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股脑地在走廊里乱窜,曲曲折折的道路,让他根本不知道此刻位于哪个位置。
面纱几乎湿透,上头全是他的口水味,他匆忙摘下,握于手心。
好不容易遇到明月楼的小厮,虞藻焦急求助,那小厮瞧见虞藻的脸后,瞬间红了脸。
“公、公子,您这边请。”
小厮极其热情,不仅引虞藻来了雅座,又命人取来崭新的罗袜与鞋履,不过尺码有些大,需要再往里面垫一垫。
材料比不上虞藻平日穿的鞋履,不过勉强能穿,总比光着足要好。
虞藻斯斯文文地换好鞋袜,他身上没有带银钱的习惯。
他思索片刻,纤长手指勾着乌黑发丝,将发间编的一枚红珊瑚珠递了出去:“谢谢你。”
“不、不用……”小厮一眼看出红珊瑚珠并非凡品,他连忙摆手拒绝,“公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公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惊呼,黎书抱着个食盒、满头大汗得跑来,“公子你跑哪儿L去了?我找半天找不着你,可急死我了”
虞藻手指一紧,支支吾吾道:“我、我随便转了转……”
他连忙转移话题,“让你回府取的酪樱桃,你取来了吗?”
黎书没有怀疑,小殿下天真浪漫、喜欢新鲜,来了明月楼,估计劲头正盛,像猫儿L似的四处乱转,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取来了,正用冰冰着呢。”黎书打开食盒,取出一盏玻璃碗。
这是皇帝的御赐之物,罗马进贡的贡品。
酪樱桃是虞藻最爱吃的甜品之一。晶莹剔透的玻璃碗内,漂浮着乳白奶酪,搁入新鲜采摘的红樱桃果,色泽鲜艳,如同红宝石一般。
表面浇上一层琥珀色的冰镇过后的蔗浆,入口酸甜,尤其美味。
由于樱桃不能长时间储存于运输,乃是稀罕之物,多数由皇家赏赐或宴请。
小世子喜爱酪樱桃,当今圣上便隔三差五差人送来,满足他的馋嘴儿L。
虞藻的嘴巴红肿湿润,发丝锦袍凌乱,也幸好黎书心大,以为他只是玩开心了,所以才弄成这副糟糕模样。
0926:【刚刚那人不是燕清远。】
虞藻小脸呆滞:“那、那他是谁?”0926没说话。
说明这是不能告诉虞藻的内容。
虞藻握紧拳头,绮丽粉艳的一张脸蛋浮起愠色。
他气极了:“那我不是白给他亲了吗?”
还、还亲了那么久
不仅被亲,还被摸了,迷迷瞪瞪间,好似还被咬了一口。
结果0926告诉他,对方不是他要找的燕清远,而是不知名的陌生人。
虞藻气得头顶冒白气,他恶狠狠地含住酪樱桃,似是要用这个方式泄愤。
“不过公子,你额上的额饰呢?”黎书瞧见虞藻空落落的额头,迷茫道。
握金箸银匙的手顿了顿,转为摸向额头。
虞藻面色大变,糟了
他方才跑得太着急,好像将额饰落在屋子里了。
虞藻登时陷入焦急与慌乱,怎么办?
这可是二哥裴忌赠他的生辰礼,每日二哥为他洗漱梳发打扮时,都会为他戴上的。
可让虞藻回去寻,他又不敢,于是只能在原地干着急,连食欲都下降了不少。
“黎书,我们快回府。”虞藻顾不上其他,先溜回府中再说。
黎书匆忙将点心装回食盒,食盒里放了冰,倒不怕点心坏掉,又或是败坏口感。
走廊上,虞藻步履匆忙。
没了帷帽与面纱遮挡,他多少心存不安,窥探视线自四面八方而来。
竟还有文人才子看痴了眼,当场作诗赠予他。
虞藻可没这个闲工夫听这些酸不拉几的诗,拐角处,他险些撞上一个人影。
不道歉也就算了,竟还痴痴地看着他。
右侧垂落下来的细长辫间,被编入各式金玉宝石璎珞,缤纷色彩衬得本就清丽的面庞愈发鲜活灵动。
偏头瞪来一眼乌黑湿润,顾盼生辉,活脱脱像下凡的小仙君。
小仙君发话了,他语气不善道:“看什么看?”
对方愈发痴愣,片刻,才似回了神。
他模样清俊端正,粗布披身,却满腹书生文人气。
跌跌撞撞地扶住墙,神色涣散又迷茫,剧烈喘了几口气后,仿佛忍无可忍,求助道:“这位公子,你可否……可否帮我喊个大夫?”
虞藻皱皱鼻尖,有点不太开心,他还赶着回家呢。
他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兄长教过他,在外不能随便同别人说话,更要提防主动寻求帮助的人,说不定对方别有用心,是专骗小孩儿L的贩子。
不过,什么大夫?
虞藻警觉地打量对方,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眉眼间满是痛苦的隐忍。
不会是燕清远吧?
但这次虞藻长了个心眼,他可不想再被白亲或白摸。
收起骄纵跋扈的神色,虞藻试探性地问:“你是何人?”
燕清远有气无力道:“在下燕清远。”
“公子你放心,我不会为你惹来麻烦,也并非恶人。我……我只是误吸熏香,你只需要帮我喊一位大夫即可……”
燕清远鲜少向他人求助,他也知晓对方没有帮他的义务。
只是他实在火热难耐,他必须在神志尚且清明时找到大夫。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求助他人。
自家道中落以来,燕清远见惯人情冷暖,他并不抱多少希望,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耳畔却传来清脆上扬的声音:“不麻烦,不麻烦”
不久前还冰着一张脸蛋的小公子,蓦地绽放笑颜,“公子你看起来身体抱恙,既然遇上,那便是缘分。若我去喊大夫,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
“我恰好乘了马车,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医馆,也能让你尽早接受医治。”
除了对他伸出援手的太傅,燕清远何曾受到这般热情友好的对待?
他神色怔怔,仿若置身梦境,眼前的小公子神采飞扬、面容清丽。
不知是不是中药太深的缘故,他竟觉得对方身上的光芒刺眼,却十分温暖。
燕清远不愿给他人带来麻烦,可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应道:“那便麻烦公子了。”
虞藻就等燕清远这句话。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被他捡漏了,也幸好燕清远还没遇上其他同窗,不然这种好事,哪儿L轮得到他?
虞藻为了刷燕清远的好感,主动伸手搀扶燕清远,又细声细气道:“公子,我看你行路不稳,我来扶一扶你罢。”
绵软的身躯挨上燕清远的手臂,让燕清远的脑子登时发白。
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温,好似烈油入锅、熊熊燃烧,他僵硬着身体,喉结滑动数次,皆无法压下身躯内翻滚的渴望。
身边的这位小公子一看便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浑身细皮嫩肉,搀着他时,好似没有骨头。
丝丝缕缕的软香自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如流水般挤压着他的呼吸,想要屏息,却控制不住大口呼吸。
“公子,小心。”身边的小公子细声细气地提醒,“前方有一块台阶,注意迈步子哦。”
“对,就是这样,抬起脚。”
“公子真聪明。”
方才药效最浓时,燕清远尚且能控制四肢,然而当下,小公子不过三言两语,便让他思绪飘然。
脚下步子都跟着错乱,竟开始同手同脚,如踏云端。
虞藻好不容易把燕清远扶上马车,雪白秀丽的面庞变得绯红,身上也被闷出一身香汗。
他抬手随意用手背抹了抹,侧身嘱咐黎书道:“这辆马车内部拥挤,委屈你坐在前方。”
黎书倒没什么委屈的,坐前面坐里面都一个样,只是,他看不惯这书生让小殿下搀扶的模样。
他酸溜溜道:“公子,这种事交给我们下人做就行。您金枝玉叶,怎能做这种粗活?”
方才黎书要帮忙搀扶,却被小世子拒绝了。
他在一旁看得火急火燎,生怕这臭书生将纤瘦的小世子压着挤着,小世子乃尊贵之躯,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马车内的燕清远,僵了僵。
虞藻担心燕清远听见多想,他忙低声呵斥:“不得胡言乱语。”
“本来就是。”黎书小声嘀咕,“公子您是何等身份,他又是何等?”
虞藻知道黎书担心他,他安抚了黎书几句,让黎书不要再说燕清远的不是。
打点好一切,他才慢吞吞掀开帘子、进入马车,看到靠在角落里的燕清远。
燕清远睁开眼睛,手指紧紧陷入掌心,用疼痛唤醒神志。
“敢问公子名讳?”
黎书又阴阳怪气:“我家公子的名讳岂能让你知晓?”
燕清远沉默不语,虞藻忙道:“燕公子,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不太方便告知姓名。名字不过代称罢了,你可以先喊我芃芃,若我们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做好事不留名,燕清远对他的印象一定好极了吧
燕清远没想到对方会同他解释这么多,似乎担心他多想。
他愣了愣,随后道:“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