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沈流云的缪斯吗?
可究竟是因为夹杂爱意,才成为缪斯;还是因为先成为缪斯,才选择恋爱?
闻星突然想起来,恋爱五年里,沈流云其实从未说过爱他,也很少会说情话。而曾经那句让他视为情话的“你是我的缪斯”,此刻也成了裹着糖霜的毒药,甜蜜,却危险致命。
也不怪卓钰彦一直不看好他与沈流云的恋情,毕竟他们恋情的开始,不过是源于沈流云的一次好心解围。
第0010章 酸香槟
在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沈流云后,闻星很快展开了对沈流云的追求。虽然在当事人眼里,他那种程度根本算不上追求。
不主动要联系方式,拿到联系方式也不主动聊天,甚至见了面也不会上前多说两句话。
哪有这样追人的?
诚然,闻星追求人的方式与常人相比,太过温和礼貌,追人追得很客气,好像自有一套追求准则。
闻星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追了沈流云两年。
两年足够发生很多事,足够沈流云画三十四幅新作,开两次个人画展;足够闻星从学校毕业,忙于寻找合适的工作;也足够闻星不辞辛苦地见沈流云十九次,尽管其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六次有真正的语言交流。
更多时候,他像一棵树、一株草那般静静伫立,在不起眼的角落遥望着沈流云,见证他所有风光时刻:艺术讲座上,沈流云生动风趣地侃侃而谈对艺术的见解;颁奖典礼上,沈流云从容自信地接过属于他的奖杯;个人画展上,沈流云意气风发地介绍画展背后的核心主题……
各种各样的沈流云穿插在闻星的两年里,成为他枯燥平淡生活里难得且仅有的慰藉。
闻星家境不错,但每次从华音到华美去听沈流云的讲座,都会选择最麻烦的一种出行方式——坐公交车。这段路一共需要转两趟公交车,耗时近两个小时,遇到路上堵车则会用上三个小时。
偏偏赫京这座城市,只要出行十有九堵。每婻沨每听到他辗转三个小时来到华美见沈流云,卓钰彦都要咂舌感叹一番,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坐地铁。
卓钰彦不知道,闻星在心底将这种方式视为一种延迟满足。
他会在坐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开始怀揣即将见到沈流云的期待。
这份期待在历经漫长的颠簸摇晃后,如同一瓶香槟,于顺利见到沈流云的瞬间被开启,气泡咕噜咕噜地兴奋着满溢。
无人知晓的甜蜜,隐秘微小的愉悦。
也不是没有期待落空的时候。
有一回,沈流云有幅画送到巴黎参展,在朋友圈发了展览的信息,还说了自己也会过去三天观展。
闻星那几天刚好满课,好学生头一次编理由去请假,才得以抽出时间坐飞机去巴黎看展。可他那天在艺术馆从上午开馆一直待到下午闭馆,都没能见到沈流云的人影,只得失望而归。
等他回到酒店才看见沈流云发了条朋友圈,拍的是一家酒庄,配文称几年未见的朋友邀请他去酒庄玩,葡萄酒很美味,风景也很好。
就是这么不凑巧,沈流云去看了两天的展,第三天临时变动去了朋友的酒庄,而闻星刚好在第三天凌晨才抵达巴黎,紧赶慢赶还是生生错过了。
闻星心态好,倒没有很失落。沈流云虽有名,但到底不是艺人,大多数行程都不会公开。闻星回回都是靠走点“旁门左道”才能得到一些消息,只这投机取巧也非每次都万无一失,总有扑空的时候。
沈流云随性惯了,公开应邀的场合亦有不现身的时候,何况是私人行程。闻星扑空的次数多起来,早就养成了良好的心态。
见到最好,见不到也不至于太气馁。
他那天在沈流云的画作前站了许久,似要用眼睛将那幅画镌刻进心底,一如将画画之人的面容印在心底那般。
画里是夕阳下的塞纳河,朦胧的光影,柔和的色彩,如一条法国都市丽人的丝带,香气馥郁,梦幻旖旎。
因着这幅画,法国人在一旁的推荐语中将沈流云称为“光的诗人”。闻星为了解沈流云的过去,查阅过许多外国报道,也不知是不是与外国人热情开放的性格有关,用词大多过于夸张。只是这回,闻星倒觉得所言非虚。
从艺术馆走出来后,闻星特意去了趟塞纳河。
他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散尽,同画中的景象相差无几。
凭借油画中的角度,闻星推测出一个沈流云作画的位置,站在那里,拍下一张照片作为纪念。
他在心里默默想:就当是我跟沈流云的合照吧。
从巴黎回来没多久,闻星上完了最后的课程,彻底进入毕业季,不得不开始为未来发愁。
家里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只问了他一句是要继续留在赫京市,还是准备回家。
闻星想了想,说:“我想先留在这边试试。”
音乐生的就业方向偏窄,闻星再清楚不过,他对自己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顺利留在赫京也没有把握。不过他这人向来是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慢慢挑选了半个多月后,闻星看到了天韵乐团发布的招聘通知。他的各项条件都符合,在众多工作中也更属意乐团的工作,便打算试试看。
闻星面试天韵乐团的那天,发生了太多事。
他虽顺利地通过了乐团的面试,却不幸负伤,一支曲弹到最后黑白键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运气不好,面试抽到最末的号码,前一位面试者演奏完毕后,在琴键之间偷偷放下了一枚金属别针。
这等阴险恶毒的计谋在艺考中屡见不鲜,闻星见过也听过许多次,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人为争名次而不择手段,可不曾想自己这次竟会倒霉遇上。
被别针划伤的瞬间,闻星立即感到了钻心的刺痛,却仍然坚持着演奏完了那支准备多日的钢琴曲,气息不乱,神情不变。
曲子选的是巴赫的,对众多习琴者堪称噩梦的存在,但即便在负伤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出彩的演奏和镇定的举止最终让他成功获得了天韵乐团常驻钢琴师的资格,荣幸成为这一知名乐团中的一员。
面试结束后,闻星独自打车去最近的医院包扎伤口。
护士给他包扎的时候,他全程都很安静,没有太大的反应。
在他看来,福祸相依,既然结果是好的,那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过,他看着缠上纱布的手,突然很想为自己开一瓶香槟作为庆贺——他想见沈流云一面。
好巧不巧,闻星从朋友圈看见一张KTV聚会照片,他想见的人正坐在最醒目的位置,风姿绰约,流光溢彩俱在眼底。
不假思索,闻星包扎完就去了那条朋友圈定位的KTV,满心希冀能见沈流云一面。
近段时间他忙于准备乐团的面试,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沈流云。万幸这回运气不错,总算不再扑空,只可惜到的时机不凑巧,正好碰到有人跟沈流云表白。
那人闻星见过几次,不熟,只知道是个模特。
小模特跟沈流云站在KTV大堂门口说话,两人之间离得不算近。
闻星就站在门口的招财树后面,用盆景和夜色为自己遮掩,听着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沈先生,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看我都追你小半年了,考虑一下?”
闻星面无表情地用鞋子碾地上的树叶,心想我都追他两年了,也不见他考虑。
“我听说你前男友是模特,我也是模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学一学?”
“你喷香水了?闻着挺香的。”这次是沈流云的声音。
“喷了一点,为了见你嘛。蓝风铃,喜欢吗?”小模特见人总算愿意搭理自己,似乎觉得有希望,声音里也多了几分雀跃。
但他的雀跃没能持续多久,就听沈流云回答他:“不太巧,我不怎么喜欢蓝风铃。”
很委婉的拒绝,并不会让人难堪,听得被拒绝者难过之余,又被话语中的温柔抚慰,也听得偷听者生出无限心动。
小模特告白失败,失落地回了包厢。沈流云一个人仍站在原地不动,手里夹了根烟,似乎打算抽完了烟再进去。
明明才目睹沈流云拒绝了其他追求者,可鬼使神差的,闻星还是朝着沈流云的方向走去,走至他身前。
沈流云见到他,眉梢一挑,“你偷听?”
轻飘飘几个字就令少有此等卑劣行为的闻星脸上生出热意,没有直接否认,解释自己只是刚好到门口,见他们在这边说话也不好贸然打断。
沈流云听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垂眸点烟。
“沈流云,你讨厌别人追你吗?”闻星问得很犹豫,心里也没底,其实根本没想好如果沈流云说讨厌,那他以后是离沈流云远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追。
幽蓝色的火光在沈流云的眼底燃起又熄灭,只是一瞬,点燃他指间的香烟。
“不算讨厌。”沈流云抽了一口烟,极盛的面容隐在朦胧烟雾中,意外的有几分柔和,“只是有点麻烦。”
沈流云是很怕麻烦的人,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闻星松了一口气,又鼓起勇气自荐:“我追你不会给你添麻烦,很省心的。”
追人追得很省心,这是闻星对自己追求沈流云的认知,也是事实。
沈流云却听笑了,半真半假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听上去,这就是拒绝了。
不过,可能因为沈流云的嘴里咬着烟,话说得很含糊,故而闻星连被拒绝的难受都只生出很零星的一点。
心里泛起微微的酸,今天的香槟似乎有些变质。
“但可以做点别的。”沈流云抬手,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在缥缈的烟雾里对闻星勾了勾手。
闻星不解其意,却还是不自觉地朝沈流云凑近。
沈流云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淡淡的,薄荷味的吻。
在这突如其来的吻里,闻星连方才那点零星的难受都消失了,变成另一种情绪饱胀起来。
这个吻,转瞬即逝。
沈流云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抽没抽完的烟,并对闻星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
闻星知道他将自己当成被叫来一起唱歌的了,但也没说什么,问清楚了包厢号码便往里走去。
他头重脚轻地走着,脑子里有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往外冒:不知道刚刚沈流云那个吻算什么,一时兴起吗?还是想要试探他?
又或者,其实什么也不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门没关严,欢快的嬉笑声从缝隙里飘出来。
“什么,你跟沈流云表白被拒绝了?”
“该,你喜欢谁不好,去喜欢沈流云。追他的人那么多,你看他答应谁了?”
“你才追他小半年吧,我记得有个华音的都追他快两年了也没追到,叫什么来着,什么星?”
“哦你说闻星啊?他怎么可能追到沈流云?他超土的,每次穿的那些衣服我爸都不会穿,感觉都是什么十年前的古董款式哈哈哈……你看沈流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吧,估计心里烦死他了。”
“你懂什么?沈流云那么多怪癖,难保他不会喜欢土的,说不定玩起来别有风味哈哈哈……”
“我靠,你们说得好恶心啊!说点别的吧。等下沈流云回来听到了,当心挨骂。”
“怎么不进去?”沈流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闻星神情恍惚地转过身看他,不知道刚刚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头一回为自己喜欢沈流云而感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