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旁热得很,少年拿起蒲扇给切菜的弟弟扇风。
温斯特笑得乖巧,“我不怕热,哥哥快去河边洗一洗,回来就赶上吃饭,去晚了河水就凉了。”
“你不去吗?”
“我给爷爷烧了热水,我顺便也在家洗就好了。”
“这样吗,那就辛苦全世界最好的弟弟一个人留在这里做饭了。”
温斯特微眯着眼蹭了一下哥哥抚在他头顶的手,就像一只帅气又黏人的大黑猫。
艾尔菲斯带上换洗衣物去河边了,自从有人能帮忙做家事了,他就轻松了很多,可惜温斯特在他面前和在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家小孩儿有多乖巧贴心。
水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小少年留着一条短裤在身上便下了水,追着一条大鱼找乐子。
水一波动,河底的水草便晃悠了几下。
这里的水草不长,不会有缠住人的风险,所以艾尔菲斯敢往下边游,这一靠近,忽然瞥见泥色土石和绿色水草之外的第三种颜色——好像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看见了金光?
水草摇晃,那抹金色一闪而逝,艾尔菲斯却并不打算当作看错了,万一真的有人意外掉落了一枚金币在河里呢?
他还没有富到能看到一枚金币都懒得捡的地步,所以游到水面换了一口气,重新潜下去查看了。
扒开水草,少年眼睛一亮——虽然这玩意儿被河土埋的只剩一个头,看不全是什么东西,但是绝对值钱!
艾尔菲斯未见全貌,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从露出河土的一部分看出这是被金色纹路包裹装饰的精美银器,比婴儿手腕粗一些的圆柱体,刚好适合他一手握住往外拔。
幸而这处河水流力小,艾尔菲斯还能稍微站稳使力,可惜拔了一会儿宝物纹丝不动,可见被压的很实。
他上岸歇了一会儿,又下去费力的将压在宝贝上方的石头搬开。
还好也就二十几斤重吧,他一个人还是挪得动的。
搬完石头又岔气了,艾尔菲斯再次游上去,这次是等自己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敢下水继续发力。
他可不想刨土把宝贝挖出来,脏不说,把水弄混浊了还影响视线,所以艾尔菲斯只能握住宝物的边缘往外拽。
少年方才被粗粝的石头磨伤了手掌,只是可见擦痕,并不严重,此时他又紧紧握住了有细致浮金纹路的东西,伤口已经被挤压出了丝丝血线。
然而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手掌流的血没有溢散在水中,而是渗入了紧握的宝物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艾尔菲斯终于将宝贝完全拔了出来,只注意到这是大约一米多长的棍子模样的玩意儿,来不及细看,就匆忙游上了岸。
喘息了一会儿,他才有了精力将宝物上包裹的淤泥洗干净,等东西露出全貌,即便是在现代见过无数精美工艺品的艾尔菲斯也不免为之惊叹——他的直觉没错啊,这果真是个宝物!
一米五长的精美节杖,以银色为主体,唯有中间留有一处光滑便于使用者拿握,其它地方皆有繁复精细的刻纹,纹理清晰而流畅。
银色赋予它内敛的贵气,而如藤蔓缠绕着主体的金色修饰又明目张胆的显示权杖的尊贵。
金色藤条只有筷子粗,和几片镂空的小叶子一起缠绕贴合在银质主体之上,金色起了恰到好处的装饰作用,没有占比太多而让权杖显出浮夸俗气的贵重,它和银色相得益彰,交相辉映出优雅华贵之感。
节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乳白色菱形宝石,两片稍大一些镂空金色藤叶,歪斜着贴合着宝石,似装饰,似保护状。
艾尔菲斯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宝贝被河底淤泥埋的这么深,也不知道在这里泡了多久了?
更何况,利塞镇就算往上数几百年,那也始终是个偏远的小地方,不大可能产出这样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物件,那就说明这权杖是上游的某处被冲过来的,也不确定有没有在别的河段长时间停留过……
就算是掉入水中直接被冲到了这里,这边水流平缓,河底泥土也比较稳定,基本不会出现别处的泥流被大量冲刷到这里,然后堆沉在河底的情况。
那就只能说明节杖是斜插在泥中,经过常年累月之后,泥土增加,将之掩埋深底,甚至中途还多了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这可能吗?这至少要花费数年才能埋到这种深度,金银器泡在水里这么久,会变色的吧。
但是这节杖不止没变色,洗去淤泥后简直就是崭新如初,甚至还比其它金银器更亮一点。
等一下……真金白银都没这么有色泽吧?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工匠有独特的防水抛光技巧?
对材质的疑惑没有在少年的脑子里停留太久,他掂了掂手里的权杖,是错觉吗?好像比刚拔出来的时候轻了许多……
方才拿着节杖游上来的时候,只觉得像是拖了个溺水的成年人,现在却感觉重量适宜,非常趁手。
emmm之前可能是在水里力乏后的错觉吧。
原本艾尔菲斯是打算将之拿去卖钱的,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也不知道是哪位权贵的东西……现在是我的了~拿回去藏着当传家宝嘿嘿!
少年穿上了衣服,趿着草鞋准备回去了。
至于手上的擦伤他也留意到了,不过连血都没渗出来,便也没放在心上。
艾尔菲斯再次握上了节杖,伤口处有些微刺痛,他眉头都不皱的继续走着,也懒得查看一下,所以他不知道,那一小块擦伤中正渗出……不,更准确的来说,是被吸出了滴滴鲜血。
节杖被艾尔菲斯拿在手里,也就等于浸在了少年周身浓密的光明元素之中。
刻纹处有光华流动,顶端的宝石散发着莹润白芒,艾尔菲斯余光瞥见这异常:“??!”
卧槽什么玩意儿!
他顿时心中大骇,将东西扔了出去!下一刻却脑海一疼,仿佛受到了攻击,意识毫无抵抗之力地陷入黑暗,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被丢在了不远处的权杖白光一闪,化作精美的护腕,缠绕上了新主人的手腕。
——
卡文牧师慢悠悠地扇着蒲扇,在小教堂门口伸长了脖子等晚归的孩子,“艾尔今天回来的可真晚,被什么事儿耽误了吗?”
已经移到天际线的太阳,染红了天边云霞,眼见再过不久夕阳就要落山,天色就昏暗了,温斯特不由蹙眉——哥哥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只是一件不符合哥哥往日习惯的小事罢了,哥哥走在路上碰到谁都能被缠上聊两句。
或许是今天那些镇民的话太多了才耽误了哥哥的时间,又或许是遇到谁需要帮助了,毕竟哥哥这么善良……
想了诸多可能和猜测,温斯特心中却越发惴惴不安。
小孩儿跟卡文提了一声,“您先吃饭吧,我去找他。”
而后抬步往艾尔菲斯喜欢去的游泳河段跑去。
温斯特一路跑得很快,他心中鼓噪难安——这是每次不知道哥哥去向的时候会产生的情绪,他害怕找不到人,更害怕哥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意外。
这也是每次艾尔菲斯独自出门办事的时候会被温斯特询问去向的原因,大概是察觉到了小孩儿没有安全感,艾尔菲斯也不嫌烦,后来每次出门都主动报备了。
已经靠近河边,温斯特猛然瞳孔一缩,向前面倒在地上的小少年奔去。
温斯特扶起艾尔菲斯的上半身,急切地唤了几声,但少年陷入深度昏迷,哪里是叫几声就能醒的。
迅速查看了哥哥的身体,除了手掌有些擦伤外之外,没有其它伤口——脑袋上没有磕痕,身上没有蛇虫咬伤,哥哥谨慎,也不会吃到有毒的野果子,今天也没有生了病的迹象……
温斯特完全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昏迷过去!
他自然注意到了艾尔菲斯手腕上那没见过的护腕,一指宽的扁平金属,银色为主体,金色纹路作修饰,中间镶着一圈乳白色的玉石。
温斯特一向认为家里灰扑扑的服饰配不上哥哥,他更适合穿世上最柔软华丽的衣服、佩戴最精致昂贵的饰物才对,但哥哥绝不会浪费钱买这些东西,所以这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护腕就来的很突然……分明哥哥出门的时候都没见过。
出现的再突然,也只是一个饰物罢了,温斯特却本能的觉得这个东西不对劲。
但护腕只比手腕大一小圈,没有办法取下来,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戴上去的。
温斯特很害怕,他控制不住地想起曾经村民们对他的辱骂,还有那几张死去的人的面孔……他不在意那些人,可是他如今要害死哥哥了吗?
所有想法不过几瞬之间,小孩儿咬牙将要淹没他的心慌和害怕压下去。
哥哥看上去只是昏迷了,面色也很好,他应该快些喂魔法药剂才对,那些药剂很厉害,一定可以让哥哥醒过来!
温斯特扶着艾尔菲斯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而后竟背起了一个比他更高更重的小少年,一路稳当的小跑回去。
卡文牧师正在给种在小教堂边上的四色花浇水,顺便等两个孩子回家吃饭。
看见有人影过来,老人眯着眼睛看,哎哟——艾尔怎么被背着,这是摔坏腿了吗?
他急忙上前迎上温斯特,“艾尔,艾尔!这是怎么了?”
温斯特绷着脸回了他:“哥哥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两人将艾尔菲斯放在了床上,温斯特拿来装药水的箱子,却不知给哥哥用哪一种。
他犹豫了一下,看不见外伤,或许是突发疾病?温斯特给艾尔菲斯喂下了一支内愈魔药。
卡文牧师担心,也心疼从来都没病没灾的孩子突然遭罪,但他没有温斯特这么着急紧张。
在他看来,艾尔没有重伤,没有发热,呼吸和心跳都很稳,或许只是摔倒了磕了一下脑袋导致的昏迷,不是要紧的伤病,艾尔晚一点就能醒来的。
卡文跟看起来非常失魂落魄的温斯特这样说了,却一点也没安慰到他,小孩儿始终很害怕的样子。
老人欣慰极了,兄弟俩感情真好啊。
温斯特知道哥哥喜欢干净,便给他换了已经沾上泥的外衣裤,洗净手脸,湿润的头发也擦干了,他理顺了每一根发丝……
等到月上中天,哥哥依旧没有醒来,温斯特的心越发下沉,他在种类不多的魔药中挑选了一下,又喂下一支解毒魔药。
温斯特守在艾尔菲斯床边,始终愣愣地看着眉目舒展,面色安宁的哥哥,他看起来就像是简单的睡着了。
小孩儿探手到哥哥的鼻下,感受到清浅平稳的呼吸,心中的石头仍高高悬起,半分没有落下。
寂静的屋子里,温斯特的声音嘶哑破碎:“我终于还是给你带来了厄运吗……哥哥,求你了……”
不要有事……
“唔…”
听到动静,两个人急切地站在艾尔菲斯床边,是不是要醒了?!
让他们更心焦的是,艾尔菲斯看上去格外痛苦,他捂住脑袋,不住呻.吟,却始终没有睁眼。
看见哥哥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温斯特连忙取了干净的布放在了他口中,以免他继续咬伤自己。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了一阵,就恢复之前沉睡的模样了。
一夜过去,艾尔菲斯仍旧没有醒,这下卡文牧师也急得不行了。
昏迷的少年甚至开始梦呓,他有时会念叨着什么。
温斯特和卡文牧师偶尔能捕捉到几个字眼,却听不懂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注意到艾尔菲斯轻蹙的眉头,紧闭眼帘下偶尔转动的眼珠,就猜测他是开始做噩梦了。
老人心疼地唤了几声艾尔,一点都没起能叫醒人的作用,他慈爱地摸着艾尔菲斯的头发,目露担忧,“哎哟,这怎么就被魇住了。”
温斯特不搭话,也没心思安慰老人,他沉默的给哥哥喂了一支能让人放松、起镇定作用的清心魔药,又去磨了些果泥给艾尔菲斯喂下。
无论是药水,还是食物,两者都喂食困难,他们担心不能主动吞服的人被呛着,却不能不喂,若是艾尔菲斯几天不醒,难道要看着他被饿死吗?
喂了药后,温斯特不再寸步不离地守着人,他也不敢再靠近艾尔菲斯身边了——哥哥是福运加身之人,他善良又优秀,又自小在教堂长大,一定会得到庇护的……
只要他离远一点,厄运是不是就不会缠着哥哥了?
当天下午,来找卡文牧师学习的孩子们都知道了艾尔菲斯昏迷不醒的事情,这下教的人没心思教,学的人更没心思学,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到病人的床边。
“艾尔,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