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循环,他向对方表示,生命无法单独孤立于周围的环境存在。
抛去离谱的部分不谈,这话讲的竟然还有几分道理,杰森陷入了沉思。
人吃巧克力觉得香,狗吃巧克力会死;幻想生物觉得舒适的环境,人类呆在里面撑不过一分钟;对于独藤女而言纯粹有害的东西是魔女的嗜好品,重要程度大概可以类比于人喝可乐。
……承载爱意的点心,价值高过被人趋之若鹜的金钱。
“不能换位思考的话,少数派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很艰难的,女士。”
诺克斯试图向对方分享一些自己积攒起来的生活经验:“举个例子,如果你想杀几个下令排放核废水的官僚……”
蝙蝠侠重重咳嗽了一声。
“我的朋友有点介意,那算了。”
诺克斯立刻说道:“不过我本人其实觉得无所谓,精神上支持你。”
商务沟通的过程顺利又愉快,但在即将敲定的时候,蝙蝠侠表示,对方的归宿是阿卡姆,没办法像是约定的那样到处帮忙在哥谭乱跑。
两双眼睛看过来,诺克斯直言道:“你这样真的很扫兴。”
又不会死人,又能改善哥谭的灵脉,这朵花也不会枯萎……他一一数过去:“多方共赢的好事,就坏在你头上。”
毒藤女在一旁用力点头,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起,一幅被他打断的同仇敌忾。
阿卡姆最近越狱的也太频繁了……蝙蝠侠觉得有些头痛,毒藤女多少还算是人类精神病,只不过自我认知方面有问题,但你总不能规训彻底的非人生物来遵守人类法律€€€€他甚至还想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
“你们可以去看发现那朵花的地方。”
他很快作出决定,看向毒藤女:“但在那之后,你就必须要回到阿卡姆。”
“这不公平€€€€”
“就当是补充协议,你需要她帮你的部分移交给我,而代价是在此期间,她必须要老老实实在阿卡姆呆着。”
蝙蝠侠一口气说完:“我猜你应该有办法将哥谭灵脉的恢复进度传递给她。”
理论上这也是个解决方案,但诺克斯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抗拒:“说得很好听,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
这一听就是残次品置换原价商品!
“……”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来不了,那就帮你叫来其它能帮忙的人。”
借贷转移,听上去很有风险,但阿尔弗先生的好信誉让诺克斯松口:“行吧,那就这样。”
“就当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
虽然阿卡姆疯人院一直以来就像是个筛子一样被这些患者进进出出,但双面人和毒藤女的越狱还是提醒了布鲁斯,他需要关注一下疯人院内部的问题。
最近的越狱频率确实有些过高了。
阿卡姆向来人才辈出,但也不至于这些需要严加看手的棘手家伙都挤在同一个时段越狱。
“她说,发现那朵花的地方在印第安山附近的地下隧道里。”
诺克斯打了个电话过去:“我要去检查一下那个隧道……你怎么看?”
“他们有可能是通过这条密道越狱的。”
印第安山和阿卡姆疯人院的距离很近,蝙蝠侠推测道:“到时候我也过去€€€€”
“最好别,浓度过高的魔力和浓度过高的氧气一样会对人类产生毒害,我确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诺克斯说:“这是我的专长。”
他本以为对方还会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坚持,做好了辩驳几句的准备,没料想蝙蝠侠沉默了片刻,妥协道:“我会实时保持通讯。”
诺克斯:?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惊讶,于是蝙蝠侠不得不解释,他正好需要去阿卡姆疯人院确认一些事情€€€€如果渔网有破洞,那就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漏网之鱼。
于是双方的分工被迅速敲定,在场的唯一未成年人类杰森被迫看店,诺克斯和毒藤女前往印第安山的地下,而蝙蝠侠要去阿卡姆调查地道相关事宜。
去垃圾场附近的地下通道显然不符合诺克斯的个人卫生习惯,他注视着毒藤女掀开一处用来遮掩的烂木板,捏着鼻子叫来了几只在附近来回奔走的野生老鼠在下面探路。
从他们进入底下区域的一开始,蝙蝠侠在通讯器当中就失去了音讯,诺克斯原以为是地下信号屏蔽导致通信失效,将那个金属小圆片凑近耳朵的时候,却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风声和脚步声。
于是诺克斯继续向下,隧道只有半人高,成年人要么需要弯下腰用对脊椎极其不适的姿态向前挪动,要么就需要蹲下身子,两种走姿都很考验体力。他追在毒藤女的身后,感受着地下的水汽逐渐酝上来,抽了抽鼻子:空间中的魔力水平正在明显上升。
类比的话,大概近似于神代结束后几百年的水平,虽然远达不到对人体有害的程度,但已经足够令人警醒。
“你所说的妖精域,究竟是什么地方?”
毒藤女边走边问。
“总之是根本没有人类生存的地方。”
诺克斯言简意赅:“自然的精灵,妖精,适合妖精乡生活的动植物,龙,大体上都是这些幻想生物。”
“听上去真不错,像是个植物能够好好生长的地方。”
毒藤女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你没法去哦,人类的身体到了那种地方根本活不下去。”
毒藤女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于是诺克斯只能耸耸肩:“无意冒犯,我不在乎你的自我认知是什么,但身体的物理属性决定了你作为生物对魔力不那么亲和。”
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顺口问道:“那么哥谭对你来说也一样吗?你其实是生活在不那么适合自己的地方,就像那孩子一样?”
“也没这么夸张啦。”
诺克斯笑了一下:“顶多像是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人一样,虽然氧气稀薄,但是努力适应的话,也不是完全无法生活。”
“植物没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机会,但我不一样。”
他说:“我是主动想要来到这里的。”
*
为了更方便地了解到这个城市里发生的各种新闻,诺克斯店里有一台二手收音机€€€€那还是杰森前段时间在旧货二手市场里淘来的,试图在他这里换些能够用来倒卖的商品。
结果这些商品最后多半还是他自己留着用€€€€杰森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消息若有所思。“化工厂突发爆炸事故”、“某地枪击案仍旧未找到犯罪嫌疑人”、“阿卡姆精神病院有人越狱,哥谭市政宣称系谣言”……他听了一会儿,总觉得今天的坏消息格外多。
然而单挑出来看,这些新闻听上去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哥谭每天都在发生枪击案,而那些恶名昭著的疯子离开阿卡姆精神病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真要细究起来的话,只能说是今天的哥谭比较哥谭。
詹姆斯€€戈登为此而焦头烂额,哥谭警署全力开工都无法应付同时发生的这么多起意外事故,更何况化工厂的爆炸还是要协调医疗和消防方面的市政力量,人员调度和安排方面根本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就像是过去无数次拨响这个号码一样:“我需要一些帮助……”
众所周知,蝙蝠侠永远回应哥谭的求助声。
另一边,诺克斯在隧道里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拢在耳廓,靠近墙壁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动作。
“外面好像有些吵。”
他说:“咱们走到哪里了,这上面是什么地方?”
“距离阿卡姆很近了吧,那里向来不太安静。”
毒藤女随口回答,她对于这些并不关心。
地下的魔力浓度明显高于地上,这意味着哥谭的下方藏着某种东西,或许是某些封存的灵装,又或许是某些本土魔术师的阵地。诺克斯走走停停,不断伸手触摸周围的土层,微垂着眼睛仿佛在和这片土壤本身沟通。
“很奇怪,这儿本不算什么上等的灵脉,却像是被刻意改造成现在的样子。”
他摸着下巴,回想起了离开英国之前某位君主临走之前的嘱托:“他确实料想得不错。”
“谁?噢,这附近就是我看到那朵花的地方了。”
毒藤女伸手一指,黑黢黢的土壤墙壁上还有这一小块被挖掘过的痕迹:“那孩子在黑暗当中发着光,我一眼就能看见!她那么漂亮,好像世上的一切花儿都比不上,可她却那么痛苦……”
“原来是这样。”
诺克斯用额头抵住墙壁,闭上眼睛停留了一会儿:“原来是这样。”
“再向下走的话,估计就要和哥谭的原住民正面作战了。”
诺克斯果断地调转方向:“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非常感谢您。”
按照原定的契约,毒藤女应该在和他分别之后就回到阿卡姆,然而对方显然不想这么快就迅速入狱,待在原地没话找话:“就这么结束了?你刚刚发现了什么问题,不打算继续深入探索吗?”
“在我来之前,某位君主就给出过很明确的建议。”
诺克斯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通讯器,那里面依旧是一片嘈杂的背景噪声:“现在的情形和对方所预料的差不太多,我早有准备。”
“希望这座城市也有恰好想要实现的愿望。”
*
€€€€如果一个人难以被伤害,那么就去伤害他身边重要的人。
在那个时刻,布鲁斯突然回想起了诺克斯对于双面人的评价。
救护车的声音刺耳又尖锐,詹姆斯€€戈登已经先一步跟着医生离开,如今再认真回想,哥谭多处同时发生的意外原本就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圈套。
他知道,但又无法坐视不管。
毫无征兆地,小丑用枪击中了芭芭拉,而他们所有人都没能赶得及救援。
对于整个哥谭而言,这或许是这座城市里一天当中发生的无数起枪击案例平平无奇的一例,受害者没有当场毙命,得到了妥善的抢救,可对于他们而言,尤其是对于詹姆斯而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了韦恩老宅,又和听闻这个消息的迪克大吵了一架。他们都在气头上,迪克责怪布鲁斯没有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而布鲁斯则反唇相讥,他在忙于自己新伙伴的时候也没能做好罗宾的工作。两个人都把难听的话毫不留情吐给对方,直到愤怒的男孩狠狠摔上自己房间的大门。
然后是善后处理,网络上对于蝙蝠侠的评价褒贬不一,这一次又因为意外事故的频发而甚嚣尘上。这部分他已经无力去亲自处理,全权委托了阿尔弗去代为解决,对方在合上房间门的时候反复确认了他的意见:“您真的不需要我去联络一些媒体……”
“没必要。”
他言简意赅:“……那不重要。”
而真正重要的问题则更难解决。医院的诊疗结果表示,芭芭拉€€戈登被子弹击中了脊椎,这已经远超了现代医疗技术能够治疗的极限,被截断的脊椎无法将大脑对身体的控制传导到下半身,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她将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签下手术相关的治疗单据,走完流程,等待医生宣告结果,然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
詹姆斯€€戈登坐在病床前面,双手握住芭芭拉的一只手,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良久又起身。
如果现代科学让他无法寻求办法,那么€€€€
“你不能去。”
蝙蝠侠就在这时推开了门:“和那个人交易是需要支付代价的,想要引发奇迹所需要的代价你根本支付不起。”
芭芭拉还带着呼吸面罩,因为药物的效果暂时没有苏醒,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监视设备发出的电子声响。詹姆斯€€戈登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发出沉闷的声音来:“那我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