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也证实,那个按键果然有问题。
“厉害。”安寻发自真心的感叹,他有重生经验剧透,才知道夏仪有问题,司良可没这种外挂,仅仅是靠观察就发现了问题,这种观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司良冷不丁道,“你变化很大。”
安寻心中一惊,迎着少年平静而犀利的目光,安寻迅速冷静下来,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
“我发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安寻低声道,“它们严重冲击了我的固有观念。”
“哦,比如夏仪的真面目吗?”
安寻蓦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瞪着这个表情淡漠的少年。
“我见他在你背后翻过白眼。”司良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和你看他的眼神,很明显是不一样的€€€€你对他是关爱,他对你是嫉妒。”
“这都是你自己观察到的?”
司良没说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我说了,你会信吗?”
安寻沉默了。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
前辈子他就没有相信司良,甚至在听闻到对方的死讯时,也完全没有把对方蹊跷的死亡和那次的“告发”联系在一起,只当对方的死亡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意外。
安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什么蛊,会那么偏执而笃定地信任着夏仪他们,其实稍微理智地去想想,就知道当初司良不顾一切地冲到他面前,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时安寻的名气已经很大了,一般人根本见不到他,能和他接触的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星族人,全被星河会筛过一遍,甚至是手机通讯录和社交软件上的人,也是被星河会严格审核过的。
这些操作在星河会里属于司空见惯,没人觉得有问题,就像夏仪说的,这是一种保护措施,虽然限制多了些,但为了安全,肯定是值得的。
司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破重围闯进了安寻的住处。
说实话,安寻当时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没想过司良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代价来找自己,只顾着为对方的无礼和莽撞而生气。
直到今天,安寻才发现,司良付出的不仅仅是努力与勇气€€€€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司良就已经明白,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信。可尽管如此,多年以后,这个人还是义无反顾地来找了自己。
像司良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已想到了他将面临什么严重后果,但他还是选择了赌一把,竭尽所能地试图向自己告发真相。
可惜,当时的自己,完全辜负了这份勇敢和信任。
“以前是我错了。”安寻缓缓道,他是真的懊悔,心脏又像被剖开般,传来阵阵钝痛。
“是我太自以为是,执迷不悟,以前我真的很愚蠢,现在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司良冷淡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紧抿的唇线也微微弯了一下。
“能意识到这一点,就不算蠢。”这还是安寻两辈子里,第一次看到这位少年露出笑容,虽然只是很淡很浅的一抹微笑,就像是拂过湖面的微风,转瞬即逝。
“而且你也不蠢,你只是……过于天真和善良了。”
安寻愣了一下,不禁莞尔:“这也是你观察出来的结论吗?莫非你平时很留意我?”
司良怔了怔,刷得收回视线,低着头又不吱声了。
不知为何,这种反应让安寻想到了一种叫含羞草的植物:稍微碰一下就缩回去,挺有趣,还有点可爱。
“如果你再发现了什么,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相信你。”安寻笑着说,衷心而郑重地,“我想,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你觉得呢?”
司良很久没有回话,就在安寻以为自己不会等到答复时,拂过他耳畔的清风捎来了闷闷的一声€€€€
“……嗯。”
第8章
自然而然的,在饭堂吃饭时,安寻和司良搭了伙,坐到同一张餐桌上。
不久后,白飞源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看到安寻和司良融洽地坐在一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刚才在人群里找安寻,找了半天没找到,还在纳闷人去哪儿了呢,原来是被司良这小子不声不响截了胡!
“飞源你好慢。”安寻见人来了,立刻拉开旁边的椅子,招呼对方坐下,“等你好久了,这座位专门留给你的,快坐吧。”
白飞源满腔的委屈和抱怨瞬间熄了火,他从善如流地坐下,脸上重新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瞧,小寻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司良放下汤勺,问对面的安寻。
“我要去接点白兰茶,你要吗?”
“我要!”白飞源举手。
司良没理他,继续看着安寻。
“要。”安寻笑着说,“但不要加冰。”
司良点点头,起身去饭堂的饮品区接茶,他一离开,白飞源就凑到安寻身边,嘀嘀咕咕。
“小寻,你和司良是怎么回事?”
安寻不解其意:“什么?”
“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白飞源嘟起嘴,语气也酸溜溜的,“我最近完全没发现你俩还有来往。”
安寻淡定地咽下嘴里的饭,点点头。
“最近的确没来往,关系是今天刚变好的。”
白飞源撇撇嘴,显然不信:“今天在会场的时候,你居然都没帮小夏,还明显向着司良说话,这能是一天建立起的交情?”
“谁说真话我就向着谁,这和交情没关系。”
白飞源一愣,猛地看向安寻。
“小寻,你、你竟然相信司良的说辞,反而不相信小夏?”心思单纯的少年简直难以置信,“你真觉得小夏是故意送你的故障礼物,想害你受伤?”
安寻的声音波澜不惊:“不是‘我觉得’,而这就是‘事实’。”
白飞源一脸呆滞,半天没说出话,安寻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他放下碗筷,平静地看向这位过于单纯的挚友。
“飞源,你是觉得我小心眼,把别人想得太坏了吗?”
“我没有。”白飞源连忙辩驳,“我只是……只是……哎,小夏他可是你亲弟弟啊,怎么可能故意对你使坏呢?”
“我和夏仪并不是亲兄弟,只是有一半血缘的继兄弟而已。”安寻纠正道。
“而且,我的父亲已经入赘了夏家,他和夏仪都代表着夏家的利益,但我的根在星洲,我想报答和报效的对象,是哺育了我的星洲以及所有待我友善的星族同胞,无论从利益还是立场来说,我和夏仪都截然不同,如果这位继弟真的对我生出敌意,也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吗?”
白飞源整个人都傻住了,一副大脑宕机的震惊模样。
这个反应并未出乎安寻的意料,毕竟对与世无争的星族人来说,父子反目、兄弟相残这类事情太过耸人听闻,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在他们的观念里,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残酷可怕的事呢?亲人之间,就该是亲密无间,无条件互帮互助才对啊。
正因如此,安寻才要特意给白飞源提个醒。
他已经选好了这一世自己要走的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可能都自身难保,更别提照拂自己的友人了,所以安寻希望白飞源早点看清夏家人的本质,别以后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安寻回过头,发现司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对方大概已经旁听了一部分内容,他将托盘上的三杯白兰茶放下,深深看了安寻一眼。
虽然对方未发一言,但安寻立刻读懂了那个眼神€€€€不错,你果然不蠢。
“那件事,你打算不再追究了吗?”落座后,司良问。
安寻知道他是指夏仪送礼物试图伤害自己的事,摇摇头。
“先不了。”
主要是这件事也没法借题发挥,就算捅上去,夏高明也会帮夏仪这个外甥兜底,有星河会副会长的头衔在,星族这边不可能揪着夏高明不放,根本闹不出什么风浪。
不过……
“这只是个开始。”安寻抿了口白兰茶,意味深长地笑笑,“打蛇打七寸,真正的痛点,还在后面呢。”
***
夏高明他们返回会场时,夏仪已经闷闷不乐等了好久了。
“小仪?”见少年独自留在这里,夏高明很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和安寻他们去吃饭吗?”
夏仪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我有点不舒服,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
他状似无意地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露出了被止血蔓缠绕的手腕,立刻引起一片惊呼。
“呀!小仪你的手腕怎么了?”
“这是怎么搞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肯定很疼吧?哎呀季会长知道的话得心疼死了。”
星河会的人都知道夏仪是会长季宇的儿子,不论是真关心还是假殷勤,都纷纷上前查看少年的伤势,各种嘘寒问暖。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夏高明也赶忙上前,他是看着夏仪从小长大的,待夏仪就像半个亲儿子,见他受伤,自然也是心疼的。
“哎,都怪我。”少年垂下眼帘,像是只可怜的小狗,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我好心给安寻哥哥准备了一份礼物,但展示礼物时手腕不慎被弄伤了,还害得哥哥误会我是故意送他危险礼物,他应该是有点生气,就先走了……哎,都怪我,我挑选礼物时应该考虑得更周全,那样就不会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岂有此理!”夏高明听得心头冒火,“你好心送他礼物,还为此受了伤,安寻居然反过来怪你?还把你扔在这里就走了?!他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吗!真是不像话!”
“舅舅你别这么说。”夏仪连忙扯住男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拽了拽,“一点小伤而已,哥哥不在意也正常,我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呢。”他边说边晃了晃手腕,甜甜地笑了,“瞧,这是我自己包扎的,我是第一次用止血蔓,缠得有点丑,但止血效果很不错呢。”
少年这副强颜欢笑的坚强模样,让人为他的大度和懂事一阵酸楚,夏高明重重叹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外甥的头。
“你啊,从小被宠到大,一直待在温室里,所以觉得身边的都是好人,根本不会为自己考虑……罢了,到底是继兄,一个外姓人,根本不能指望他对你有多爱护。”
夏高明示意身边的人帮夏仪重新包扎伤口,自言自语道。
“……这还没出去呢,就敢给自己弟弟脸色看,以为自己是季宇的儿子就了不起吗?哼,如今的星河会,可是姓夏的。”
这话的音量恰好能被周围人听到,随行的几名星河会成员立刻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了然。
他们知道那个叫安寻的少年,是季宇会长和前妻留下的孩子,原本他们以为对方进了星河会后,也得是和夏仪少爷一个待遇,但今天听到夏副会长的暗示,到时候应该怎么对待那个姓安的小子,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夏仪低着头,安静地任人帮自己包扎伤口,仿佛根本没听到夏高明的那番话。
所以也无人看到,少年被纤长睫毛遮掩的眼眸深处,流溢出了一丝解恨的笑意€€€€他完全可以预见,安寻日后在星河会将面临怎样的境遇,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当然,外面的大环境是以实力为尊,若安寻能在二次觉醒时搞出个SS级以上的精神力评级,就算他们有心打压,对方的待遇也差不到哪里去,但那种高等级精神力又不是集市甩卖的大白菜,哪是那么容易觉醒的,概率实在太小了,还不如做梦更快一点。
胸口的郁结消散了不少,夏仪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神清气爽。
“小仪,你下午还能去收购星珠吗?”夏高明问他,“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就让别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