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托德显得兴致勃勃:“我要从哪里开始试图诅咒?”
“你作为魔术师的经验太浅薄,普通的魔术术式很容易被破解,所以我的个人建议是从黑巫术开始。”
恰巧埃尔梅罗二世也有个学生在攻读这方面,他曾经作为魔女€€€€一种据说与黑巫术有强关联的生物短暂充当过对方一段时间的教具:“需要一些比较好杀的生物作为媒介。”
阿尔弗雷德微微皱眉。
诺克斯看了对方一眼,补充道:“老鼠或者鸽子就可以,都是些花鸟市场当中可以买到的小型动物。”
行吧,这种程度也还勉强在接受范围以内€€€€既然一定要走在学魔术的道路上,那么过程受到监管总比野蛮生长要好。这里是韦恩老宅,自然不可能去选用那些下水道里常见的脏东西,两只鸽子和四只试验用小白鼠很快被装进笼子里买了回来,胡须抖动着吃购买时附送的一小把仓鼠粮。
诺克斯原本以为,对方会遇到成为魔术师的第一道障碍。
那个名字不太好念的亚裔留学生小姑娘就苦于亲手杀死这些动物,因此而心理负担很重(共情和同理心是人类很常见的一种情绪),但杰森€€托德似乎根本没有这种担忧,在听说了“必须亲手杀死这些动物并获取血液”之后,他两手拧拉就结果了一只小白鼠,动作流畅得像是那种久经考验的医学生。
诺克斯很夸张地给他鼓了鼓掌。
“……你在干什么?”
杰森甚至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在我原本住的地方,把老鼠找出来弄死又不是有多了不起的事。”
迅速去世的小白鼠被盛放在一张厨房用烤箱纸上,杰森€€托德捧着这张纸,跟诺克斯一起来到了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储藏间。
其实原本最适合行驶黑巫术的地方是地下室,毕竟在人类传统的观念当中,“向地下深处挖掘”本身就有着接近冥界的象征意。但由于韦恩老宅的地下室通向一些现在的杰森暂时不方便前往的地方,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这里。
“你自身已经受到了他们的诅咒,所以你的血液本身就可以构建起反向桥接的通路。”
诺克斯说:“所以以你的血液作为触媒,就可以绘制出效果足够强的诅咒用法阵。”
杰森用针(阿尔弗雷德在这里友情提供了消毒服务)刺破自己的手指,在地面上按照诺克斯的指导描绘了起来,期间对方还抽查了他几个拉丁文单词,毫无意外地全军覆没。
布鲁斯:“……”
他不动声色地靠墙站着,这次由于借用了韦恩老宅的工房,整个施法过程几乎全程都在被大家围观,杰森几句话之后恼火地挠头发,当场背单词给他带来了比现画魔法阵本身还要更大的心理压力:之前就说过了,等圣杯战争结束之后他就去上学!
迪克没忍住率先笑出了声,阿尔弗雷德也将脸扭向一边,肩膀无声抖动了一下。
“最后一步,就是以你自己的魔力来牵动这片土地的大源。”
就在杰森已经想要恼羞成怒地把他们都赶出去的时候,诺克斯终于宣布准备工作全部结束。
《大源学》是所有魔术师在抵达时钟塔时都需要学习的基础学科,意在联通土地和灵脉本身的力量。诺克斯一只手握住杰森的手腕,和那只已经死透了的小白鼠一起站在魔法阵的中央,看着他将昏暗房间当中的血阵缓缓点亮。
“没错,交付出去的生命就是你支付的代价,而现在,你可以尝试去感受这片土地的回应。”
他在哥谭出生、成长,脚下的土地既是培育他们长大的摇篮,又是积蓄着恶意与流毒的险恶之地。灵脉本身没有好恶,既会回应为恶者的图谋,也会回应为善者的义举。
€€€€但魔女有。
你的这些愤怒应该有清晰明确的指向。
“我会教给你驱使愤怒与憎恨的办法。”
诺克斯笑了一下:“强烈的情感本身也是力量,有人将土地的规则篡改得乱七八糟,就合该要承担这种行为的恶果。”
布鲁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被魔女先生挑衅般回望€€€€对方的话让他忍不住联想起了自己在外求学时的日子,那时的他确实在靠复仇的愿望支撑自己,但现在,他其实不很赞同使用一些过于激进的手段。
尤其根据他的观察,杰森€€托德原本就是个情感格外丰富又有些过于不自控的……不对,这在魔女的眼里其实是优点吧。
看来盖学校的进度还是要加快才行。
“如果不小心睡着的话,我们今晚该不会还要在梦里跑马拉松吧?”
围成圆环的蜡烛在一瞬间全部被点燃,迪克小声问:“这种诅咒会起到什么效果?”
“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恶心一下他们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诺克斯笑了一下:“就像是打扑克牌€€€€这个行为本身并不算太难应付,但意味着韦恩先生愿意将这片灵脉借给我们使用,他们猜不透接下来我会用这些魔力干什么,就不得不提前做出更多应对。”
“毕竟,当事人亲口说了同意,这种话可不能随便反悔对吧?”
第092章 92
布鲁斯觉得, 他应该是落入了某种陷阱。
就像是《莴苣姑娘》故事的开篇一样,园子里的莴苣清脆诱人,而没有谁会事先想到,偷吃这些莴苣的代价是要支付出自己的头生子€€€€然而这对夫妇在未知代价时就已经踏出了错误的第一步, 等到魔女前来收取代价的时候, 无论再怎样后悔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就像是类似的情况。
毕竟他亲口说出的“同意”并没有限制使用时间和次数, 既可以理解成单次授权, 也能够被曲解成永久使用权, 语义不明意味着在权限上也显得不清晰, 如果遇上那种心眼很坏的魔女, 很容易就会在这些细节上做文章, 趁机夺取土地的使用权。
……而且他看上去似乎已经在这么做了。
当然,幻想种大多缺乏社会性且性格自由散漫,会做出这种行为也算正常, 主责还是因为他自己随口说了同意€€€€但当时那种情况下, 他们所有人面临来路不明的诅咒,杰森€€托德又恰好提出了想要反诅咒对方的建议,一切决策都好像顺势而然,无数个巧合和契机推动着他做出了这些决定。
但,“许多个巧合同时发生”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本身就概率极低,相比而言他更相信这是一种有意为之的行为€€€€不然的话, 一个魔女会有无数种手段看好自己的莴苣园子,防止那对年轻夫妇翻墙进园子里偷食莴苣。
种莴苣没有错,但在“有人可能会偷窃”的情况下不做出任何“原本轻易就可以做到”的看守措施(他知道作为魔女想做到这种程度非常容易), 很难说原本没有怀着“趁机从别人那儿换取一些代价”的意图在。
迎着他的视线, 诺克斯眨了眨眼睛,表情显得很无辜。
“可是你同意了。”
他说:“你们邀请我到你的家里来, 让我分享你的早餐和午餐,给我换你们人类的睡衣,让我成为你的朋友,保护你安全、支持你的愿望,永远不会受损……然后在刚刚亲口答应了分享灵脉的请求。”
对方的语气甚至觉得有些委屈,目光当中明晃晃地写着:那么现在呢?你终于要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悔了吗?
布鲁斯:“……”
以上种种全部都是实话,他说不出来反驳的意见。
就像是小美人鱼像魔女请求人类的双腿一样,所有的利害关系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陈述清楚,奈何对方意志坚定地想要实现愿望,那么支付代价也就是必然的结局。
但他是蝙蝠侠,蝙蝠侠应该永远冷静,永远行动一步就想到未来十步,永远谋定而后动,因为他的每个决策都会影响许多人……那么扪心自问,他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了纰漏吗?
答案很明显,而那个明显清晰的答案又让人很难去直接面对€€€€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给予了对方原则以上的权限。
“你现在拿到了这些灵脉的使用权。”
最终,布鲁斯说:“接下来你会怎样使用它们?”
“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答案。”
洛克斯理所当然地回答:“就像你猜到的那样。”
当然是发起一场复仇或者反击€€€€他们和那些魔术师们之间存在的矛盾早就已经不可调和,想要让这座城市重新走上正轨,就注定要和他们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你的先祖或许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他们提前占据了最好的灵脉,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力量去和他们抗衡,于是将战场转移到了遥远的未来。他们相信遥远未来不曾谋面的你或者你的朋友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从一开始就替你准备好了战场。”
布鲁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魔法阵,试图从中看出一些韦恩家族的先祖留给他的秘密信息€€€€很显然,他失败了,别说他自己,就连他的父母应该都没有接受过哪怕一丝有关于神秘学的教导。
如果他们在很久以前就预知到会有魔女千里迢迢从英国赶来哥谭,那未免也过于未卜先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溯其先祖心路历程的好时候,眼下他有无数的疑问,可对方却未必愿意回答。
“我应该怎样判定诅咒有没有生效?”
杰森€€托德问,他只是按照诺克斯的指点在地上画了个魔法阵,整个过程和在美术课上绘制墙画的小学生也差不了多少,具体的符咒和施法用的咒语全部都由对方来代打,如果这种程度就算得上是合格的魔术师,那这个行业的入门门槛也太简单了些。
而且诅咒不像是向敌人挥拳,能够传来踏踏实实的打击感,在经验不够丰富的情况下,他很难确认自己的诅咒是否已经准确传递到了那些“该被诅咒的家伙们”身上。
“放心吧,马上就快要到饭点了。”
诺克斯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很快就会有人因此而寝食难安。”
“只可惜没有办法现场转播……”
法师斗法的大场面平时可是只能在漫画里才有机会见到,迪克€€格雷森有些遗憾,看来这果然不是他能免费看到的画面。
“应该也有机会。”
诺克斯想了想:“你们不是有很多监视器?到时候装一两个,剩下的人就可以在家里看到有意思的场面了。”
迪克以为对方是对人类的现代设备不太了解:“那种东西得提前安装在目标身上才行。”
“可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捕捉到了被诅咒的目标?”
“不是这么回事……”
他很想科普一下通信设备必须要物理安装,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接到了一个来自于韦恩集团的转接电话€€€€显而易见,漂亮的派对动物布鲁斯€€韦恩本人并不处理工作相关的内容,也没有人对他有工作能力上的期待,偶尔会有一些晚宴和社交场合的邀请,但那大都不涉及韦恩集团的具体业务。
因此集团内部的工作电话极少会转接到他们这里来。
阿尔弗雷德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皱眉:“是吗?好的……我会转达的。”
“我不很清楚,那要看韦恩老爷自己的意愿。”
放下电话以后,所有人都在看向他。阿尔弗雷德清了清喉咙,看向布鲁斯:“……有位先生说,他有一些商务相关的洽谈想请您务必赏光。”
“啊?”
没等布鲁斯回话,迪克就率先提出了质疑,他显然对于自己养父的那个社交身份深有体会:“叫他去干什么?拍两张合影来试图让他们的股价提升吗?”
更何况,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将电话打到阿尔弗这里来的,如果不是那种有名有姓的家族企业继承人,不可能获得这些相对私人的电话号码,除非€€€€
他一下子哑然。
如果使用一些法律之外的途径,尤其是偏向于神秘学的途径,以他对诺克斯的了解,获得一个电话号码确实不很困难。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详谈。”
他的手机有自动录音功能,阿尔弗雷德干脆按下了播放键,通话录音当中传来沙哑的声音:“……您知道我想要找您聊些什么,如果不想从此迷失在梦境深处的话,最好能够和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他刚刚说的不是这些!”
阿尔弗雷德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该将手机直接抛出去还是继续拿在手里。
就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没有形体的外来者,房间当中霎时间鸦雀无声。
“你想谈些什么?”
布鲁斯声音平稳地开口,使用的是自己通常的那种语调。
“果然,您是个聪明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和来路不明的魔术师合作。”
手机当中的声音阴侧侧地笑了笑:“但很遗憾,你选错了合作的对象。但这或许是由于你一直以来都对我们缺乏了解,而这一次,我们愿意宽宏大量地给出一个能够彼此增进了解的机会。”
“我该怎样和你们见面?”
布鲁斯问。
“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契机,您会知道的。”
对方并没有明确回答:“我希望这场会面只有纯粹的人类参与,否则或许会发生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小意外。”
说完之后,那个奇怪的录音文件在手机当中自动消失了。
依托现代电子通信设备行使的魔术并不是诺克斯的专长,但他仍旧立即将手机从阿尔弗雷德的手中接了过来,仔细上下检查了一番,确保里面没有包含着残存的诅咒。