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寻:“……”
哦,那没事了。
穆弃这人的确是个小心眼,偏偏眼光还很毒辣,尤其善于识人,从这次拍卖会的筹划来看,穆迁虽然没有精神力,却是个善于筹谋布局的高手,这种人的价值与他的精神力无关,只与他的脑子有关,若是穆弃害怕有人拉拢这位聪明的孪生弟弟对付自己,于是先下手为强,打算永绝后患,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应该说是非常有可能。
安寻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穆弃登基之后,对同辈手足一点都没手软,除了自己的亲妹妹穆丽皇女,其余的皇子皇女,死的死疯的疯,下场最好的也是被流放,可见穆弃这人心狠手辣,根本不会顾念同胞之情。
而穆迁,安寻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位皇子的丁点消息,不仅穆弃从未提及,宫内其他人也讳莫如深€€€€将对方的痕迹清理得如此干净,不正说明穆弃对他这位孪生弟弟忌惮和憎恨极深吗?
理清了来龙去脉,安寻终于放下心,再看穆迁那张脸时,也觉得亲切了几分,甚至有点惺惺相惜€€€€大家都是穆弃受害者,既然同病相怜,就不必再相互为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此乃永恒真理。
“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安寻真诚地建议道。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的穆迁是什么结局,但他的痕迹都在宫里被抹杀干净,旁人提都不敢提,想必下场没好到哪里去。
安寻的这个建议显然正中对方下怀,男人一扫诉述自己“悲惨遭遇”时的惆怅,笑容陡然明亮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实际上,我这次会和吴老先生一同去大使馆任职,不过我只是挂个虚名,没有什么实权。”
这在安寻的意料之中,穆迁身为炽红皇子,要在异国久留,肯定要找个理由的,在大使馆挂虚职属于常规操作。
“我们明天就会前往中心区,”安寻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起吧,反正也是顺路。”
“行。”安寻点点头,“不过到了中心区,你们最好与我们保持点距离,免得惹祸上身。”
“哦?”穆迁饶有兴趣地一挑眉,“这话怎么说?”
“我得罪的人,可不止星河会一家。”安寻遥望向西北方向,眸光微冷。
“等去了中心区,还有一个远比星河会更麻烦的对手,在等着我呢。”
***
深夜。
联邦中心区。纪家主宅。
滴的一声,门锁开启,一位英俊倜傥的青年推开大门,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早已候在门口的管家连忙迎上前,一边帮对方脱下外套,一边低声道。
“泽辞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在二楼的书房里等着您了。”
脱去沾着夜露寒气的外套,又喝了杯管家端过来的蜂蜜水润喉,纪泽辞英眉舒展,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缓过神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地找我回来?”纪泽辞问管家。
他半个月前刚进入特训精神力的训练仓,这种特训仓制定的训练计划非常耗时耗力,启动价格也很昂贵,一般至少要待够一个月,如果训练效果很好,训练时间延长到两到三个月都很正常,他是算准了时间过去的,没想到才待了半个月,就被家里人紧急召回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因为他的二次觉醒时间已经临近,家里人对他的二次觉醒寄予厚望,若非有天大的事,肯定不会打断他的训练。
管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声道:“大少爷,等您见到老爷他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纪家家规森严,尤其注重外在的仪态形象,纪泽辞整理好衣服,将略显凌乱的发型也打理到完美,然后上至二楼,敲开了书房的门。
“父亲。母亲。”
纪父和纪母正坐在屋内,闻声一起抬头,一个表情严肃,一个眉头紧锁,纪泽辞看在眼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你们匆匆找我回来是为什么事?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纪母见儿子不安,先柔和了脸色,语气和缓道:“阿辞你别担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大事!”纪柏冷冷一哼,将手里几页纸甩给纪泽辞。
“你自己看吧!”
纪泽辞疑惑地拿起那几页纸,上面记录的是一些情报信息,最后一张是一份请柬的影印件。
纪泽辞越看越震惊,尤其看到那份影印件请柬末尾的落款名字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柏盯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怒意。
“安寻他竟然叛离了星河会,还和海夜城当地势力勾结,办了个星珠贝的拍卖会,为什么我们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第63章
纪柏怒道:“为什么我们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纪柏一直忙于总统竞选, 周旋于各个分区演讲拉选票,夫人也陪在他身边,两人这些天并不待在中心区, 是今天下午才从外地飞回的中心区,结果人刚到家, 屁股都没坐热, 就收到了这些消息。
纪柏当时如遭一记闷棍,震得他懵逼了许久,缓过神后立刻联系了星河会,却得知季宇和夏诗英滞留在洛桑谷,根本联系不上;他又想去找三把手夏高明,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带着几名心腹去了海夜城, 大概是忙得焦头烂额, 连手机都关了。
纪柏有火没处发,越想越恼,越恼越恨,于是不顾妻子的阻拦, 直接把纪泽辞从训练基地叫回了家,当面质问。
纪泽辞理解父亲的愤怒, 但这件事他真的很无辜:“父亲, 我是真的不知情……”
“你怎么会不知情!”纪柏恼怒地重重一拍桌。
“你不是和安寻关系处得挺好吗?他一个没接触过外界的星族人,如果没有提前的筹划和准备,怎么可能一离开星洲就搞出这种大事!你和他信件来往频繁,能没事先察觉到蛛丝马迹?”
纪泽辞没吭声, 家里人都以为他和安寻是三天一通信, 感情好得蜜里调油,可实际情况……
“丢人现眼!真是丢人现眼!”纪柏气得眼中充血, 怒吼咆哮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在镜头前对着选民时的风度翩翩。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们纪家的儿媳,他倒好,居然在海夜城那种臭名昭著的销金窟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要脸,我们纪家还是要脸的!你现在立刻赶去海夜城,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抓回来!星河会管不了他,我们纪家来管!”
纪泽辞惊愕地抬起头:“父亲,你真的要让我……”
“去!”纪柏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现在就去!”
“纪柏!”纪母又惊又怒,一巴掌拍到丈夫手臂上,“你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海夜城那种鬼地方,怎么能让泽辞过去!”
纪柏不服气:“安寻一个星族人都去了,他这个土生土长的联邦人怎么就去不得!”
纪母嗓门比他更高:“你就不怕有人在那边放冷枪暗害泽辞,回头再来要挟你?你的政敌可多着呢!”
现场僵持片刻,纪柏沉着脸坐回椅子上,没再说话了。
纪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丈夫一眼,回头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和颜悦色道。
“阿辞你可千万不能去海夜城,别听你爸瞎指挥,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这次他就是气得狠了,觉得实在太丢人。”
因为是真的很丢人。
纪柏在外面几个区的竞选演讲很成功,志得意满地返回中心区,结果发现上流圈内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倾巢出动,全都去了海夜城,就剩一个纪家孤零零地留在中心区,宛如被人遗忘的空巢老人,这对习惯了众星捧月待遇的纪柏来说,无疑是一种冰冷且残忍的羞辱。
相较而言,星珠贝饲养配方的归属,纪柏倒没那么在意,反正安寻是纪家的人,他有的也就等于纪家有了,而他拍卖获利的钱,迟早也是属于纪家的。
纪泽辞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父亲,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潜藏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犹豫再三,终于试探着开口。
“父亲,既然安寻他闯了这么大的祸,那我和他的婚约……”纪泽辞越说心跳越快,他下意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和他的婚约,是不是可以再重新商议下?”
纪柏猛地抬起头,眼底射出震惊的目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才还在温声安慰儿子的纪母也陡然睁大了眼睛,因为过于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尖锐:“阿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和安寻解除婚约??”
纪泽辞顿时感觉两股强大的压力压顶而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是看到父亲很生气,所以……”
“不行。”纪柏强硬地打断他,“解除婚约这种事,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他可是你爷爷钦定的儿媳,你爷爷的精神能力你是清楚的吧?他看中的人,必须要成为我们纪家的人!这事关家族兴旺百年大计,谁都不能改动,谁也别想和我们抢!”
纪泽辞喉头滚动着,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
“阿辞,你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念头?”纪母看出儿子的犹豫,惊慌地摇着他的胳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安寻吗?当初定下婚约时,你不是也很高兴吗?你还说过那是你最幸福最快乐的一天,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纪泽辞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也软化下来。
“母亲您别误会,我不是想解除婚约,只是我觉得,安寻他居然在海夜城闹出这些事,这种行事风格和我们家格格不入,若等正式成婚后他来了我们家,恐怕会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他顶多就是闹这一时,难不成还能一直闹下去?”纪母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你如果不喜欢他这种做派,大不了我们出面帮你教教他规矩,等把他管教好了,一家人自然和和美美,哪会再有什么幺蛾子。”
纪柏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星洲那地方养出的野人,多管教管教自然就懂规矩了,我们还能压不住一个星族人?哼,根本是杞人忧天。”
见父母意志坚决,纪泽辞只能点头称是。
看儿子服软,纪柏心里的气顺了很多,言语也和缓了不少。
“行吧,你不去海夜城也可以,但等了安寻来了中心区,务必把他第一时间带回来,咱们纪家多得是调理人的方法,大不了就让你爷爷出手,安寻他注定要进纪家的门,我们自然有办法把他改造成纪家人该有的样子,你只管看住他,别让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 等婚期一到,你俩就立刻成婚。”
纪泽辞低眉顺目地听着,低垂的额发遮住了青年眼底的所有情绪,半晌,他才低低应了一声。
“……是,父亲。”
***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下午,安寻他们整装待发,拿着办好的资料手续,走进了海夜城入境局的通关大厅。
枚兰与安寻随行,在筹备拍卖会期间,枚兰已经向安寻表露了成为他贴身护卫的意愿,对此安寻并不意外,因为上辈子枚兰也是如此,而且去了中心区后,那边放冷枪下黑手的人绝不会少,安寻身边正缺有实力的精神力高手,枚兰的加入正好弥补了这一短板。
当然,安寻也知道,枚兰真正的主人仍是穆迁,所以他是以“雇佣兵”的形式与枚兰合作的€€€€他会按时给付枚兰薪水,双方只是雇佣关系,他不会限制枚兰的自由,对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时选择去留。
枚兰这次离开,同时也撤掉了一批海夜城内的暗哨点,因为拍卖会上的对峙已经暴露出了这股潜藏的势力,以叶沈云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回过神后肯定会在不夜街内深挖,张央接手了玫兰的职务与工作,在妥善处理完收尾任务后,他也会前往中心区,不过明面上不会再与枚兰有交集,仍是一名潜伏在暗处的卧底。
而交易成功的那十只星珠贝,已经被吴也派人护送回了炽红帝国,安寻不了解老陛下的具体病情,听穆迁描述的病症,安寻猜测老陛下存在一些精神力污染的情况,将星珠贝入药直接服用,的确会缓解部分病情,但想要彻底治好,那是不可能的。
生老病死,就如春夏秋冬,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违抗的自然规律。安寻很清楚,那位老陛下终会故去,而新人€€€€譬如穆弃这样的野心者€€€€必然会取而代之,在两年后成为世所瞩目的新帝王。
安寻在离开之前,也通知了一声那位叫丁宁的副官,他答应对方,自己去中心区后,一定会去拜见叶佩星少将,但并没有给出明确时间。
这辈子军部的动向明显和上辈子有了不同,安寻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公布了星珠贝饲养配方的事,引发的蝴蝶效应。
其实安寻上辈子和叶佩星有过不少交集,他对这位年轻的军部少将印象深刻,别看对方年纪轻轻,实际能力很强,野心也极大,安寻不排斥与这位“故人”合作,但他需要先静观其变,等确定了军部内部的新风向后,再选择押注。
此刻入境局的通关大厅内,人流熙攘,一部分是正常出入境的旅客,另一部分是昨晚没抢到合适航班,所以多滞留了一晚的拍卖会客人。
安寻昨晚在拍卖会上是以真容现身的,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今天做了一些伪装,不熟悉他的人绝不会认出来。
保险起见,安寻没有和穆迁他们同行,两拨人各走各的,安寻他们多缴纳了一些通关费用,办理完资料复核后,直接进入vip通道,远离了人头攒动的排队大厅。
“等入关之后,我们是直接坐交通工具,飞去中心区吗?”白飞源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