, 她怎么熬,会发生什么, 难以想象。
冉伶:【她的车呢?】
冉伶:【找,继续找,她名下的房产、酒店, 统统都查,必须找到她】
冉伶:【如果明天还是找不到她, 就报警】
冉伶乘车往返各个地点找人,苏念没走, 陪着她,却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她确实是跟虞听有过一段,虞听还十几岁的时候偶然认识,她见色起意而已,交流得浅显,时隔太久,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她这个外表看着高傲强大的小孩崩溃了会往哪里躲去。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还会与虞听有那么多瓜葛,若不是后来遇到了冉伶。
她能去哪儿呢?
她还有收容之所吗?哪里才能安抚她的绝望?
她到底有多绝望,苏念没办法感同身受,当然,冉伶也是。
只有惶恐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天光侵晨,冉伶终于收到保镖的消息,虞听在凌晨入住了某某酒店,她把自己关进房间,任何人都没办法跟她沟通。
冉伶发消息:【别惊动她,别让她走,我二十分钟后到】
“要我跟着一起去吗?”苏念问。
冉伶摇了摇头,让她先回去休息。她昨天叫上苏念一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苏念能说话,能解释得更清楚,冉伶没想到虞听根本不愿意听她说。
虞听只愿意听冉伶说。
现在再带上苏念没什么用处,无非是再刺激她。
冉伶带了两个保镖,十几分钟后冉伶赶到酒店,酒店经理出来迎接,说虞听是昨天凌晨十二点入住的,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就很不好,在房间里呆了一个晚上,她们在接到消息后尝试过沟通,可她拒不理人,她们也不敢擅闯。
【让她把房卡给我】冉伶攒着眉,对身旁的保镖做了个手语。
“把房卡给冉小姐。”
“好的好的。”经理连忙应声。
云城上层几乎没人不认识冉伶,也没人不知道她和虞听的关系。虞听为她收了心,将她视若珍宝已经是人尽皆知,就连虞听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虞总有问题,找冉小姐就对了。
经理只把冉伶视为救世主,二话不说就把房卡给她。
冉伶拿了房卡,侧头看了眼两个保镖,示意他们都在外面等着,自己刷卡进门。
“滴”地一声,冉伶将厚重的木门推开,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像个密不透风的口袋,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和酒味,虞听抽烟了,也喝酒了。
先前,她告诉冉伶她的病情,除那之外她还说了很多,说自己并没有烟瘾,只有抑郁、情绪低落的时候会想抽。复合以后冉伶从没见过她抽过一根,她说冉伶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她不再需要依靠尼古丁。
心脏抽动,描述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冉伶转过身,将门关上,摸索着想要开灯,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踏来,虞听就像是一只藏在黑暗里紧盯着她的狼,冉伶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墙上,无意中恰好撞到开关,眼前瞬间明亮。
虞听的脸乍然出现眼前,那是一张阴郁而愤怒的面孔,凌乱的长发下,那双漂亮明媚的桃花眼里布满了血丝,瞳孔却漆黑得可怕。
冉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该做什么?做些什么能平息她的怒火?从前虞听躁狂发作,靠她安抚,拥抱牵手或是亲吻都可以,如今她变成了虞听的痛苦来源,她又该怎么做?
下一秒,她被虞听掐住了脖子。
冉伶痛苦地闷哼一声,被迫顺着她的力度仰起了头,虞听凑近了她,死死盯着她,失控的呼吸一颤一颤地打在她脸上,像是恨极了她,恨极了这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的骗子。
骗子,演员、骗子。
冉伶知道吗?冉伶懂吗?冉伶懂她现在有多痛苦吗?
她为了她向讨厌的人低头,为了见她一面在医院人不人鬼不鬼一个多月用她来当支柱。支柱、珍宝,虞听看清了自己的孤苦伶仃,看懂了她的珍贵,觉得有她在是自己的幸运,她就是救赎,多珍惜。裴鸦说她不合格,说她配不上冉伶的爱,那些话整日整夜萦绕在虞听脑海里,就像心魔一样令她恐惧,每每回想起来就陷入压抑的自我厌弃里,懊悔、焦虑。
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得不好再失去她。她努力在学了,她也努力在做了,冉伶的事无巨细都被她放大关注,她在求婚之前还在对自己这个冬天把冉伶照顾得完美无缺的成果沾沾自喜。
冉伶呢?
冉伶却骗她,利用她,刺激她,眼睁睁看着她发病,眼睁睁看着她煎熬痛苦,从没心疼过她。
冉伶知道一切,却不会心疼她.......
冉伶从来不会心疼她.......
“我真想掐死你.......”
冉伶带来的痛苦无休无止,满腔被利用被戏耍的怒火变成了恨意无法消止。
弱不禁风的女人被掐在墙上动弹不得,虞听失控,手臂发抖,冉伶无法呼吸,她的手扶着虞听的手腕艰难地想把她往外推,可力量微弱。
冉伶的脸被掐得涨红,蹙着眉头无助地看着虞听,张着唇呼吸,喉咙里哼出微弱的挣扎的声音。
她在被伤害。
她在用眼神乞求虞听,虞听看着她的眼睛,被逼出的水雾浮在她眼眸之上,泛起水光,湿红脆弱。她痛苦,她难受。
虞听的心脏也跟着剧烈绞痛。
并非是理智让虞听松开了手,是她也心疼到无法承受。虞听松开了她,冉伶立刻从她掌中脱离,偏过头,弯下腰剧烈咳嗽,扶着墙,身体软到几乎跌倒。
站在门外的保镖发现不对冲了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虞听怔怔地站在原地,胸腔和身体都处在一中不正常的起伏里,对面的冉伶涨红了脸,白皙的脖颈上留了一道刺眼的掐痕。
虞听也在盯着那道红痕看。
“冉小姐.......”
冉伶艰难地摇了摇头,给他做了个手势,随即又牵住虞听的手腕。
保镖会意,上前扶住虞听,“虞总,先回家吧。”
冉伶来就是为了带她走的,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这里不是能好好沟通的地方。
这里凌乱不堪,什么都有,全是虞听发病的痕迹,七扭八歪的烟头,被砸碎的酒瓶,被砸碎的手机。
一整晚的心慌已经够了,她找到了虞听,要把失控的一切掰回正轨。
*
虞听被半强迫地带进了车里,自己也没有过多的挣扎。
锁上车门,车子行驶在灰蒙蒙的马路上,虞听坐在窗边,她瞥向窗外,她要发泄的气焰中断在了那个刺眼的掐痕里,她整个人凌乱,精神恍惚。
她麻木得像一具木偶,眼神也黯淡无光。
冉伶知道这样的沉默不能再继续,伸手去牵虞听的手,用哄人的姿态想让她正过脸来看自己,因为那样她才能用手语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
可虞听不听她的,不照着作,甚至,她把想说的话打在备忘录上,放到虞听面前想让她看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她像是在跟冉伶抗争,像在跟冉伶置气。
她一闭眼,无法出声的冉伶在她面前便等于不存在。
冉伶怔愣着,巨大的无力感朝她侵袭而来,她尝试动了动喉咙,依旧堵塞又哽咽。
她无法跟虞听沟通了。
她的轨道像断了一截,崩溃,无法运行。
冉伶最反感的,便是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